帕维尔定了定神，调整了一下座椅的大小，坐到了钟卿煜的身边，动作轻柔地将钟卿煜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他入睡。
钟卿煜放稳了呼吸，逼迫自己静下心来，闭上眼睛靠在了帕维尔的胸前。
两个人很少这么“亲近”过，一方没有强迫，一方没有抗拒。
尽管空气里弥漫着暧昧旖旎，但两人却只是单纯地靠在一起，极力忍耐着，受尽煎熬。
好想什么都不管直接做一次……此时两个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但谁也没有动。
现在这个情况，真不能发生点什么，谁知道海盗什么时候就追过来了？留点体力活命才是正道。
薇薇安的药果然有用，身上的那些不适感正在逐渐退去，钟卿煜松了口气，但是帕维尔应该也忍得很辛苦吧？
“接下来怎么办？”钟卿煜问。
“阿瑞斯受损情况不重，能源还有46%，驾驶它离开完全没有问题，虽然有防护网的影响，但是你驾驶的那台机甲是安装了海盗们的芯片，只要我们把芯片取出来给阿瑞斯装上，或许就可以……”帕维尔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累极了。
“嗯？”钟卿煜察觉到不对劲，坐起身来，发现帕维尔果然脸色很不对劲，“你怎么了？”
“头晕……”帕维尔昏昏沉沉地看着大有好转的钟卿煜，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瘫在了椅子里，“是防御网开启的时候对精神造成了冲击，幸好我断得够快，不然就成植物人了。”
“只是头晕吗？”钟卿煜一脸严肃，要知道精神网突然受到冲击可是会对驾驶员造成很严重的伤害的，轻则晕个两三天，重则可真就要成不吃不喝的植物人了，哪怕不成植物人也会变成一个大脑功能重度受损的残疾人……那还不如植物人呢。
“还有些……恶心。”帕维尔皱了皱眉，抬起手压在额头上，“原来真的这么难受……”
“……”钟卿煜看着他，叹了口气，在医药箱里找出了舒缓剂——用于缓解精神网使用过度导致不适的药物。
“转过去。”钟卿煜命令道，他一只手臂受伤，没办法把这么大的一个alpha整个翻面。
帕维尔听话地侧了个身，将后脖颈对着钟卿煜，钟卿煜将舒缓剂扎入帕维尔后颈把里面的液体输入进去。
“你好好休息一会儿。”钟卿煜知道精神网在受到冲击后驾驶员会有多难受，毕竟他也切身体会过。
“怎么办啊，咱们两个都成伤员了。”帕维尔可怜巴巴地朝钟卿煜眨了眨眼睛。
“把眼睛闭上。”钟卿煜瞥了一眼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珠子，命令道。
帕维尔乖巧地闭上眼睛。
钟卿煜也疲惫地躺下了下来，用通讯器定好半个小时的闹钟，准备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等一下就去把芯片撬下来。”钟卿煜闭上眼计划着下一步行动，“不知道阿瑞斯安装后能不能正常工作。”
“或许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待到钟钰的病毒起作用，然后直接发送求救信号就好。”帕维尔头疼地想到了一个摆烂的办法。
“……”钟卿煜不想理他了。
帕维尔睁眼转头看向钟卿煜的侧脸，钟卿煜明明闭着双眼正在休息，神情却那么凝重，就连眉头都不敢松懈。
“你……这次回去后，你打算……回帝国吗？”帕维尔斟酌了一下，问。
钟卿煜睁开眼睛，又闭上，“你会放我走？”
“……”帕维尔心虚的垂下了眼帘，不敢直视钟卿煜，“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很抱歉。”
钟卿煜没有反应。
“我……我很抱歉当年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还强迫了你……你我之间的关系明明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我却选择了对你伤害最大的一种，我其实是后悔的。”
“唉……”钟卿煜叹了口气，无情点破，“你会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我的态度软化了，如果我还像之前那样，你也依旧会保持你强硬的做法。”
“你说的对。”帕维尔苦笑，没有反驳，钟卿煜确实很了解他，“我很爱你，但对你确实不够尊重，很多做法也确实混蛋，现在我意识到错误了……或者说其实我早就意识到错了只是没有改正，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肯求你原谅我，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但我希望你能给我弥补的机会。”
“我确实不会原谅你。”钟卿煜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你也没办法弥补那些你带给我的伤害，那些事情像一根根尖利的刺，插在我的精神里也横在我们两个之间，没办法彻底消除。”
“……”我知道。帕维尔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抓了一下，又难受又懊悔，又无能为力。
看来这次真的留不住钟卿煜了，帕维尔绝望地想。他很想开口给自己说几句好话，死皮赖脸的让钟卿煜留在联邦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实在是理亏，他可以像之前那样强硬地把钟卿煜捆在身边，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想让这段关系“正常”化。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钟卿煜心里的那根刺也戳在他的心里，又尖又长又无法剔除。钟卿煜对此无法原谅，他对此懊悔无比。
“我暂时还不知道。”钟卿煜还是仁慈地回答了。
“嗯。”
“那你呢？”钟卿煜反问。
“我？”帕维尔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他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里面放了一枚戒指。他想在结束后就正式向钟卿煜求婚，让两人“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但是现在好像有东西卡在他的咽喉里，让他说不出口。
“不想说就算了。”钟卿煜递来了台阶。
“我！”帕维尔有些着急，声音突然拔高。
“？”钟卿煜睁眼看着他。
“我……”帕维尔真的很想告诉钟卿煜，他想跟他正式组建家庭，把这段畸形的关系变成健康阳光的正常关系，他其实明示过很多遍，他希望能跟钟卿煜正式的在一起。那时候两人的关系严重不对等，而且钟卿煜的身份也没有恢复，他怎么跟一个“死人”登记结婚？
“说。”钟卿煜替帕维尔做了选择。
“好吧。”帕维尔乖乖地从胸口内袋里摸出了一枚素圈戒指，还颇有些不好意思，“这枚戒指，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就是刚把你接到首都星的那段时间。在我们第一次完成标记的时候我就想给你带上，不过你拒绝了，我就想着之后等我们之间的关系稍微缓和了、培养出一点感情了，再来问你是否愿意带上这枚戒指……”
“……”钟卿煜看着那枚素圈，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
“我就是问问。”帕维尔吞咽了口口水，讪讪地想要收起来，“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钟卿煜神情复杂，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我其实不是婚生子，这个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是在母亲的训诫中长大，任何地方都要做到最好，哪怕是性别，也必须要是‘最好’的。她一直觉得只要我足够优秀，父亲就会多看我们一眼，把我这个私生子接回去做钟家的少爷，在她眼里我不过是她为了达到目的的工具罢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父爱，就连母爱的体验也十分糟糕，因为我的父亲并不爱我的母亲，所以也不太清楚什么是爱情……除了友情之外，我并没有体验过其他的让我感到愉快的感情……”钟卿煜顿了顿，看着帕维尔叹了口气，“你对我的感情，应该是‘爱情’吧？可惜，我在这段关系中的体验也并不好。”
“我很抱歉。”帕维尔自责地垂下眼帘，避开钟卿煜的目光。
钟卿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对帕维尔说了这么多话，几乎是一整年的量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把自己那贫瘠的感情剖析给别人听。
“你爱我吗？为什么爱我？这个感情能持续多久？我能接受吗？如果以后你不爱我了呢？我在这段感情中会受到伤害吗？这种没有血缘支持的关系真的可以相信吗？以后感情消失了又要怎么办？”钟卿煜像是在自我反问，有些抓狂，“我根本不想面对这些问题。”
钟卿煜的长相算是比较出众的，从小到大不管omega还是beta甚至还有alpha都向他表达过爱意，全被钟卿煜一一躲开了。
从小就缺爱的钟卿煜已经习惯了缺乏感情的生活，他不想考虑如何经营一段感情，也不想处理感情结束后的负面情绪，他不仅对那种热烈的感情感到不解，甚至会感到害怕，他害怕这个感情会让他痛苦。
直到帕维尔的出现，帕维尔粗暴的不容拒绝地把钟卿煜给拎了出来，一点也不温柔，帕维尔控制欲极强，但钟卿煜最抗拒的就是控制，于是这段关系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从此在钟卿煜的心上又蒙上了一层阴影，直到最近才有了一丝好转，但从小到大的创伤又哪里是一年两年能治好的呢？
“我爱你。”帕维尔握上钟卿煜放在腹部的手，近乎虔诚地望着钟卿煜，“我爱你，至于为什么我已经忘了，但现在我的心告诉我：我爱你。其实从很早开始这个感情就存在了，我敢肯定这份感情还能继续保持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以前的那些种种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是幸福的、快乐的……你是自由的。”
面对帕维尔深情诚恳的眼神，钟卿煜不可能不动摇，可心里的鸿沟还是无法跨越。
其实可以试试看的。钟卿煜产生过这个想法，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进步了。
“你确定你爱我吗？”钟卿煜声音颤抖，帕维尔的手温暖极了，但却没法温暖到他的心。
“我确定。”帕维尔毫不犹豫。
“可是我不。”钟卿煜摇了摇头，“我没办法回应你，甚至可能从来没有产生出过‘爱’这种情感。而且，我们或许并不合适，之后日常生活中的摩擦一会慢慢消磨掉那些所谓的‘爱情’。”
“我不在乎，感情会被消磨，那我就每天都增加一点。”帕维尔语气里充满了恳求，“我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啊……好蠢。钟卿煜觉得帕维尔好像要哭出来了，像一只被抢走重要之物的委屈的巨型金毛。
……
“你忘记了一件事。”钟卿煜开口，“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吗？”
“什么？”
钟卿煜顿了顿，考虑了一下才继续：“你帮我让我参加这次围剿海盗的行动，我答应你不离开你的身边。”
确实有这么回事……帕维尔惊喜得差点跳起来，可惜他刚抬起脑袋就被眩晕感给按了回去。
“那你……”帕维尔像是等彩票开奖的赌徒，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把气给漏出去了。
“放心，我不食言。”
虽然心里还是没能接受，但之前的自己已经留下答案了。
而且……钟卿煜想，帕维尔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也总得讨回来一些呀……往后余生，慢慢“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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