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有点麻烦啊。”黑袍女人好似有些苦恼地说,嘴唇却仍然带着浅浅的笑。

  她点了点食指,像童话中天梯一般壮观的藤蔓纠缠着从地底冒出。女人看着向她伸出枝叶的藤蔓,伸出了脚。藤曼上一片片叶子就在她的鞋底自觉生出,然后托着她快速的向远处的森林生长。

  “咻——”破空声传来,一个大理石制成的雕像被瑞拉一脚踢了过去,狠狠地砸在黑袍女人的身旁,把粗壮的藤蔓砸出一个大洞。

  因为要让黑袍女人能够躲开这一击,藤蔓生长移动的速度略略有些变缓。

  艾莉莎借着这个机会快速跳了上去,锋利的爪子稳稳的卡在藤蔓上,任它怎么扭动翻转也没有掉下去。不仅如此,她还稳扎稳打地靠近,不断拉短和黑袍女人之间的距离。

  黑袍女人见此,挥了挥手,被落在远处的玫瑰花上的刺爆射而出,如一支利箭向艾莉莎飞去。

  埃林从旁跃出,在半途就用硬质的皮毛挡住了这些尖锐的花刺,却也被这股冲击力狠狠地打到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半天没办法爬起来。

  艾莉莎咬了咬牙,后腿用力一蹬,爪上的倒钩收起,扬起前爪长长的锋利尖端向黑袍女人抓去。

  女人脚底的绿色疯狂弥漫,层层叠叠的巨大叶片快速生出,将她一点不漏的包裹起来。艾莉莎抓掉一层,底下又有一层生长出来,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令人心生沮丧。

  在艾莉莎抓开的残破空隙里,女人仿佛挑衅似的,露出志得意满的一抹笑容。

  但这笑容还只未显露完整,就被半途打断。

  突如其来的撞击猛然出现在身后,黑袍女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包裹住她的绿色球形“保护罩”,被由德鲁克用力抛上来的瑞拉全力一脚踹了下去。

  “咔嚓”一声,绿叶和藤蔓之间的连接处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冲击,断裂开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艾莉莎四肢绷紧,用力向黑袍女人袭去,在“保护罩”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将光芒透进了内部。

  黑袍女人正准备动作,却突然觉得热量疯狂的从身体里涌出。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插/进了一只箭,大量的血液正从那里喷涌而出。使得前襟的衣服被液体打湿,颜色变得深沉起来。

  原来是因为黑袍女人的高度不断下降,距离变得合适,玛丽抓紧机会立刻通过艾莉莎创造的缺口,射出了这一箭。

  正中红心!

  黑袍女人急忙把怀里的“生命”药剂拿出来,脸上已经再不复开始的镇定和戏谑。

  “啪!”又一只箭疾射而来,绿色的水晶瓶应声而碎,只留给她一手的碎片和流得到处都是的浅绿色液体。

  黑袍女人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先补好了“保护罩”,然后才拿出怀里剩下的“生命”药剂服下。等又一次感受到生机在身体里涌动,她长舒一口气,在心底恶狠狠地想:过一会一定要把那放箭的家伙第一个碎尸万段!不,不对,那个该死的家伙那么可恶,不能让她死得太容易了。应该把她卖到手段最残酷血腥的贵族手里,让她体会求死不能的滋味!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好起来,黑袍女人惊恐地张大了眼睛。这才发现,她已经在刚刚和“保护罩”一起落在了地面上,现在站在面前撕开“保护罩”的正是体型庞大,力气可怖的棕熊德鲁克。

  德鲁克伸出了闪着寒光的利爪,而她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药剂恢复的速度根本就不没有那么快,时间不够!

  “不——啊啊啊啊!”

  而远处看到黑袍女人的兜帽落下的玛丽,瞳孔因震惊而猛地一颤。

  那个黑袍女人,她是——格兰达王后的贴身侍女!

  ………………

  赛琳娜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低着头往城里走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魔晶,心里有些忐忑。这一身东西是从个半路想打劫她的魔族身上扒来的。虽然理智告诉她入城门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看守城门的是两个身材壮硕的魔族,一个头上有着如同盘羊般的角,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弧,弧形的尖端抵在他的下巴附近。另一个则是和羱羊一样,长而笔直的两只角形成一个巨大的V字。

  赛琳娜排在长长的队伍里,心里暗暗感慨:【原来不同魔族的角是不一样的啊,我还以为都是漫画里面那种小小的圆锥形的小三角呢。】

  她进门的时候,那个盘羊角的守卫突然沉声道:“等等。”

  赛琳娜身子一僵,仔细的回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心脏无法控制得快要跳出来。

  “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宝石之城吧?”守卫上下打量打量了她,问道。

  赛琳娜竭力放平声音,低声道:“是。”

  “呵呵。”那魔族笑了笑,竟颇为和气地提醒道:“可不要忘了买只‘绯色’呀!”

  赛琳娜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放了进去。

  【绯色?那是什么,为什么要记得买?】赛琳娜很是疑惑,但是在城内补充一些必要的物品的时候,她还是选择听从守卫的告诫,留了一点魔晶去买“绯色”。

  “‘绯色’啊。”店铺老板露出我懂我懂的神情,手指指向左侧的路口,“你往那边走,就可以看到卖‘绯色’的地方了。”

  赛琳娜虽然有些奇怪他的表现,但还是道谢之后快步向那边走去。买完东西,她就得赶紧回去了,让路希塞尔在外面等久了会担心的。

  ………………

  “玛丽怎么了?”艾莉莎看着闷闷不乐的玛丽,向埃林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把那个女人解决了之后就一直这样。”埃林无奈地摇了摇头。

  之前那一战之后,他们已经把玛丽当成了自己人。现在为了让玛丽不受到王国的报复,决定邀请她去兽人的驻地做做客。但玛丽一直兴致不高的样子,这让他们不免有些忧虑。

  兽人们在外面的动静都没有打扰到玛丽,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沿着马车的窗户向越来越远的莱昂纳德王国看去,愣愣的出神。

  瑞拉已经在她的怀里睡着了。雪一样的白色绒团子窝成一团,只有眼睛周围和耳朵晕开一片墨色,格外可爱。

  玛丽轻轻地抚摸着一个抱枕那么大的海棠兔兔,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她是王后的人,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国本来是教会掌权,各种苛捐杂税极尽所能地剥削着那些本就贫苦的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满足,教会的掌权者不在乎有多少人因为饥饿而死,只想要更多的财富。于是出现了赎罪券,以此用信仰来带走贫民的最后一点油水。】

  【而贵族们或者相信了这种说法,给教会提供了更多的钱财,但是这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有的贵族则不相信,选择隐瞒下来,和教会合作,分得一杯羹。】玛丽静静地把头埋进瑞拉软软的绒毛,以此来遮挡自己通红的双眼,试图用这柔软的触感来赶走心中的痛苦。

  【父亲不忍再看到那些贫穷的人们被欺骗,也认为赎罪券是对自己信仰的亵渎,在教会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并坚持自己的看法。也因此、因此……】

  玛丽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的掌心隐约传出抽噎的声音:【因为这些原因,我就认为把教会扳倒了,就能为父亲报仇,完成他的心愿,改变那些贫穷的人的生活。可是现在王室掌权,实际权利集中到了王后手上,一切其实也没有变得好起来。普通人的性命似乎还是那么不值一提,随时可以被舍弃。就像我看到的那些女孩,她们将会被送到各个贵族手里,成为他们的玩具,从此生死都不属于她们自己。】

  玛丽回想起来那些将她送到城堡底下的人说的话,心里生出阵阵寒意,他们已经没有将抓来的女孩子们看作人了。在这些人眼里,普通的人都不过是可以售卖的猪仔。她眼神黯淡:【无论王国掌权的是谁,结果好像都没有差别。普通人的结局也没有任何不同……】

  【那这样,父亲的牺牲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她困惑着。

  玛丽犹带泪痕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火焰:【有什么意义!】

  她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玛丽不明白,为什么直接导致她失去父亲的赎罪券消失了,王国的权利因此进行了移交,根本性的问题却仍然好像没有任何改变。本来以为近在咫尺,想要达成的目的一下变得遥远起来,就好像永远都无法达成一样。

  她本来以为自己完成了父亲的愿望,可是到头来,好像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明明已经拼尽了全力,几经生死,父亲甚至付出了生命,可是结果却像一个笑话。

  一个笑话……

  玛丽仰坐在垫子上,怔怔地盯着头顶的木板,仿佛那是什么人间奇景似的,口中不解地喃喃:“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