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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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仅是这段路程,他精神又觉倦怠,一念放松,魔景又生,真是心去一分魔长一分,心净半刻,魔消半刻,心中暗惊这‘仙人帖’实在惊人,只好亦步亦趋,念念谨慎,如同在朽木桥上行,漏水舟中坐,步步惊心。眼前,突然现出了一片莽莽苍苍,横无际涯的天险——一道深不可测的悬崖绝壁毫不留情地将雪岳峰和云林宫斩断,只能翘首远望,却可望而不可及。

  仅此功夫,山下玄武门下,魏、郑等众人都已完全受制,但却并无一人引领他们,众人恍惚地不约而同到了雪岳峰下,顿时俱被那悬崖绝壁阻挡,纷纷停留在雪岳峰前,不知所措。慕容焉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在他清醒时,急忙去喊众位兄弟,但众人都象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望着对崖,如一群在滔滔浊世流浪的渡岸者,期盼无奈地望着云雾缥缈的对面。

  正在这时,峰下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佛号,这声音如巨雷奔袭,当头棒喝,令众人无不位之一振,在这一息之间,素来修心的江湖豪侠们都神情一清,突然发现自己不知置身何处,正自诧异,纵目四望,这一看马上又精神一滞,恍惚又生。慕容焉却精神大震,急忙向那声音来处一看,但见雪岳峰前来了一僧,身穿一件百衲衣,光脚无靴,手中拿着一条百锡杖,生得慈祥善目,法像庄严,慕容焉一见,当即认出他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过九阳前辈,而如今的行觉大师。

  慕容焉急忙上前,恭敬地稽首行礼,但却不知该称他师兄,还是大师,道:“原来是……行觉大师,晚辈慕容焉有礼了。”

  行觉大师望了他一眼,毫不为异,不禁微微颔首,道:“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慕容焉吃力地点了点头,行觉大师却早已看出究竟,当下和他到了那雪岳峰前。

  慕容焉问道:“大师,你今日来是不是要寻古师姐?”

  行觉大师轻轻念了一声佛号,缓缓地道:“不错,我今日来正是要了了昔日的业缘,你古师姐一生积杀无数,却都是因我而生,如此杀孽,形同我造,今日正当有为!”

  慕容焉心中难受,久之无语塞,他能说什么呢,大师兄痛苦一生,师姐又性情大变,无非一个情字,问世间情是何物,谁又能知。今日过九阳终于带着能医好古壁仙的药到此,却只一颗真心,更是怕她残杀江湖同道。良久,恭敬地道:“但……但如今这悬崖绝壁横亘,我们如何过去?”

  行觉大师呵呵一笑,一言不发地行到崖前,突然振衣跳了下去。眼下大群雄虽然精神精神恍惚,但目睹一人舍身跳崖,都不禁骇然一惊,纷纷聚到崖边下望,就此功夫,众人猛然见那行觉大师竟然凌空徐步,缓缓飘向对崖,无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正当此时,那行觉大师震天一声大喝,众人顿时无不一震,一震之后,竟然精神清明,而这一喝,正是佛家却魔去念的狮子喉,慕容焉神情一朗,突然见那空横无际的悬崖绝壁猛翕合在一处,变成了坚实的石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上面并不是什么悬崖峭壁,但中了仙人帖的人看来,如同幻觉,竟然是片无底深渊,这也解释了‘孤青流隗震’五人为何会被人提着横渡绝壁,原来如此。

  慕容焉随即飘然掠下了悬崖,纵身追去,一面运起深厚内力,仰天大喝一声,顿时有若旱天惊雷,直欲破金裂石,绵绵不绝,将众人震得恍然大悟,屈云等顿如一觉醒来,突然见慕容焉走向对面,再看那悬崖绝壁,不过是一条狭窄的山道,但至于为何看来会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悬崖绝壁,众人就不得而知了。但眼下精神一复,屈云等立刻大喝一声,顺着慕容焉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足片晌,群雄终于来到一座石宫之下,但见此宫拔空高耸,背崖而建,颇为雄壮。在此宫前面,赫然有不少的黄衣剑客阻挡,群雄大喝一声,纷纷提着兵器迎上,那群剑客对于众人的精神状态吃了一惊,大感意外,正在这时,从里面突然冲出五名剑客,将那群黄衣剑客冲得大乱。群雄正大惑不解,慕容焉当即认出他们就是天下十三柄剑中的‘孤青流隗震’五人,大喝道:“五位前辈是自己人,诸位冲进云林宫,不可杀人!”

  群雄轰然应了一声,顿时精神大震地里应外合,一股作气和群黄衣剑客打在一处。云林门下被众人一冲,顿时大乱,乒乒乓乓打到一处。慕容焉、屈云、顾无名几人一路随着那有行觉大师徐行,这时山中杀声震天,兵器激鸣,山上猛然冲下一大群剑客,他们的衣着打扮虽然也是云林宫众,但个个臂系红绸,一来便攻向云林宫众,众人先是一惊,慕容焉一看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元真的手下,慕容一,慕容二和慕容三。这才知这部分人原来竟是慕容元真埋伏在宫内的内应。

  “慕容一不可烂杀无辜!”慕容焉断喝一声。

  慕容一立刻吩咐二个兄弟依慕容焉的话传令,一面上前见礼,主动请求为众人带路。这时,群雄和慕容元真‘洗天墟’的高手两面夹击,形式顿时急速逆转,云林败势已无可挽回,慕容焉抱拳一礼,道了声“有劳”,携众人随着慕容一长驱直入,直趋宫内,这一路上虽然也有对手,但如何挡得住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一路无碍地进入宫中,但见石殿巍巍,宽敞挥宏,雕廊画栋,魁伟不凡,其气势竟然与王宫大殿相差无几,而且里面宫卫森严,外面纷乱的金铁交鸣之声,喊杀声,将宫内核心的实力都凝聚在了朝阳大殿,行觉大师和慕容焉等人闯入时,殿内剑气森森,突闻一人震天大笑,笑声凄厉惨烈,令人心惊。

  几人入内,但见大殿内前面聚了不下五十名剑客,有男有女,聚拢在一起,围着中间宽大的云丝暖座上,上面端然坐着一个女子,但见她年纪顶多二十来岁,但声音却苍老得很,显然实际的年龄要比外貌大上很多岁,给人一中突兀怪异的感觉,但看起来依然风采斐然,秀眉妙目,雾鬓风鬟,玉指纤纤,绛纱复裙,体态玲珑已极,依然风姿不减,足可想见当年她在妙龄之时,应该是何等的绝色容姿。方才大笑的正是她,看她高卧暖座,料来必然是云林宫宫主——也就是当年过九阳的师妹古壁仙无疑了。而更令慕容焉惊心的是,她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为自己鼓琴的西岳莲花山剑壁的少主人——有琴疏——年轻人终于验证了自己的推断!

  一看到她,慕容焉所有的事顿时恍然大悟了。当日南飞鸿说他的主人对天下群雄下了‘仙人帖’,其实就是古壁仙在莫高峰上弹奏的那一曲《八音遏密》,不过弹奏的手法乃是天下无双,可摄人心魄的‘阑还沚音’,至于江湖上传闻的什么‘阑还指印’,不过是谐音讹传,更可能是古壁仙故意造谣,以扰乱世人的耳目也说不定。

  这女人神态优美,眼光却令人惊悚,几人见了,不由得被她的气魄所摄,纷纷驻足。

  慕容焉心中暗暗震动,这时见她望了几人一眼,目光终于在自己身上停了下来,怨恨地冷冷顾看,陡然大笑,道:“慕容焉,我的好师弟,没想到你竟然能躲过我的‘仙人帖’,我古壁仙一生最上乘的武功反而成了今日云林宫被攻的祸根……”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众人莫名其妙。

  “古壁仙,你还记得我么……”人群中的有人低吟一声佛号,走了出来,不是别人,却正是行觉大师。

  古壁仙冷冷觑了他一眼,道:“和尚,我该认识你么?”

  率先跟来的群雄们都打算一涌而上,将这仅有的云林余孽擒获,慕容焉挥手拦住了众人,只让行觉大师一人在前,谓古壁仙道:“古师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你的师弟,这位大师没有理由不知道,你看仔细了。”

  古壁仙当着群雄将至,云林将灭,依然有恃无恐,傲岸地了无惧色,这点颇见一派宗匠的大师风采。这时听慕容焉横剑立马,说得口气如此理所当然,反而有些好奇起来,当下又仔细打量了老僧一眼,见他须发灰白,满脸皱纹,一张在苦难和挣扎中形成的脸孔,岁月与摧残并没有让它衰微,反而变的宁静,坦然与生机,但古壁仙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和尚,你究竟是谁,我没功夫和你们玩猜人的把戏。”

  行觉大师须眉轻拂,念了声佛号,道:“贫僧行觉。”

  “也就是我以前的大师兄!”慕容焉立刻接到。

  古壁仙神情猛震,美眸圆睁,霍地站起了身,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波涛,上下地来回打量了行觉一回,眼中的惊恐渐渐退去,微微摇了摇头,继而被慕容焉激得胜怒,双目如刀,道:“慕容焉,你……你敢欺骗我,拿个和尚就说是过九阳,你以为你是我的师弟,我就不敢杀你么?”

  “过九阳,这和尚怎么是过九阳?”

  “过九阳不是已经云游天下了么?”

  “听那话的意思,似乎过九阳就是慕容大侠和古壁仙的大师兄,他们年龄差别这么大,那他们的师父岂不是有一百多岁了。”

  “不错,江湖上是这么传闻的。”

  群雄越聚越多,窃窃而语,议论纷纷,这代表外面的战事在渐渐结束,而赢的一方不言而喻,乃是群雄一方。

  行觉大师点了点头,道:“施主一言说中要害,不错,贫僧已不再是昔日的‘月芒剑’过九阳了。”

  群雄又是一阵骚动,他不再是,那就说明他以前曾经是,难道这老和尚真是北地的绝顶高手,逸剑宗的开山祖师过九阳么,他怎么出家了呢。但群雄的震惊远远不及古壁仙,这个貌似少女的女人,眼中闪烁着怀疑继而痛苦的神色,但当她再此听到行觉大师的声音时,浑身蓦地一震,此时慕容焉从腰中摘下一柄近两尺长的摩利支天,扬手谓古壁仙道:“古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摩利支天?!”古壁仙浑身一颤,不禁倒退一步。

  “正是摩利支天,它正是行觉大师在鸣月山所赠,你还有什么话说?”

  古壁仙秀眉双挑,妙目微红,脸上表情一变再变,多年来的一腔愤恨,化作妙目中的一柄利剑,刺向了和尚,珠喉乍啭,颤抖着声音,道:“慕容焉说的是真是假,你……你若是过九阳,怎么会……会如此模样?”

  “过九阳当然不是如此模样,有道是世事无常,万物皆易,动者自动,静者静动,你虽然一直保持着昔日的风采,但你的心却已经春秋几易,不再是以前那颗心了。”行觉道。

  “住口!你不用给我讲这些道理,我变还不是因为你……”古壁仙难以抑制地脸色急转直下,最后稍为一缓,一双妙目浮带黯然、怨毒,转向行觉,沉声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依然想知道过九阳为何会变成这样,慕容焉看她的模样,想及她假扮‘郁悒夫人’李秋浦与人结合,背叛师兄的事,不禁勃然大怒,道:“你……你还敢说,大师兄知道你练了‘仙人帖’积下不治的内伤,十年跋涉到天竺为你寻求良药,历尽艰辛,你倒好,却和羽……”

  “施主暂且稍待……”行觉大师不待慕容焉失口将‘羽觞先生李遐吟’几个字说出口,急忙打断,慕容焉何等聪明,但刚才实在是因为太过愤怒,几乎脱口而出,急忙住口,外人虽然不知,但她古壁仙却岂能不知,闻言脸色凝郁阴沉,冷顾行觉和慕容焉二人,道:“你们都知道了?”

  行觉大师并未直接回答,合十道:“此事不提也罢……”

  “为什么不提?!”古壁仙莫名大怒,目中神光一闪即隐,面布寒露,道:“就算你不知道,我也会告诉你!”

  “看来你还在深恨过九阳。”行觉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行觉还是过九阳,我所做的都是因为你,我杀人,爱人,都是。而且我还要告诉你,那个人已经被我杀了。”

  慕容焉心中一寒,他当然知道古壁仙此话说的是谁,那就是北剑门的宗主,羽觞先生李遐吟,一个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人真实身份的人。而自己在鸣月山时还曾和他有约,不想当日一别,竟成永诀!

  行觉黯然一他叹,古壁仙却紧紧地盯着他,脸上一阵快意,忽然为之一缓,道:“不过,我倒想知道你到天竺给我求了什么药来。”

  四下群雄虽然未知端倪,但也听出几人关系特殊,上面几人大声说,他们底下低声议论,指指点点,胡乱猜测。但出于对前辈的尊敬,对慕容焉的信任,以及强烈的好奇,都促使他们坐壁上观,目注事态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