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144章

  冷心、湛露闻言顿时被噎住,愕然半晌,但又颇觉有理,不知所措地回头看他们大哥。

  幽风冷冷地道:“小子,你说过几天比就过你天比么,那也得看我同不同意呢。”

  慕容焉道:“你也发过誓,在与我比试结束之前,要身子不动地接我三招,你现在要是抬步,就是身子动了,那就是你输了。我现在要回去吃饭,你要是追出来,我也乐得收你们三个做牛做马的干儿子,要是不动,我可走了!”一言及此,他果然大模大样,毫无顾忌地拍拍肚子,扬长而去。幽风三兄弟眼睁睁地看他走掉,但都因为誓言的关系,不好反悔插手,不能动弹。这下可惨了,慕容焉这一走,不知几天几夜才回来比那剩下的那一剑,若是如此,他们老大怕是先要饿死冻死了……

  ※※※

  经过此事,慕容焉又去看了一次,但终于没有再见到幽风三人。

  却说时光易过,转眼间荏苒数月,过了残冬,又是元春,此时的万里深川春融雪消,值莺啼弱,柳花将笑,匆邃之间青芽满陌,北雁回归,融融春水化为潺潺溪流,象草原的血脉一样润泽着千里川源,潺涓所至,尽成莺燕之世界了。

  慕容焉如今的身体愈来愈差,已不能支持他的修为。所以挥剑愈少,静思益多。部中兄弟无不暗暗忧心,所以常取些药过来。但终于因为难以治本,不能维持。慕容焉自此常面对凌重九前辈的坟墓揽涕太息,如今距与魏武三相的比试之期为时尚远,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都成问题,更遑论为其报仇了。但慕容焉这三个字却早已传遍燕代诸国,鲜卑百姓无比景慕,不久就有传言,说:“荆山不起,当如苍生何?!”足见白首荆山,已背负了天下的景仰,百姓的厚望。

  忽一日,慕容焉外出归来,发现院子前面停了不少的健马壮士。他刚行到门口,屈云匆匆从院中出来,一见到他急忙将其拉住,道:“焉,部帅正找你有要事商量,我们乞郢与回水、柳川三位的部帅都在屋中等你多时了。”

  慕容焉吃了一惊,问道:“不知几位部帅是为了什么事?”

  屈云拉他直趋屋院,一边走一边简单地说了事情经过。原来,最近冬尽春来,伊春山的叛贼木丸津又开始出来抢掠,一有反抗还大肆烧杀恐吓。附近的慕远府的诸部都束手无策,结果回水的部帅慕容海,柳川的部帅慕容默多听说乞郢有位少年天才白首荆山,结庐居于辽水之滨,所以才抱着前来一试的心情一起提马至此,前来请教靖叛之策。其实他们并未抱多大希望,但实在是叛贼猖獗,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了。

  两人进院一看,这时院中果然停了不少带刀的护卫。他们都是精悍的年轻人,见到慕容焉进来,立刻纷纷转过头来,都好奇地上下打量这个不起眼的少年。慕容焉沉吟一回,低低地与屈云说了几句,屈云闻言连连点头。当下两人相携进入屋内,发现里面果然有不少人,慕容干虞与猎原也在坐等候,二人一见慕容焉进来,那慕容干虞一急急地上前拉住他正要开口,慕容焉却突然摆了摆手,望了其余几人一眼,抱拳说道:“几位部帅,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但我只是个将死的人,实在不想惹祸上身,也帮不了你们,诸位请回吧。”

  慕容干虞闻言一怔,正觉诧异,一个魁梧高大的四十来岁的大汉突然拍案而起,嗓门大得象打雷似的,生气地道:“喂,你小子就是在段国大名鼎鼎的慕容焉么,我慕容默多还以为你真是个英雄呢,却不料是个胆小怕事的鼠辈,一个即将死去的病鬼……”一言及此,他向另外一个魁梧不凡、慈祥威严的长髯老者打个招呼,冷哼一声,迳自率两个手下愤然离去。

  慕容干虞见状大跌其足,想起来阻止,却已不及。

  另外一个老者也起身,望了慕容焉一眼,一言不发也自离去,看此人驾势,想来就是回水的部帅慕容海。他虽然没有慕容默多那般反应,但他的两个手下却两眼猛睁,目瞪如铃地冷哼一声,瞪了慕容焉一眼。仅此功夫,三部的部帅展瞬走了两个,只剩下猎原与慕容干虞不明所以,连连扼腕抵掌。这时,屈云向慕容焉打个招呼,一起出去。直到一行人上马走后,断氏兄弟进来奇怪地道:“焉大哥,你……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慕容焉淡然一笑,对此只字不提。只是马上吩咐两人准备酒食,待准备好后扫榻而待。断氏兄弟只是奇怪,断云问道:“焉大哥,我们在等什么人?”

  慕容焉道:“待会儿回水的部帅慕容海,柳川的部帅慕容默多,和我部的慕容干虞都会到此,若是不扫榻备酒,恭候驾临,怕是会被认为不懂礼数。”

  两兄弟闻言又是大感讶异,但看慕容焉如此自信笃定,再不多问。三人候不多时,天色渐暗,暮色渐笼,门外突然响起了马蹄声。慕容焉闻声,急忙与断氏兄弟恭迎出门,蔚然之下几匹健马冲破暮色,飘然而至,断氏兄弟一看,不禁一怔。他们不是别人,却正是三部的部帅,但这次他们几人俱是轻装简从,每人只带了两个佩着弯刀的亲信侍卫。慕容干虞带的正是猎原与屈云二人。

  慕容焉一见,远远抱拳迎了过来,道:“晚辈慕容焉,之前多有冒昧之处,望乞见谅。今夜特备下酒食,全算陪罪,几位请下马入屋一叙。”

  慕容默多对慕容焉这种前倨后恭很不高兴,暗哼一声,迳自下马。当下一行人相携入屋,那断氏兄弟执剑守于屋外,权作警戒。

  慕容焉请诸人落坐,亲自为几人斟上杯酒,躬身请罪。那慕容默多不悦地道:“慕容焉,你这是什么意思,先赶我们走,然后又让慕容干虞请我们来,分明是前倨后恭,快说你想怎么样?”他身后的两个亲信大汉闻言,都按刀瞪着慕容焉。

  那威严慈祥的老者慕容海捋髯摆了摆手,转向慕容焉,肃容一庄,道:“慕容焉,我们都应约来了,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但我不希望听些无益的话。”

  慕容干虞也不知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是替他找急。原来今日走后,屈云便将慕容焉的吩咐说了一回,由慕容干虞亲自出面才重新请回两部部帅。

  慕容焉点了点头,放下杯子道:“前辈明见,晚辈天大的胆也不敢对诸位前倨后恭,此行虽有不敬,但却是为了叛贼之事,慎重从事,三位勿怪!”

  慕容默多道:“这件事跟叛贼有什么关系,我倒要听你将个明白。”几人闻言都看着他。

  慕容焉毫不为意地道:“今日叛贼日盛,三部屡屡受到侵扰,且每次都有损失,不能不令我怀疑三部中有叛贼的耳目,既然要绸缪大事,就要谨慎小心,所以只暗中请几位及几亲信前来,若是几位以为不妥,现在大可离去。”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更被他不卑不亢、智深勇沉的气魄所感,这少年气度非凡,端的是风流名士,海内所瞻,仅是此举,足见名下无虚。那慕容默多闻言亦不禁恍然大悟,拍案道:“原来如此,你小子的话听来真的很有道理。说起来我部遭抢劫的几次,他们似乎很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我还以为木丸津有通天本事,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慕容焉一言提醒梦中人,那回水的部帅慕容海捋须沉吟片晌,突然审慎地打量了慕容焉一回,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慕容焉告过有僭,接着道:“伊春山贼患慕远府有心无力,贼首木丸津武功高强至极,若是不能一次剪除,恐将后患无穷。”

  几人闻言纷纷点头,慕容海亦不禁一叹,道:“慕容焉小兄弟说的不错,最近适逢我几部向慕远府缴纳去岁的牛羊赋税,若是没有好的对策,怕是连慕远府都到不了,赋税都会象上次一样被尽数抢了去。”

  慕容焉闻言一怔,沉吟片晌,突然问有没有东川地图。

  慕容干虞急忙取出一幅羊皮卷,铺在桌上,慕容焉在灯下一看,正是慕远府的详细地图,上有山林道河,无一不记载的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年轻人仔细看过一回,淡淡一笑,收将起来,抚案扫诸人一眼,抱拳道:“几位前辈,叛贼之事晚辈已有计较,一千马贼十日可除,三位长辈可以选择不信我离开……”一言及此,静候几人回音。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那慕容默多眉毛倒挑,不服气地道:“什么,你看上几眼就说十日能灭叛贼,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木丸津何等厉害,当年我们慕容的鹰扬大将军慕容翰也没杀死他,你区区一个小辈未免大言不惭。”

  慕容焉神气无变,湛然不动,始终渊凭静坐,不动声色。这其间那老者慕容海一直察言观色地暗中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待那慕容默多冷哼不服,他却突然面色一庄,肃然说道:“焉兄弟,我希望你说话要慎重考虑,此事关乎几部数千人的安危,不容有失。我很想相信你,但你要让我如何相信你?”

  慕容干虞闻言忍不住心中讶异,亦诧声问道:“焉儿,你真的能十天就靖灭叛贼?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乱说!”

  慕容焉抚案起身,向几人一抱拳道:“几位,你们既然不信我,又何必来找我。你们请回吧,因为就算让你们勉强相信,他日行事起来难免再生变故,到时意见不合,不惟大事难成,还要为几部父老带来灭顶之灾。与其引来无妄杀戮,不如退而避之,以求苟安,也好过残害了任多人命。”

  那慕容默多见他虽然说的意正词严、不卑不亢,心下虽然不由自主地有些信服。但终究还是不敢相信。但那德高望重的慕容海咳了一声,突然拍岸而起,庄容说道:“好,我信了你了,但你须拿些凭证,让我更求安心。”

  慕容焉见状,转向了慕容干虞。

  慕容干虞素来对这少年目为天才,从他杀五狼,入段国,靖三乱,挫群雄,件件俱是震慑天下,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慕容焉有何妙计。如今三人中有两个信了这个少年,但只有那慕容默多见慕容海也信了他,当下踌躇不已,委决难下。

  慕容焉见状,扫了诸人一眼,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与泰山。今日我等所谋之事关系几部父老的生死。如今木丸津结聚于伊春山,以图东山再起,当年他杀戮了多少人命?这时若我们苟且偷安,虽能保得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待他兵强马壮,慕远诸部将首当其冲,永无翻身之日了……”一言及此,他突然走那临壁摘下长剑,“锵!”地一声抽将出来,“嗖”地割下一缕头发,将长剑“啪”地置于案上,长身深施一礼,剑眉一坚,朗声说道:“这柄长剑就是晚辈的凭证,我暂且先将一缕头发割下,十日内叛贼不灭,我愿割首如发,向三位前辈以死请罪。这颗人头先寄在晚辈身上,不知三位信不信我?”

  众人见状都不禁觑然一惊,无不为他的气魄所感。就连慕容默多闻言也不禁慷慨激昂,颇以为然。这人心中不由微微一震,登时起身一拍案道:“果然是条汉子,就凭此点,我慕容默多愿意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一一照办。怎么做,你说!”慕容海与慕容干虞闻言,亦相视颔首。

  慕容焉一抱拳道:“既然三位都相信我,我还有一言在先。此事不管如何,三位务要始终如一,暂行我计,不可多问,且此事务要保密,三位同不同意?”

  三人看了一眼,如今既然相信了他,自然没有中途推出的道理。当下慕容海与慕容干虞首先点头,那慕容默多虽然有些后悔,但慕容人最讲一个信字,自然不能说话还能收回去。只好略有不甘地点了点头,算是揭过。当下慕容焉先出一计:命屈云率十五名剑中高手以及五十名乞郢部的勇士,护送牛样赋税一应贡品,一起北上慕远府缴贡,同时命慕容海的长子慕容柯率五百人随行。但慕容柯的五百勇士行到北望谷即悄悄隐伏在谷西的山岭上,带足干粮伏而不动,日夜静候谷中火起便一鼓冲杀下去。而屈云一干人的货物行到伊春山前必然会遇到叛贼劫杀,可装作不敌,将货物都扔下,并不返回东川却向北逃。慕容焉说到此处,当下又低低吩咐了屈云几句,屈云点头应过。

  慕容默多首先不满地道:“这怎么行,你这分明是将牛羊送给木丸津,这怎么行?”

  慕容焉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们。慕容海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答应。慕容干虞与屈云自然也同意了。只剩下慕容默多也只好怏怏地默认。此计一定,众人当下告辞,说好第二天再来此地静侯佳音,慕容干虞与慕容海各自回去准备勇士,暂且不说,一场大事在慕容焉的绸缪下,渐渐地展开了。

  两日后,三部的部帅都集合在大辽水畔,静候音讯。不多时,北面果然有探子策骑而至,前来回秉说屈云已经败北逃走,三部贡物全部被抢。几人闻言虽早已知晓结果,但还是吃了一惊,那慕容默多强抑着沉住了气,怏怏不乐。慕容焉却微微颔首,当下又命三部再次筹备一批贡品,由顾无名率一百名乞郢武士压货再次被上,但这次要绕路从北望谷之东行走,同时命慕容默多的亲信率领五百人随行,但当行到北望谷时,一样要秘密埋伏在谷东要地,备足干粮强弓,并在当地因地势准备滚石等物,静候火起,谷中有任何动静皆要不动如山。而顾无名定然会再次遇到叛贼,到时则要与屈云一样,逃去北上与屈云汇合。

  众人闻言又是奇怪,那慕容默多最易反复,但如今功行近半,若是自己宣布推出,又觉为难。但再让他准备贡品心中大为不甘,这时却听慕容焉道:“‘将要取之,必先与之’。我现在送牛羊给木丸津,是为了他日全部取回。默多部帅若是不信,可以不派人去,但到时从木丸津手中夺回贡品,不知道部帅还要不要?”

  慕容默多闻言一怔,看他说得如此笃定,有股令人不容置疑的气魄。当下立刻吩咐下去,命得力手下遣人依言而行。又过三日,北伊春山又传来消息,柳川的人马已经在谷东埋伏已毕,而顾无名的一百名乞郢武士已经被逃,贡品再次被悉数劫去。

  慕容焉闻言仰天大笑,抚掌连道大事将成。几人虽觉奇突,但事到如今,也只好依言而行了。当下慕容焉命三位部帅都回去,聚合部中老少放言要联合起来,攻上伊春山报仇,夺回贡品。但战前要将三部的牛羊放置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三位部帅要装作议论很久,最终于决定将牛羊安置于北望谷内,派一半人看守,一半人要聚合一处,声言要进攻伊春山。

  三位部帅到此才知却是妙计,原来慕容焉前两次安排的失败,一是为了骄敌,二是为了掩饰布置伏兵的举动,在北望谷悄悄布下了一道无形的网。谷东谷西的埋伏之所以要借着保护贡品的借口隐伏数日,就是为了不引起叛贼内奸的注意。待纲举目张,一切准备妥当,再声言攻山报仇,将部中牛羊都秘密安置于北望谷内,理所当然。以木丸津的贪婪之性,必然会出兵偷袭北望谷,却不料那里正有一张大网,已待多日,正静候他进入陷阱呢。当下三人闻言信心大增,果然依言策骑东归,各行其事。到第八天,所有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慕容焉又派断氏兄弟前去北望谷待敌,一见木丸津部众入谷,立刻燃放大火,以为谷上伏兵攻击的信号。

  待一切准备已毕,已到了第八天的夜里,三部的部帅齐集大辽水畔,对月高饮,坐候信息。第二天申时,突然有探子前来回秉,说北望谷内突然火起,十里可见。众人闻言,纷纷大喜,果然不出慕容焉所料,那木丸津真的中计前来偷袭,中了埋伏。慕容焉将酒食移至大辽水畔一方高碣之上,北望畅饮。果然不足片刻,谷内突然杀声大起,滚木雷石如雨而下,谷内前来偷袭的叛贼突然遭到了迅雷不即掩耳的进攻,转眼之间死去尽半。

  那为首之人正是一个瘸子,相貌凶恶,手中挥舞着一柄大铁剑率众北逃,想来必是木丸津无疑。行到半路,东北突然杀出一路人马约七、八百人,见面就是一阵乱箭,与后面回水、柳川两部追兵合到一处,顿时将一千叛贼冲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木丸津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率着两、三百人返向西北的伊春山总舵,他们喊开寨门,刚刚进去,四下的守卫突然燃起了火把,将整座山寨照得如同白昼,将这两百多人围在当中,人群之中施然踱出两人,他们一个魁梧彪悍,一个静定如山,手提俱提着一柄长剑,却正是屈云与顾无名二人,而四周围着的不下六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