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124章

  何韵儿眼中突然模糊了,凝了一层郁之不散的云气。良久,她急忙故意将脸转到一旁,掩饰地笑道:“元真哥哥,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慕容元真上前拉住她的柔荑,将她的香肩轻轻扳过来,望着她的泪眼,他也连眨眼睛竟然也要开哭。何韵儿吓了一跳,怕他真的在众人面前大哭一场,有失身份,急忙地拭净泪水嫣然一笑,那慕容元真果然有样学样,自己也跟着她笑了起来,但手却不老实地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生似怕她会一比小心丢掉似的。而且不管是在与慕容洛大人进食时,他得空就拉何韵儿,好想拉上了隐,这点令何韵儿芳心既喜且羞,常常弄得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甩了也甩不掉,象是被沾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慕容元真带则她逛遍了整个河阳城。几日来,她才知道了慕容元真原来是慕容的三公子,加封左贤王。但何韵儿觉得他对下属很和气,但和气中却透着威严,年岁未高,就才华绝世,超过她的父亲崔毖不知凡几。就是这个年轻的俊杰,对自己却是温柔已极,事事亲躬,已深深打动了何韵儿的芳心。久而久之,少女发现自己的心竟然对他敞开了,但要问原因,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与男子相处过。但自从慕容元真救下自己,她的生命被这个年轻的公子元真改变了,而他也因为韵儿的存在而改变。但何韵儿却暗暗但心,慕容元真虽然是一国的左贤王,如今滞留此地,分明是在等着宗政辅的到来,他说话算话,如今真的要为何韵儿报仇了。

  第七集 廛市对晤 慧娘窃经

  这日,两人去逛庙会,庙会旁有座草堂,乃是卖卦的,堂前设有招牌上写:“辽东清河公请仙下笔,决人休咎,为君判班超封侯之贵。”那堂两边帖了副对联,上是联‘先天易数妙算尽’,下联是‘全卦三星断命程’,端得是口气大得惊人。

  这时,相面老头正站在堂前,但见他年纪当在五十来岁,头鬓皓然,面容清古。头戴青布道巾,身穿玄色长袍,手执一柄龟股折扇。慕容元真与何韵儿走到这里,突然发现那老者望着慕容元真上下打量。何韵儿很是好奇,瞪大了眼睛扯了慕容元真,偷偷向那老者指了一回。

  慕容元真拉她手望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老丈,你看什么,我身上又没有长花?”

  那老丈自知失态,闻言连忙摆手,捋髯歉然,长揖稽首道:“老夫不才,名叫清河公。向以天文相术为生,近日夜观天象,见河汉双星同烁于天,隐隐有龙文五采,会于天际,知是王气,算来该是燕国尾箕分野,落在一山,附近人都叫它为龙涉山。若是老夫所料不错话,不日天下两位圣杰将会于辽河之东此山之阳,而公子天庭饱满,地额方圆,一生当福禄双全,且骨骼清奇,剑眉凤眼,面格奇伟,实乃天日之表,可与尾箕双圣不相上下,不知公子贵姓高名?”

  慕容元真闻言不觉大笑,道:“在下的姓名是谁不说也罢,倒是先生的话听来令人高深莫测,不知会哪些技术,通晓几家相法?”

  清河公毫不为意,道:“几家相法老朽愧不敢当,只是略晓文王神课与祷祝请仙之法。”

  慕容元真不屑地道:“那先生刚才所赐的那几句不知收多少银子?”

  清河公轻摇骨扇,道:“公子面相奇伟,乃老夫平生仅见。能见上一面已是三生幸事,不敢承赐。”

  慕容元真笑道:“那照你的话说,先生的当是吉凶有准,祸福无差了。”

  清河公低眉笑道:“‘吉凶有准,祸福无差’八个字愧不敢当,公子与这位小姐若是不弃,就入堂扣请仙圣下笔,为公子与小姐判个说法。”

  慕容元真本不信这些,但那何韵儿却很是好奇,而且心中正要求上一卦,当下暗拉慕容元真,低低地哀求道:“元真哥哥,我们就求一次,你陪我去好么?”

  慕容元真看她模样,心中实是不忍狠心拒绝。当下只得哭笑不得应她一回,进堂一试。当下两人随那老者进了草堂,但见这堂上供了一座神像,下面设了一个软垫蒲团。那清河公引两人入内,并问韵儿所求何事。何韵儿生怕被慕容元真听到,和那清河公走出老远,望了慕容元真一眼,低低地道:“我只希望知道自己与元真哥哥是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你可不要告诉他啊!”

  慕容元真微步负手,只是望着何韵儿温柔地笑。

  清河公捋髯一笑,当下焚下三柱清香,问过她生辰八字,命她跪在神前长拜祷祝,他自己却焚香请圣,降笔判断四句,书于一副朱笺之上,但见上面有四句诗:

  和光同尘谪世仙,梅韵映雪渡北燕。

  天地反复由双圣,高鸿潜虬意阑栅。

  何韵儿不解此是何意,却问那清河公。

  清河公断道:“姑娘这八字清奇,元命清绝,世见少有,只是……”

  何韵儿闻言一怔,慕容元真扫了清河公一眼,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清河公略一思忖,当下点了点头,道:“有道是红颜薄命,恕在下不能放言泄露天机,我只能说,这位姑娘自来到慕容,恐有震厄,命运乃在于高鸿与潜虬双圣,其前途究竟如何,两位不妨从诗中自己体会,老夫言尽于此,恕不再言。”

  何韵儿听得莫名其妙,拉住慕容元真让老人解给自己明白,慕容元真突然仰天大笑,目光冷冷注定清河公,道:“什么高鸿潜虬,我韵儿妹妹的命运由她自己掌握,岂会受两个外人所制,你口的那两个人就是你方才说的辽东两圣么,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一鸿一虬到底是何许人也!”

  清河公摇头叹了一回,道:“哎,世人无我,业乃造我。酣梦者不知梦全由己之求而造,可怜亦复可叹!两位就请离开在下草堂,今日的卦酬就不必了。”

  何韵儿迷茫地望着两人,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慕容元真冷笑一声,重重丢下一块五两银子,拉起何韵儿出了草堂。只剩下那清河公望着两人背影,摇头太息。二人出了草堂,慕容元真久久方歇,与韵儿四下走了一会儿,少女终于又忍不住问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公子元真只是笑说无事,事实上,他很清楚清河公对何韵儿的批命,但他不相信命运,更不相信天下有什么人能从自己手中抢走韵儿,如果说有的话,那一定是老天爷。何韵儿红颜薄命的事他虽然不信,但清河公口中的那两位圣人却令他心中大生煮酒论英雄的雄心,过了许久,他突然下了决心,非要去看看在慕容境内,这高鸿与潜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只有对自己有利的事才信,无利的绝对不信。这点就连慕容元真此等人物亦不能免俗,不说也罢。自当日而下,两人又在河阳城又多呆两天,但宗政辅却始终没有来到,当下慕容元真询问少女,韵儿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慕容元真拿了主意,先北上慕容的国都棘城,但这年轻人的心里却多了两件事,一件就是会会这两个所谓的圣人,另外就是在他的眼中,宗政辅已经是个死人,就看自己什么时候取而已。

  何韵儿最爱清静,不喜被人众星捧月地拥着。慕容元真亦希望多与她单独一起,吩咐过了慕容洛河阳之事,并暗中命洗天墟属下‘天晓堂’的弟子立刻派出侦骑,打探那所谓的高鸿与潜虬两位圣人。当下两人收拾行装,轻装简行,一人一马,另外只带了慕容一三个兄弟随行,辞别了河阳城城主,提马北上,其余并不带一个护卫,与何韵儿结伴缓辔而行,慕容元真专意为她挑了匹温顺的白马,少女一路上高兴地看东看西,她从来没有如此自由地纵横天地之间过。

  慕容元真边执缰夹马而行,一面抱怨地道:“韵儿,你太偏心了,对那匹骏马又亲又抱的,到现在都没见你亲我一回。”

  何韵儿被他说得不由娇靥泛红,有些意外地瞪了他一眼,怯怯地望身后的慕容三兄弟,那三个只装瞎作聋,若无其事地转望其他。但饶是如此,少女却更羞愧,急忙扬鞭策马赶快逃跑,慕容元真远远跟在后面喊着要亲她,加力猛追,一直向北奔驰而去……

  ※※※

  却说那和尚到士郑慧娘,当日辞别了慕容元真,怀着一肚子的雄心大志,向北而行,这一日正好到了一座镇外,忽然听见有人在树林中打群架,一时间好奇顿炽,偷偷地躲在树丛后观赏,抬头一看,但见林中昏天黑地,打斗的两伙人各有六、七个,一方穿着白衣、提长剑,边打边紧紧护着一辆酒车,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酒,懂酒的看上一眼,便能认出其中有颐酒、秦州春酒、江南女酒、胡椒酒、白醪酒,都是江南和中原的上好名酒,其余的还有些蜀中的名茶,看这群白衣剑客一身风尘,这批货物显然是不远千里从中原运来,如今天下大乱,百业凋敝,这些货物得来不易,就显得尤其珍贵了。

  另一方穿的都是黑衣、黑披风,除了为首之人,手中的兵器都是铁钺,很是凶悍。这群人似乎志在货物,一个劲地涌身急攻猛扑,其中唯一一个兵器是铁剑的中年人,显然是一群黑衣人的首领,浑身精瘦,面目削奇,穿着一身赫袍,这时正霍霍挥剑,紧紧逼住那白衣剑客的领头少年,暴声冷笑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滚开的机会,但你却选择了死,我也只好成全你了……”一言未毕,其手中铁剑挟着青朦朦的寒光,电舞星驰,急攻不止,大有一剑结果少年之意。但这少年岂是好惹,闻言先已大怒,手中长剑一阵以快打快,抢夺先机,口中骂道:“无耻匪类,只会些抢劫的勾当,你的父母生此逆子,即便死于泉下,也定然羞见于人,惭而为鬼,今日你还不知在抢何人的东西,正是该死!”

  黑衣首领被一个黄毛小子如此辱骂,早已勃然大怒,口中气喝,眸现杀机地道:“小子你敢出口不逊,老子管你是天王大老爷还是阎罗王,反正你今日必死无疑,我告诉你也无妨。你爷爷我就是铁钺堡的二堡主刘傲今,近日我们‘齐眉剑’孙大堡主的公子被经过鸦儿镇的江湖人给害了,堡主有令,凡是经过鸦儿镇的江湖商贾,要么留下钱货,要么留下性命,今日本尊却要违例一回,既要你的货,更要将你的人头带回铁钺堡,悬挂到我堡内的壁坞之上。”

  白衣少年剑眉陡耸,冷峭地道:“原来是铁钺堡的恶贼,‘齐眉剑’孙简的犬子死掉,只能怪他学艺不精,不足驰骋,关我们鸟事,他孙简要想作贼,何不光明正大地作,却还要编个借口,假借报仇,本公子最看不起这等伪君子,以我看,是那孙简自己杀了他的儿子,然后再公然抢劫也说不定……”

  哪知这少年话犹未毕,早惹得那刘傲今双目火赤,本就消瘦的脸上一阵骇人的威棱,红着眼吼叫一声,神威倏凛,剑气环身,连连施出奇招辣手,狠辣已极。这段时间,双方手下也打的暗无天日,不知东南西北。旁边的和尚道士象看戏一样,跳出来愣愣地望着这群人。不久之前,这小子经过与慕容元真结拜,胆子似乎大受传染,如今见人大展身手,一时间四肢冲动,早忘记了自己是哪棵葱,哪棵蒜,跳出来就要拔刀相助,充一回草头大侠,一时有些激动而又不知所措地哺喃道:“打得好厉害!个个都猛得象大侠一样不怕死,不知道我要拔刀相助,要帮助哪一方才好?”

  “有道理,他们果然打得很厉害!”

  和尚道士正看得起劲,冷不丁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吓了少年唬地一跳,回头一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正象老熟人一样立在自己身后,紧盯着场中询问着少年意见,竟然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主儿。

  “你是谁,怎么躲在我背后?”和尚道士瞪着眼睛,紧张地道。

  老头见他瞪眼睛,不禁也立刻瞪起眼睛,还吹胡子道:“咦,你这个秃顶牛鼻子,瞪着我干什么,你又是谁,怎么躲在我‘装神弄鬼’的前面?”

  和尚道士几乎气歪了嘴,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讲理得天下少有了,如今这老头更不讲理的少见,当下故意将目光调得狠些,大声道:“明明是我先问的,你怎么跟我学,江湖上的好汉讲个先来后到,是个人物就报上名号,让本大侠掂量掂量你有几斤几两。”

  “好汉?大侠?你倒是重量不轻啊,我倒是小看你了!”胖老头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回,语带揶揄地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本大侠向来在中原行走,你一个鸟不拉屎地方的山野村夫,没有听说过一点也不奇怪,我不会感到意外。”和尚道士不屑地道。

  老头唬地一跳,脸现惊异地道:“哈哈!还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什么大侠,这么说你今日是定要收拾这两帮人了?”言间,不停跳脚、蔑视地望着他。

  和尚看他如此古灵精怪的模样,气得浑身冒烟,大声地道:“一个半死不活地老家伙,今日算你说对了,我要不收拾了这两帮大粗芽就自废武功,一个时辰后就宣布退出江湖,那又怎么样?”他说得慷慨激昂,惊天地,泣鬼神,话一出口,别人怎么样和尚道士不知道,他自己首先感动起来,其实他哪里有什么武功可废,即便是有,也不会知道如何个废法,但孰不知,这话早被两帮打斗的人听得仔细,一群人个个心惊。但双方苦于纠缠不止,都无力回头应付,刘傲今心生警兆,生怕郑慧娘真的很厉害,又来个什么行侠仗义,自己铁钺堡怕是难敌。一念及此,他顿时加快进攻,想在那两个外人出手之前先杀了白衣少年。

  但白衣少年岂是易与!此人年纪虽轻,但一身剑术使得剑花迂转,轻盈飘逸,分明系出名家,但这一点更令刘傲今下了狠心,刚才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将话说白,如今对方知道了自己铁钺堡的底细,若是今日让他们逃掉,这少年的师门必然会找上门来报仇,到时就大事不妙了。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刘傲今暗下杀心,觑准机会,故意无由竭力狂攻,以至于攻敌而不顾自身安危,声撕力竭,大显底气不足,更在左肋下外侧故意露下一处破绽,一处白衣少年刚好能捕捉到的破绽——好个阴狠狡黠的刘傲今!

  年轻的人本就好大喜功,刚健有余而柔不足,更何况这位名家弟子,这时见对方暴出破绽,哪肯放过,当即避重就轻地避开刘傲今鳞光一剑,素手挥成飞绞之式,作势左攻,待那刘傲今招数将变未变,白衣少年忽然猛地掣剑右旋,忽忽而至刘傲今左身,其快如电,一剑直取这位铁钺堡二堡主的左肋破绽,一时之间,两人之间形式大变,刘傲今的形式转而危殆已极。

  但少年的判断错误了,更因这个判断而犯了严重的错误!

  就在白衣少年失去警惕而将招数用老之时,刘傲今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陡地右后旋,左肋的破绽忽然不间,代之以一片森寒的霜华,其速度之快,直啻旱天惊雷,由此足见此人先前虽有破绽,但身上重心始终停在右足,所以他的破绽才会如此快地消失,避重就轻地轻松躲过少年青锋,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招递出,直取白衣少年右颈,若能得手,白衣少年定将一剑抛头,当场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