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40章

  魏笑笨一看比试是越来越精彩了,激动得就差鼓掌喝彩了,一双眼几乎瞪成了四只,倒是慕容焉一个人独自啜了口酒,微微摇有叹了口气。魏笑笨正意兴昂然,突然扫见慕容焉模样,迟疑了一下,道:“慕容,你又怎么了,看你那副酸溜溜的样子,又有什么高见?”

  慕容焉轻轻地道:“胜负已分,还比什么比,结果应该是左贤王段匹磾胜两场,右贤王方只有莫北平或许能赢,而且‘金梭剑客’涉采风轻则负伤,重则丧命。”

  魏笑笨嗤地笑了一声,不屑地道:“你以为你有预知的能力,竟如此胡吹大气,我劝你还是小声点,要是让我们的人听到,包你吃不了兜着走,不被鳖嗑鱼吞都难。”言毕,不再理他,迳自重又将目光重又投入场中,一边大嚼一边目不转睛地盯住六人不放。

  这刻,段匹磾手下的三人除了薛冷心被指定对付涉采风外,其余两人分别是齐悟我对马不凡,顾无名对霞踪剑客莫北平。六人分作三组,抱拳向两位晚爷行过礼,又互行了献剑之礼,这时‘霞踪剑客’莫北平再也不敢托大,当下从腰间抽出一柄柔软狭长,色如晓霞的软剑,这也难怪,顾无名等俱是左贤王幕下的首席剑客,一流高手,这点辽西郡可是无人不知的。当下,六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齐齐出剑,场中顿时风云变色,剑光交叠,一时众人耳中但闻兵器交击惊鸣,连绵不断,六人你来我往,煞是激烈。席中的剑客如今都是段末杯的幕客,当然多是为自己人喝彩打气,他们一是俱忘了觥筹交错、呼红喝六,只有两位王爷举杯轻啜,品观那两株豆寇与丁香,眼光偶尔一掠场中,发现只有慕容焉一人自斟自饮怡然自若,倒是一惊。但两人很快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双眼已盲不得不尔,眼光略略一停便即移开,复相顾一笑置之。

  仅此工夫,场中六人约已过了二十余招,武功之高下顿时一目了然。那河东马不凡这刻早已气息紊乱,招式重复。而他的对手齐悟我却神色自若,稳如泰山,显见早已智珠在握,眼下之所以与他过了这么多招,只不过是碍于段末杯的主人身份,不得不给他留几分薄面,即使赢也要赢得让对手不至于下不了台。不过眼下他若是再不赢定,到时马不凡自己累得爬在地上口吐白沫,那将出丑得更厉害,如今就差一个适当的时机了。

  而顾无名与霞踪剑客莫北平的剑决正是旗逢对手,一招一式俱是精妙绝伦,看煞了四下的剑客。但他们出手却又自不同,与其说他们在决剑,倒不如说是剑术的切磋更确切些,看他们不瘟不火的模样,之间的比试还有得打。倒是薛冷心与涉采风二人,是三组中斗得最为惊险激烈。但见他们二人一个执了柄铁剑,一个挥动梭状的金剑,舞成一幕耀眼的光团,剑术之精身形之快,令人咋舌,就吸引了场中所有的目光。看来这次两府决剑,胜负输赢全在此局,若是薛冷心赢了,那么顾无名与莫北平就不必在比下去了。

  段匹磾微微一笑道:“贤弟,看来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大概也该打道会府了,只是贤弟分了一株名花给我,总让为兄在薛涵烟姑娘面前有了几分颜面,还要多谢贤弟成全。”

  “兄长你也太见外了,这株花是你应得的,况且我自己还留了一株,到时薛涵烟姑娘究竟会喜欢哪一株还在未知之数,倒是我尚要谢谢你帮了我一次。”言间微微一笑,扫向场中,说话间似是已然认定自己会输,而且输得很开心。看来,慕容焉的估计一点没错,这场比试的结果在开始之前已经注定了,而且两位王爷都很清楚。

  说话间,场中的形势有了变化,马不凡一招横斩,被齐悟我一剑格开,运功一绞间身形突然向前疾掠,同时将剑顺势随身一带,剑刃顿时正好搭在了马不凡颈间,那马不凡不得不弃剑伏输。这边胜负一定,涉采风加紧了进攻,身形所指,到处是一片剑光。那薛冷心也自不弱,运剑如风挥成一片剑幕,众人但觉眼花缭乱,耳中一阵连绵起伏的惊鸣,霎时间攻出了十几招,招招虚实相应,凌厉之极。过了片刻,惊鸣之声愈来愈盛,二人也离得越来越近,突然间二人齐齐疾掠,那涉采风称机倏然挥剑斜斩,但见那薛冷心突然身形在头颅高处平身倒旋,堪堪绕躲过一剑,倒是涉采风想不到他的身法如此高妙莫测,神情猛震,面色大变,席中那‘玉梭剑客’萝粲见状一声骤极惊呼,就在这电光火闪的一当儿,薛冷心的剑化作万点寒星,倏然递到胸前的膻中大穴。

  这膻中大穴乃是练功人的藏气之宫,举凡天下的剑客,能从气海藏精之府练的此处的,必是天下不俗的高手,如果能在进一步,而神气合藏于头顶的神府,那将到达了化腐朽为神奇的修为,恐怕普天之下,也绝难超过一掌之数。而薛冷心这一招却不偏不倚正击在膻中,但他却并未用剑尖刺入要了他的性命,而是以剑身运内力在其上“砰!”地拍了一记,饶是如此,那涉采风也是一声惨哼,身形摇摇欲坠,手中的金梭剑“锵!”地一声被薛冷心顺势击飞入了湖中,涉采风张嘴就是一口鲜血,抚胸倒地。这刻场中突然惊鸿初现,一道翩翩的人影疾掠到场中,堪堪扶住了受伤的涉采风,众人仔细一看,此人正是那‘玉梭剑客’萝粲。

  萝粲将涉采风抱住,眼里凝着一泓泫然欲下的清泪,急急用衣襟为涉采风擦了嘴中的鲜血,连连呼着他的名字,但膻中穴受到大震,真气已经被完全震散,薛冷心此剑虽未要了他的命,但却废了他的内力,要想完全恢复,不练个三五七年,恐怕很难再次拾剑了。

  场下之人见状,无不希嘘长叹,尤其是魏笑笨。本来对这萝粲就有三分好感,如今看她的模样,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守寡的模样。一念及此,他甚至恨不得马上上前一拳把那个薛冷心打成个猪头三,然后再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安慰她一翻,但一想到自己武功尚未达到化境,汲汲无名,上去不但帮不了他,甚至自己也会送命,心下不禁暗暗嗟叹自己无能,竟连自己喜欢的人也帮不了,心中突然涌起了学剑的念头,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剑术的重要性。就在这当儿,最后的一场比试也结束了,顾无名最终不敌,被莫北平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流了一臂,顾无名弃剑认输了。到此为止,三场比试俱已结束。

  这刻,萝粲运功替涉采风理平内息,薛冷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磁瓶递与萝粲道:“涉夫人,误伤到令夫,在下很过意不去,一会儿在下自会向两位王爷请罪,如今请让涉大侠服下我的疗伤圣药!”

  萝粲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再不理他,从怀中取了自己的药给涉采风吃了。薛冷心面目依然冷郁晦暗,将药收回,与莫北平两忙上前向两位王爷请罪,顾无名伤得不是很重,倒是萝粲眼光狠狠地瞪着薛冷心不放,恨不得一剑将他斩成个七段八段的才好解恨,眼下就差段末杯一句话了。段末杯见状连忙起身,顾不得那二人请罪,连忙吩咐家仆去请府中的太医令,一面让萝粲先扶涉采风回舍治病,萝粲看来实在担心涉采风的伤势,但又有三分不甘心,但决剑较技,难免有所伤亡,技不如人又能愿得了谁呢。念间,她娇靥泛怒,秀目狠狠看了薛冷心一眼,扶了涉采风回去治理不说。

  这刻,左贤王段匹磾正在说落薛冷心不知轻重,段末杯神色一黯,喟然一叹,并未追究二人之责,这也难怪,比剑受伤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愿不得任何一人,再说对方的顾无名也受了剑伤,他又怎么好出言苛责。当下命人收拾场地,又为三人奉上了胜酒,三位胜者领命谢过,但却喝得很没有气氛,一场热闹的夜宴至此不欢而散。倒是段匹磾收获不下,他取去了一株豆蔻,心满意足地携了手下三名剑客起身告辞,打道回府了。

  府中的幕客酒肴用毕,但一场比试却输得没趣,又见那段末杯气愤而去,也自纷纷觉得辜负了主上期望,未能争光,也都离座怏怏而去。这刻天光已晚,漏箭将发,铜鼓初敲,却已到了二更时分。那魏笑笨自宴后似乎心情颇为不佳,尚未能完全从那个漂亮的女人萝粲身上彻底转回,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和慕容焉手拉手走了半晌,一时竟不知为何走了半晌,却又重新回到了舒荷园。这刻园中酒宴早已撤尽,华灯尽灭,除了两个人再没一个人影。魏笑笨一怔,愣愣地道:“我们怎么又回到了舒荷园?”

  “让个瞎子带路难免会出差错,我们没掉到湖里,已经很幸运了。”

  魏笑笨对此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但立刻又突然惊遽地道:“对了,我几乎忘了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比剑的结果了,莫非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慕容焉听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惊问,置之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所以我们才又回到这里,至少没人会再来这里,是么?”

  魏笑笨闻言愈加讶异,似乎突然忘记了那个女子,眼睛几乎瞪成了一对球,道:“看不出来,你眼睛看不见,但比有眼的厉害多了……”他语气一转,又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其实很简单……”慕容焉扶着榭栏进了湖中的亭榭下,魏笑笨帮他寻了处石凳坐下,方听他继续道:“你知道今晚宴会是为谁准备的么?”

  “不是为了我们这些门客么?”魏笑笨疑道。

  “当然不是。”慕容焉吁了口气,略一沉吟,徐徐地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此宴是专为涉采风所设。”

  “怎么会呢,他虽然是王府的首席剑客,但……但还不至于要这么多人给他设宴?”

  慕容焉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你想想看,此次宴中,宴间决剑是谁提出的?”

  魏笑笨迟疑了一下,道:“当然是段末杯了。”

  “那莫北平是否针对涉采风?”

  魏笑笨想了一想,道:“是的。”

  “他们本来都是府中的门客,而且宴会舞剑只为把酒助兴,但那莫北平是专对他,而且没有遭到段末杯的反对,可见他此举必然是受段末杯的王命,根本就是受了他的默许,是么?”

  魏笑笨本来就比猪聪明,闻言略一思索,连道“有理”。

  慕容焉起身踱了两步,接着分析道:“既然段末杯有意废了涉采风,宴中比武而废了他,可谓名正言顺,绝不会招人怀疑。你想,若是涉采风自己本身与段末杯有仇,段末杯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

  魏笑笨点了点头,道:“不会,若是段末杯仅仅是针对涉采风,随便派几个高手暗中杀了他就行了。”

  “你说得很对,所以段末杯针对的绝不是区区一个江湖剑客,而是涉采风背后之人。他之所以做这么多,都是为采风背后之人演了场戏,而涉采风必是此人在本府的间细,段末杯为了不引起那人的注意,才布下了这个局。”

  “那么左贤王段匹磾呢,他们是否是串通好的?”魏笑笨几乎有些气闷,接着逼问道。

  慕容焉道:“可能不是串通好的,但他至少知道段末杯在利用自己帮忙。他此次过府宴饮只不过是为了一株豆蔻,好去讨一个女子的欢心,那个女子一定美绝人寰,天下无双,才使他甘愿被段末杯利用,但他的名声很好,也有可能涉采风背后的那个人也是他要对付的,所以,他手下的三个剑客出场时,他只嘱咐了薛冷心对付涉采风,因为他知道薛冷心一定能废了涉采风。而马不凡一言不合就气愤拔剑,试想一个剑中的高手岂只这么点修养,这点气量。说到底他只能算是个三流高手,拿他对付段匹磾的一流剑客,不败何待!”

  魏笑笨闻言,心中不由暗暗一震,几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想不到眼前这个瞎子究竟是不是人,竟观察思考得如此精深细微。他讶异地在慕容焉脸上停了半晌,方转过神儿,叹了口气道:“真是盲精哑毒一点都不假,你是我遇见最聪明厉害的瞎……人了,你一点都不比那些剑客差,甚至还要比他们厉害百倍,现在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只我一个聪明绝顶,你甚至几乎能与我魏笑笨齐肩了。”

  慕容焉闻言忍俊不禁,倒是魏笑笨突然想到了他口中的那个绝世美女,意兴顿炽,忙问道:“慕容兄,你口中的那个女子,你……你知道是谁么,她是否比萝粲还要更美?”

  慕容焉笑了笑,并未回答他,却依然接着子顾自的分析道:“依我来看,左贤王段匹磾比剑必赢无疑,理所当然可得一株佳木。而段末杯却也因为段匹磾的突然到来,有了更好的理由。毕竟,自己门下的剑客伤在他人手里,要比伤在自己人剑下来得更逼真。无论如何,两人可谓各得所愿了。”

  魏笑笨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时好奇之心复又被他勾起,却听慕容焉继续道:“倒是那个顾无名,颇令人高深莫测?”

  魏笑笨闻言一笑,还以为这次抓住了慕容焉的痛脚,质问道:“果然有理,他再厉害一点,恐怕会变成个脖儿齐,被人一剑把头砍了。他明明被莫北平所伤,再厉害也高不到哪儿去,这次你可是的的确确失策了。”

  慕容焉道:“非也。这三场比试中,以他与莫北平最为棋逢对手不相上下,所以他们能比到前两场结束了还没分出胜负。照此比法,他们在前两场结束后,应该还能打上好一阵,但事实却是前面刚刚结束,他们也有了结果。可见他们的比试应该一直控制在一个人的手中。若是莫北平更厉害些,第一场比试结束时,他就应该伤了顾无名,好为段末杯多扳回几分颜面。所以事实应该是顾无名更厉害,事后他为了为段末杯留几分薄面,故意输给了莫北平,还让他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剑,此举更能掩饰‘金梭剑客’涉采风的受伤乃有人故意所为这个事实。”

  “厉害厉害!”魏笑笨啧啧而叹。但还有个疑问他一直没有启口,这刻见事情真像几乎已经大白,问道:“但涉采风背后的主人又是谁呢?”

  慕容焉想了片刻,方道:“此人既然能让段末杯如此抵防,可见他在段国的实力必然不下于段末杯自己,你不妨想想在京师之中,还有何人有如此威摄力。”

  魏笑笨闻言,突然茅塞顿开般,急急应道:“此人必是段国国君疾陆眷以及‘三大巨擘’几人中的一个。”

  “那个人绝对不是左贤王与右贤王,但左贤王段匹磾与国君是亲兄弟,所以也不可能是国君疾陆眷,否则段匹磾也不会帮段末杯了。”

  “有理。那么此人只能是辅武王涉复辰无疑了。”魏笑笨几乎有些激动地得出了结论。慕容焉下了一跳,忙倾耳四下听了一番,做了个息声的手势,方谓魏笑笨道:“笑兄,你小声点,若是被段末杯的亲信听到,恐怕你我都有危险。”

  魏笑笨闻言吓了一跳,慕容焉说得不假,若是被段末杯知道有人竟识破了他的计谋,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多半会杀人灭口。一念及此,不禁脸色泛灰,惊惶莫名,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暗怪慕容焉告诉了自己这个秘密,闷在心里实在憋得很。他惊遽地纵目看了几眼,见四下并无人影,方稍稍放宽了些心,低低地道:“慕容兄,我知道你与我一样聪明绝顶,但这么重要机密的事,你告诉我分明是不安好心,你是想我早点被人灭口吧。”

  慕容焉道:“笑兄莫怪,我是看你很同情涉采风的女人萝粲夫人,所以才透露那么一点。你敢说你一点好奇都没有?”

  魏笑笨几乎气结,但说到那个女人萝粲,他心情顿时转好了许多,心道为萝粲这般的如玉佳人,纵是被灭口,也算不妄自己为她担这么大的风险,只可惜她并不知道自己如此爱慕暗恋她。一念及此,他顿觉胸中汹涌澎湃,浑身洋溢着一股为卿赴汤蹈火的悲壮,这刻那萝粲若是让他跳河,他绝不会去上吊。整个象一个要爆的气球一般,义愤填膺。

  慕容焉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摇头叹了口气,完全一副无奈的语气道:“哎,卿本佳人,奈何挟剑江湖,只可惜了那个绝色女子,这趟恐怕要香消玉陨在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