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17章

  正在他无力地哺喃自语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宏亮的声音,精疲力竭的屈云被这声突然出现的回答骇了一跳,他心头一震,猛地转过身来,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立着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人。但见他立在屈云三余丈处,浑身裹着一件宽大的衣衫,背对着屈云,全然看不请他的五官相貌,甚至连他的双臂也裹在衣襟内,但看他的背影,可知此人必定身材魁梧,气势不凡,却不知为何与人说话背对着人,真是奇怪。

  屈云心有余悸地道:“你……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说话?”

  那人动也不动,依旧背对着他沙哑着声音,并未直接回答他,却反问着说道:“不是我偷听,而是你自己说的声音大。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赢不了卓鸢么?”

  屈云闻言不由暗暗一震,问道:“你知道我的事,你究竟……”但突然想到方才自己问了他也没有回答,忙又一转,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你不懂的用力,更不懂得用剑。”

  屈云冷顾一眼,道:“我是五十里秀部中最有力气的人,你竟说我不会用力。”

  那人道:“大象的力气比你更大,但它却奈何不了一只老鼠,你自比那大象如何?”

  屈云一怔,道:“大象?我没见过。若是它比我屈云力气还大,你不防叫它出来和我比一比便知。”

  那人闻言顿时气结,屈云还以为被自己说中,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哼!”

  那人叹了口气,半晌方从宽大的复衣中伸手派出右臂,俯身从地上捡了一截树枝,突然闪电般素手一挥,但见那截树枝飞速地旋转着击到三丈外的一刻手臂粗的枫树上,屈云耳中但闻“啪!”地一声响,那截数枝被撞的碎成了树段,四下飞散。屈云正不知所以,却听那人道:“去把那段树枝捡回来。”言语间透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威力,竟使倔强的屈云也不由自主地依言去取,孰知自己身上伤痛突然重发,“哎!”了一声俯身,不小心扶了那棵枫树一把,孰知手堪堪落上,那棵大树竟“吱!”地一声,拦腰折断为两截,一个大大的树冠“砰”地倒到下来,声势骇人听闻。

  屈云震骇了,愣了半晌,突然转过身,对着那个背影纳头便拜,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请你教我这招……”

  那人依然并不转身,突然向后甩过来一样东西,啪地掉在地上。

  屈云拾起一看,竟是个布包,他甚是不解,但那人又始终不发一言,当下好奇地打开小布包一看,竟是一卷册子,但那侧子的封皮业已被撕去,看不请是本什么,随便翻了两页一看,竟尽是一些手绘的挥剑动作,除此之外便是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那人到:“这是我自创的‘行寤剑法’,学到这书中的两成,我包你手刃强敌,大仇得报,更可扬名天下,国中无人。”

  屈云闻言顿时一喜,正要瞌头拜师,却听那人道:“我还有要事,不能在此地久留,你自己看着书学吧。学多学少,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言毕,转身就要离开。

  屈云一怔,忙道:“大伯,这里面……都是什么字,我……我看不懂,你能不能……”

  那人闻言,似是很不耐烦地打断屈云,道:“我说不能久留,没功夫教你,这些都是汉文。”

  屈云仓惶惊骇中一怔问道:“汉文?可是我从没学过汉文,你……你若是走了,我怎么练啊?”

  那人似是很不高兴,嘴唇紧闭,一言不发,略一沉吟,突然道:“找个懂汉字的人教你不就行了,老夫说过还有要事在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一言及此,果然不再多说一句,忽然振臂而起,待屈云在注目看时,那人早人踪已杳,如鸿飞冥冥,无影无踪了。这人最后一手,顿时更坚定了屈云的信心,他向这那人消失的方向柏了三拜,起身如获至宝地将那卷书藏在怀中,揽涕北望……

  第四集 魏武三相 太微星陨

  当日,秀焉回到所居,将卓鸢之事说与凌重九听,难免惹他一阵希嘘的嗟叹,但凌重九并未再重拾学剑之事,他知道,这个孩子认定的事,九头牛也难拉得回来,让他回过头来投身武学,势必难若登天,自也不愿再讨无趣,撞一回南墙。那孩子经此一事,似沉默了许多,不时的会走神儿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光易过,忽忽不觉过了几日,这天一大早秀焉刚提着背篓出去,正撞见慕容岱来找他去玩,那丫头问了方知他正要到草原上采些野菜菇之类,当下拍着小手嚷着要跟着去,秀焉无耐,只得应了。当下二人一起出了松居,堪堪绕过阵结,突然见一个人影徜徨其间,似正不得其门而入,急急跑过去一看,却正是屈云。经过上次一战,这个少年看起来变了许多,威武坚毅的小脸上而且略有些瘦了,平添了几分焦躁、稳重,他已再不是那个玩耍嘻戏、拍马旋弓的屈云了。上次的事让他知道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汉人上乘的剑术才能打败草原上最精悍的狼。如今也不知他为何来找秀焉,这刻见到二人正走过来,手中却拎着一个简陋的鸟笼迎过来,道:“焉,我等你两天了,但……但我却进不去……”

  秀焉闻言一愣,不知所措地警戒望着他,慕容岱早惊喜地叫了一声,突然如小鸟般跑过去攫过那个鸟笼,脸上倏地溢着好奇、喜爱的神色,瞪大了眼睛望着里面,原来那笼中放的正是雪日秀焉所救的折雁。这刻看它病态尽退,乌黑的羽毛竟放着光亮,可见这些日条理的极好。这刻见慕容岱逗它,扑棱着翅膀竟鸣了几声,也反过来拿眼睛瞪她。他们大眼瞪小眼不说,却闻屈云又道:“我日日喂他芦根与少许铜,它已经好了,今日我就还给你。”

  秀焉行过去,这时慕容岱正逗得有趣,却被他取过笼子,托着打开竟将那雁捧着放了生,那雁初出枷笼似是尚不知所错,在秀焉手上拿眼乱看了半晌,方噭然振翅飞去。难免又惹得慕容岱一阵失望的叹声:“秀焉你干什么,我整天叫你大雁,你也不用真的把它当兄弟啊!真是可惜,我还想和它玩几天,都被你这只大傻雁给搅了。”

  屈云也不禁一怔,道:“秀焉,你……你怎么把它放了?”

  秀焉道:“大雁不是我的,本就该飞在天上,骏马本就应在草原上奔驰,若是因为我们喜欢就让它们不能自由,那与段国人欺负我们有什么不同?”

  屈云闻言猛地一怔,突然迎面跪了下来,纳头拜了一拜。此举甚是唐突,秀焉二人正说那鸟,登时被吓了一跳,慕容岱犹为奇怪,绕屈云看了半晌,呐道:“屈云,你……你干什么?”秀焉也自不解,忙要拉他起来。却恁拉不动,不知所措地皱眉奇怪地道:“屈云,你……你快起来啊,为什么一直蹲在地上?”

  屈云坚持着不起来,眼中竟凝着一泓漩然欲下的泪水,抬头望定秀焉道“焉,你能帮助大雁,请你也帮帮我……”

  秀焉自不明白自己如何能帮得了他,忙道:“你先起来再说,但我怎么能帮你呢?”

  屈云见他不答应,还道他有意推脱,更加有劲地跪着不起。秀焉不知他所求何事,更不知自己能否做到,故而不敢遽然答应,但如今看起来,自己若是不先答应,屈云是决计不会起来的。当下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屈云见了,心中一喜,脸上顿时泪笑交溢着起了身,却被慕容岱作状刮着小脸,笑道:“这么大了还不知羞,又哭又笑的,象什么男儿汉,你到底有什么事?”

  屈云脸上一红,收了泪容,突然眼光转冷,道:“我要为我爹报仇。”

  秀焉闻言先是一怔,不解地哺喃道:“报仇?你……你是让我为你……”

  慕容岱闻言也大瞪其眼地道:“什么,你……你让大傻雁替你报仇?他如何能打得过那个卓什么啊?”

  屈云见他们误解,忙歉然一庄,自腰间革囊中去出了一个布包递将过来,却被顽皮又好奇的慕容岱攫去,匆匆打看一看,竟是一册手抄的薄书,翻了几页,除了能看懂几副图外,上面尽是些汉字。她以前随秀焉学过汉书,但汉字却没认得多少,如今她瞪大了眼睛看有几个似曾相识,弄了半天也认不得几个,当下意兴索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那,却尽是些鬼画符,给你——”当下迳将它扔与秀焉。

  秀焉接过看了几页,心中猛地一震,当下已了然了几分,谓屈云道:“你让我教你这些汉字?”

  屈云点了点头,道:“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给我的,我们学了他就一定能找卓鸢报仇了……”

  秀焉闻言默然无语,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更不知道屈云口中那个“很厉害的人”的剑法,究竟能不能打败草原上不败的神话。段国五大狼主的修为并不是寻常的武功所能对付得了的,屈蒙、丹莫都不能,卓鸢能在片刻之间打败部中所有的高手,仅凭手中这卷剑谱就能打败他么,他不知道。半晌,他喟然叹了口气,却闻屈云急道:“怎么,你不愿意?”

  秀焉点了点头,屈云已目如急电地道:“你害怕?”

  秀焉又点了点头,屈云见状突然愈加生起气来,怒道:“难道我们慕容部的仇就只能放弃么?”

  秀焉道:“如果不放弃,可能会死更多人。想想将来你若是打败了卓鸢,段国会杀我们更多人,来更多、更厉害的人。”

  屈云突然义愤填膺,大声谓道:“但我们就不能反抗么,任他们一年又一年地掠走我们的牛羊马匹,亲眼看着杀我们的兄弟……”说着说着,他突然泪流满颊,一把夺过那卷剑谱,愤然挥泪便走,边走边道:“我今日就去段国找那匹恶狼,好叫他们知道我慕容也有不怕死的勇士。”言罢果真加紧了脚步向北便行,突然却听秀焉似是无奈地大声道:“屈云,我教你……”

  屈云正且哭且行,急得几乎失了心神,直待慕容岱重又喊了两遍,方能听到,闻言突然抹泪折回来,拉住秀焉,意似不信地道:“你答应我了,真的?!”

  秀焉无奈地点了点头,屈云顿时如获至宝,忙颤抖将那卷剑法交与了秀焉,这刻慕容岱也似乎顿时对那册东西产生了兴趣,也凑过来看。秀焉无奈地凝望着他,沉重地接过那卷剑谱,良久方道:“剑谱我们可以教你,但不能保证能教得好。”

  屈云忙道:“不要紧,我们先学学看,我爹早说过晋人的武功很厉害,我们只要永不言败,终能打败那头恶狼。”

  “什么恶狼,他叫卓鸢。”慕容岱的记忆突然似是灵光了许多,竟记起了卓鸢的名字,她突然话锋一转,拉着秀焉与屈云不放,撇着小嘴道:“你们都学了,我也要学,我可很聪明哩……”那知话犹未毕,早惹得屈云破涕为笑。秀焉看她那天真烂漫的模样,也不禁莞尔。慕容岱自是不解他们如何都笑,怔了半晌,还道说错了话,拧眉回想却始终不知所以,复又惹得二人一阵暗笑。

  自此,秀焉便日日执了那卷无名剑法细加研习,屈云与慕容岱二人有空便来找他,或与谈一道出去放牧。秀焉一有所得,便急急告与二人,他自己本不愿学剑,但这里只有他一人以前随父亲学过一年,有些功底,屈云与慕容岱二人初识晋国汉人的功夫,如初学语的孩子,处处都要详加讲解,有些动作非得自己谙熟方能传与他们,自然而然地练了起来。但此套剑法颇为博大精深,不入其深根本无法明其底里。好在居处尚有一个凌重九在,但秀焉又怕他逼自己练他的剑法,有不懂处,也不给他看那秘笈,只口上说了向他请教,凌重九似精通剑术,造诣深不可测。秀焉所有的疑问到了他这里,无不迎刃而解,尤其难得的是,凌重九不但讲得清晰入微,有时甚至亲自挥舞一段树枝演示给他看,其一招一式竟与那剑谱所说的变化极其相似,令秀焉茅塞顿开,进境神速。

  数月下来,一套博大精深的无名剑法给他半学半悟,九剑一百八十式啃了个透练瓜熟,演练起来竟然轻灵飘逸,剑花迂转,闪转腾挪,神乎其神,这秀焉年纪轻轻,孱弱无力的生命突然迸发出了强悍者也难以期及的惊人光芒。倏忽之间,风涛隐隐,天上风云际会,若有惊雷,一棵树后倏地闪过一道人影,独臂仰天观望那朱霞明丽,白云卷舒,慨然叹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一名提剑寰中、削平天下的万世之师……”

  独臂人影消失了。

  旁边围观的屈云与慕容岱惊叹地望着秀焉,许久慕容岱方上来拍手,秀焉剑法虽有进境,但自幼体弱,不耐久劳,一套剑法尚未演完,早已气喘吁吁,上气难接下气了。倒是屈云身强力壮,虽不似秀焉那般领悟的透彻之至,但被秀焉手把手耐心地教过六、七回,也演得呼呼声风,气势不凡。慕容岱见他们一个比一个用功,也不禁缠着秀焉要学,但她向擅不善繁复之事,更是练得一塌糊涂、歪七扭八,看得秀焉与屈云二人大摇其头。后来她索性放弃了只看秀焉与屈云演练,为他们准备饭食,还不时怂恿他们以竹代剑,实地比剑拆招,但因为体质问题,秀焉每每拆到一半便力有不逮,两下只好自行练习。

  练到后来,秀焉向凌重九请教那卷秘笈篇末一套叫‘贝叶眼藏’武功,想不到凌重九竟然对此篇十分推崇,听他说此功比中原著名的‘隔纸观灯’、‘剔窗窥月’两种上乘功夫更为精妙。一听秀焉言及此功,千叮万嘱地让他们照着勤修不辍。原来这套剑法精妙绝伦,而这套‘贝叶眼藏’更是踏上剑道的上乘法门,无上妙法。因为初学剑的人,大多看不清对方的招式而落于下风,‘贝叶眼藏’正是锻炼人深湛灵神察照能力、眼力和对剑式的感觉,其练法是每日目注随风振动不止的树叶,观看它的振动,用耳听它的振动,用鼻子嗅它的振动,用心感受它的震动。直到看得清楚听得仔细,然后不断挪远距离,再看再听,直到有一天能在十丈外听清看清一片贝叶轻微的振动,才算小有成就。而后来,还有剑法上快、准的配合,一场下来,对手的剑术再高深莫测,在我眼中只不过一枚轻叶籁籁振动,不足言害。我只须以拈花拨叶手段,轻轻揭过,天下高手,有何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