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路打听, 两人找到了刘大家,知礼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恶声恶气地问, “你找谁?”
知礼礼貌报上家门, 说明来意,中年男人就把打开, 把知礼让了进去, 手指着远远站着的宁澜, “你戴着孝呢,离我家远点儿。”
宁澜本也没准备进去, 站在外边等知礼出来,隔着半矮的墙往里面打量,这刘家似乎日子过的还可以,至少几大间房子亮亮堂堂的。
约莫半日, 知礼面上难看的出来了。
“怎么了?”
“这家人一口咬死家中主心骨倒了, 日子过不下去,不仅要银子, 还要给他家中的人安排活计。”
“有几个人?”
“两个。”
“和刘大是什么关系?”
“一个是刘大的儿子, 一个是刘大的兄弟。”
“你进去告诉他们儿子可以安排,兄弟不能, 咱们也不是开善馆的,若连兄弟都要管, 当真是冤大头了。”
“是。”
这次很快门就又打开了, 出来的不知知礼, 还有一个老婆子, 面上带着几分刻薄, 看到宁澜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我小儿子不安排就算了,我还有一个孙女刘娥,可以干活了,主家给安排个工吧。”
宁澜微微皱眉。
老婆子提高了声音,“她爹倒下了,我那孙女不得赚嫁妆钱,主家不能不管吧!”
宁澜只得应下,把刘娥安排到了月儿手下。
刘大熬过了最关键的两天人已醒了,只是暂时须得片刻不离人的照料,刘家那边丝毫没有动静,不仅不说把他接走,连照顾他的人都没来一个。
宁澜只得先请了个婆子照看,等刘大能活动了再把他送回去。
刘大性命无忧,宁澜心中才清净一点,宁玉找了过来,“少爷,那刘娥吵着非要见你。”
宁澜对刘家人的行事厌恶到极点,此时听说刘娥要找他,更是不喜,“有时间不说去看看她爹,找我做什么,不见!”
宁澜不见,刘娥却亲自找上了门,“东家在家吗,我是刘大的女儿刘娥,我有话要跟你说。”
刘娥一直敲门,宁澜不好再躲着,开了门站出来同刘娥说话,并不把她往家里请,“找我什么事,你说吧。”
“东家,不知是不是宁玉看我不顺眼,给我安排的都是最累的活,你看的我的手已经磨出水泡了,”刘娥说着就把手掌伸出来叫宁澜看。她是一点不见外,语气亲昵,越靠越近。
宁澜要与她保持距离,只能往后推,可他退一步,刘娥就往前进一步,忍不住恼了,“宁玉跟着我多年,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她若真看你不顺眼,怕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不好好反思自己,找我算怎么一回事,难道我还偏帮你不成!”
刘娥本就是使美人计来了,虽讨了个没脸,仍不羞不恼,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可能因为爹爹还病着,我上工的时候总走神,宁玉才这样对我的,是我不好。”
“你若记挂你爹,多去看他就是。现在是上工时间,擅自跑出来,要扣工钱的,你赶紧回去吧。”宁澜不欲再与刘娥多说,转身开门就要进家中。
刘娥倒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哎呦”一声趁宁澜不防备身子一软倒在了他身上,“东家,且扶我一下,我头好晕。”
宁澜冷不防一具温热的身体靠过来,被这份故意恶心的不行,往侧边一让,却让刘娥倒在院中。
“东家,你怎么能如此对我,”刘娥摔进院中,倒是麻溜的站了起来,要往屋里走。
幸好此时宁玉过来,一把把刘娥拽了出来,大声道,“刘娥,还没到下工的时间,你乱跑什么,干活偷懒都不让人说了,跑来找东家告状,你还没说亲呢,怎么能如此不避忌!”
“你,”刘娥一肚子算计毁到了宁玉这一嗓子上,已有邻居探出头来看热闹了,她再不好做什么,捂着脸和宁玉回作坊了。
天热衣服穿的单薄,刘娥走后,宁澜仍觉身上滑腻腻的不舒服,烧水洗了个澡,这个时代主动追寻爱情的女孩子很勇敢,可这样不怀好意、满肚子算计的人就太让人生厌了。
刘娥闹了这一遭,宁澜连作坊都不愿去了,生怕再碰见她给自己找不痛快,便整日躲在家中。
又过了几日,刘大已大好了,用力气的活虽干不了,但自如走动、照顾生活已没什么问题了,宁澜便叫知礼把他送回了家中。
刘家开门瞧见是知礼没给一分好脸色,十分不情愿的把刘大搀了进去。
知礼连客套话都不想和他们说,扭脸就驾车走了,忽然想到宁澜放车里的补品忘给刘大了,便又返了回来,敲门时听见里面的人交谈:
“你傻呀,那边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不多待几天,这么快回来做什么!”
“娘,我装了好几日了,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真没用,叫你装是叫你享福的,就是条贱命。”
“天天躺着难受,那宁澜是个傻的,不上工也给钱,我在家里装是一样的。”
知礼再听不下去,把补品又拿回车上,回去就把刘家的打算告诉了宁澜。
刘家能做出这样的事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宁澜只问,“刘娥的哥哥在作坊里怎么样,干活可还用心?”
“明面上还能过的去,私下里和他同组的几个人找过我说他爱占小便宜,爱糟蹋东西,经常趁人不备抓了糖往嘴里塞,吃不完就吐掉。我正准备要抓他个现行,好把他赶出去。”
“成,再找个理由把刘娥也打发了,刘家你过两日再跑一趟,若要求不过分银子一次补够,以后再不与他家的人打交道,咱家的活不许他家人沾边。”
“是。”
知礼打发刘娥兄妹时还怕这二人闹,没想到倒是一点没费劲,这二人本就不是干活的料,心气高也不愿意干这样的活,顺顺当当的就走了。
只是刘家那边难缠,知礼早上过去,直到天抹黑了才回来。
“可是刘家人为难你了?”
知礼摇头,“说不上为难,刘家人太不要脸,狮子大张口,连刘家村的村长都不愿意管他家的事,不得已拉着他们去了趟县衙,叫知县大人判了此事。”
宁澜点头赞同,“如此倒好,一劳永逸。”
宁澜到底还是小看了刘家人,没两日刘老婆子拉着刘娥找到了族长宁建邦,说刘娥被宁澜轻薄了,要族里给她一个说法。
这可把宁澜恶心坏了,刘家不怕坏了刘娥的名声,他更不怕把事情闹大了。
宁澜让方成罗嘉几人在两个村里通知一声,把闲着的人都聚过来,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刘娥对峙。
刘老婆子一心只想粘上宁澜这个大户,懒得顾忌太多,
刘娥还有一点羞耻心,她虽有攀高枝的打算,一个攀不到再攀另外一个就是了,若名声坏了,就再没有找个好亲的可能,因此宁澜才吩咐罗嘉几人去叫人时,她便走了。
没有刘娥,刘老婆子的独角戏也唱不起来,“呸”了一声不甘心的也走了。
……
方大养好腿就回来上工了,众人不见刘大,围在他身边打听。
方大要复工,得王先生确认了身体无碍才行,这几日刘家的事正是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他也听闻了刘大一家的行事,很是不齿,
方大便把自己的听来的和宁澜给自己出医药费、送补品、补贴停工期间工钱的事原原本本说与了众人听。
众人在山上,对刘大的事只听到一点影子,如今经方大确认,都颇为看不上。
一般的主家能给钱治病就算不错了,哪还有补贴工钱的事,刘大不再来反而是好事,别再因为他连累了一群人。
人群中有刘家村的人,听了之后呕的不行,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趁休息回去把刘家的行事作风宣扬了个底朝天。
宁澜这边不得闲,对刘家的事已不再关心,
他如今手下的账目多了,方成、罗嘉、宁林、宁实四个小学徒轮番练手,正给宁澜说账目上的事时,秦正过来了。
因着朱明正,两人走动频繁,朱明正远在婺州,每年除了秋梨膏,各色糖果也是定期要的。
秦正的远威镖局正好有往婺州方向的镖队,因此给朱明正的货物都是由他的人护送,这次他的人从婺州府回来,捎来宁澜要的婺州府酒和举岩茶。
另外还有朱明正给的杨梅蜜饯、杨梅酒、青梅酒和蒜梅子。
那婺州府酒和举岩茶是婺州的特产,过年时朱明正当年礼送来过,宁澜尝过觉着好,不好再叫朱明正送,这次就托秦正的人买一些回来自己留着慢慢喝。
婺州府酒历史悠久,自春秋时就开始酿造,是传统名酒之一,其颜色金黄鲜亮,味香醇厚,切过口顺滑。
举岩茶是半烘炒绿茶,冲出来茶汤颜色如碧乳,有一股芬芳香味,自宋朝开始闻名,至明清时被列为贡品。
那杨梅蜜饯、杨梅酒、青梅酒和蒜梅子都是朱明正自己家做的,杨梅和青梅都是他们那边的水果,不易保存,这样处理了放的时间长。
杨梅蜜饯、杨梅酒、青梅酒的做法都常见,只那蒜梅很特别,宁澜在书上看到过做法:
先把盐炒至微黄,加水煮开,放凉后加入青硬梅子和蒜瓣浸泡。
两个月后,在卤水要变色时,把卤水倒出来重新煮开,晾凉后再加入梅子和蒜浸泡,等个半年左右,梅子酸味消去一大半,蒜的辛辣味也消了就可以吃了。
这样做出来的梅子并没有沾染多少蒜味,头晕恶心时最适合吃上一颗,平日当零食佐酒也无伤大雅。而大蒜则是有几分腊八蒜的风味,又多了果子的清爽,配面配饺子极好。
“秦大哥,辛苦你把这些东西亲自送来,留下吃个便饭吧。”
秦正来的突然,宁澜没有提前准备,好在麻婶儿做的饭菜还算丰盛,不至于太怠慢了。
席上,宁澜起开一坛婺州府酒给秦正满上,自己则以茶代替。
“早就听闻你要建寺庙,没成想真被你建了起来。”秦正初次见宁澜是他要往府城送瘟疫方的时候,将近十年过去,宁澜自己发了财,连带着村里人也赚了钱,现在目光更是放到了惠及子孙的事上,“当真叫我佩服。”
宁澜敬他一杯茶,“秦大哥谬赞了,秦大哥的侠义心肠也一直是我所敬配的。”
“哪里,我只是为生活奔波而已,”秦正饮下一杯婺州府酒,暗道一声爽快,“改日你这寺庙建好了,我一定带上我的兄弟家人来拜上一拜。”
“欢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