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 宁澜不舍得张九如走,拉着人撒娇,“九哥,长瑜, 今天别走了, 就住这里吧,”

  “啊, 你这儿就一间客房, 我和哥哥两人怎么住?”张长瑜一脸揶揄问道。

  宁澜要是输给这毛头小伙子, 当真叫人笑掉大牙了,于是理直气壮回应, “客人当然是住客房,九哥又不是客人,自然是和我住。”

  “呀,我瞧瞧你脸皮有多厚, 怎么都不红的, ”张长瑜扑过去要去掐宁澜的脸,被他哥拦住了, 满脸不可置信, “好呀,原来我就是个外人, 你俩才是一家子。”

  “你才知道啊,”宁磊连拖带拽把他带走, “走, 我带你去客房瞧瞧, 拾掇的可好了。”

  一屋子的人散了个静, 烛光晃动, 只留两道身影相拥而卧。靠在张九如怀里宁澜生出一丝惆怅,“九哥,过完元宵节我又要走了。”

  这么些年两人聚少离多,虽说州城到洞溪村不远,但各自都有事情要忙,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

  “你有你要做的事,”张九如轻轻用手指描摹宁澜的眉眼。

  “我要做的事......”宁澜忽然觉得他要做的事情中从未考虑过张九如,他一直待在洞溪村,送笑笑出嫁,送宁磊读书。他想等秋梨膏做起来之后,种出十里桃花,再修建一个寺庙,让洞溪村的人不愁生计,他无形之中被父母的牌位禁锢在那里,从来没想过自己最该牵挂的不应该是洞溪村。

  “是呀,你虽不能常来见我,我也没有常去找你,你既对我不曾抱怨过,我自当要全力支持你才对。”

  “可我想常常见到你,”宁澜轻声呢喃,“我想听你声音的时候能听到,想抱你的时候立马能拥抱,做出好吃的吃食第一时间叫你尝,有什么新鲜事也想第一时间讲给你听。”

  “我也是,”张九如把宁澜紧紧锢在自己的怀里,“想无时无刻都能见到你,想喜悦时身边有你,难过时身边有你,得意时有你,失意时亦有你......”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阳光耀眼,风也不冷。晌午时宁澜做了熏鱼,煮了一壶姜橙陈皮桂花茶在院里晒太阳,十分惬意,不由感叹一声,“要是泡泡和小九儿在就好了!”

  “小九和泡泡儿是谁,你不会背着我哥在外边养了小的吧!”张长瑜刚夹了一块儿熏鱼,还没吃又放下筷子满脸不乐意地问。

  “把我的熏鱼放下,”宁澜拿白眼翻他,这欠儿不登的孩子,“当心我叫你哥揍你。”

  “哥,我澜哥在外边有人了,”张长瑜贱嗖嗖地扯着嗓子喊他哥,没成想他哥根本不理他。

  宁澜一脸得意,招呼过来宁磊和阿北揍他,自己拉住南星。张长瑜打小习武,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结果俩人也不行,还是屋里出来的张九如把他按住了。

  “长瑜少爷,你真厉害,”阿北狼狈起身,整理好衣衫,一脸崇拜的看着张长瑜。

  张长瑜被他哥拉开正不太高兴,这会儿又得意起来,“嗨,也就那样吧,我哥哥们比我厉害多了。”

  男孩子的快乐简单,不觉得输赢是多大的事儿,一会儿又凑一起说说笑笑了,张九如和宁澜闲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乐。

  “哥,澜哥,熏鱼别吃完,给我留两块儿,”张长瑜惦记着吃,时不时要扭头招呼一声。

  “多着呢,放心玩你的吧。”

  熏鱼容易做,做一次浸汁能用好几回。热油把葱、姜、蒜先煸香,再加入清水、八角、桂皮、丁香、香叶、白芷、小茴香、黄酒、糖、酱油、米醋熬煮半个小时至汁液挂勺,滤出香料,只留浸汁晾凉。

  草鱼去头去大骨切成长条,少许盐添加底味,热油炸至金黄捞出,等一分钟后再复炸一次,鱼肉会更加酥脆。等炸好的鱼温度降下来一些,放入浸汁中泡三十秒捞出,浸泡时间太长鱼肉会变软而且偏咸。泡的刚刚好的熏鱼外酥里嫩,咸甜交织,越嚼越香。

  几个半大小子玩累了把吃的喝的造了个干干净净,傍晚时,张九如就带着张长瑜就回署衙了,他还有应酬,不便在这儿长住,而且隔日李小墨和笑笑也要来走亲戚。

  次日一早吃了饭厨娘们就忙活开了,切洗炖煮,各色吃食预备了不少。宁澜操心,所有入口的都要亲自盯着,唯恐出现一丝疏漏。

  “哥哥,快别忙活了,”笑笑身体养的好,已显怀了,心疼哥哥为她忙上忙下,小心着把他从厨房拉了出来。

  “我去盯着,少爷小姐们放心,”赵婶儿是一直照顾笑笑的,清楚她的口味与禁忌,便主动去厨房帮忙了。

  屋里除了宁磊、宁澜,便只有笑笑、李小墨和李小书三人,几人像是在洞溪村一样,轻松愉快的闲话家常,不知不觉时间的消逝。

  ......

  糖水铺子开始营业后,知达要忙成亲许多事暂时顾不上,宁澜就亲自盯着叫阿北上手去做。别看阿北在家总爱哭哭啼啼的,真管起事来还挺有魄力,逻辑上也十分清楚。铺子里的姐姐婶婶们原来把他当小孩子疼,如今也多了几分敬重。

  知达成亲后就要搬出去住,宁澜这才觉出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宁磊要上学十日才回来一次,糖作坊和小院离的远,阿南也不能常回来,因此常住的只剩下阿北和铺子里的两个厨娘了。

  家中人少,宁澜当时也是挑了一个小二进的院落租下了。小院坐北朝南,一进宅门左转通过一道屏门后左手边是一排倒座房,倒座房西边设有厕所,东边原是私塾后来改成了住所,给知达阿南他们住,中间的房子供厨娘们居住歇息。

  正常来说完整的小院都是三进的,最里边一进院落安全、隐私性强,是专给女眷居住的,因笑笑已经成亲了,宁澜租房子的时候便没考虑。

  通过右手边的垂花门进入院内,正对面是正房,房内有三间屋子,中间为中堂,两侧分别为卧室和书房。正房两侧各有一间耳房,都与正房相通,一间阿北居住,方便照顾宁磊,另外一间设为了库房。

  东西两边为厢房,均有抄手游廊,与垂花门相通,厢房内也是各设有三间屋子。东厢宁澜过来时居住,西厢大部分时间都空着。东厨司命,厨房设在东厢房南侧。西厢南侧还有一间厕所,因西南侧为煞位,需用厕所的污秽之气镇压。

  院内有房主种下的有两棵柿子树,表示事事如意,今年柿子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子,大都做成了柿子醋和柿饼,剩下一小部分做了冻柿子吃。另外院中还有一些常见的花草,宁澜清出来一小块地种菜,倒也不违和。

  如今这院子少一个人都能看出空荡,知达到底是怕平时阿北回来一个人太孤单,便同月儿商议了暂时住过来,反正外边租房也要钱,不如把钱给自己人。宁澜也开心他们能互相照应,就把西厢房让了出来,倒座房光照差,叫新娘子住太委屈了。

  成亲的事宁澜经过一次,比知达多些经验,空了也会帮着上上下下忙活。但是他俩再怎么做也比不上长辈周全,幸得还有李大夫能多提点着。

  小院里新年的灯笼还未撤下,又挂上了红绸,到了成亲那日,吹吹打打的更是叫人听着高兴。因为月儿和知达都没有什么亲戚,两边只请了最亲近的人热闹了一回。街坊四邻那里,宁澜让阿北在院外摆放了喜糖和喜饼,随他们取着吃。

  仪式举行时,知达把宁澜奉为上宾,宁澜推脱不掉,幸好准备的礼钱丰厚,几人多年相处的默契,不用说出来,彼此都已从心里把对方当家人看了。

  等到宁澜和知礼回到洞溪村,正月已经快过完了,两人把知达的喜糖给作坊里的人分了,原是想叫众人沾沾喜气,没成想引来一些酸话。

  “唉,如今奴才也买的起这么好的糖成亲了!”

  “谁说不是呢,傍了个好主子,你说我们当初咋就没想到把孩子送来呢!”

  “哪轮着你送啊,再说人家也看不上,要看的上还能去买人嘛!”

  “说的也是,咱们没这样的造化。”

  “有时间在这儿说闲话,不如多赚点儿钱是正经,”宁守信听不下去,厉声制止。年后作坊都改为了提成制,工钱拿的比之前多,平时上工时间也不长,换别的地方哪有有这么好的待遇。这些个爱嚼舌根的人要说坏也不是真坏,人云亦云惯了,无端端总能说出那么一两句话叫人膈应。

  宁澜一惯不理会这些,如今糖作坊有宁守信、宁大旺和宁守义已用不上操心。秋梨膏这边的事在方伯和宁玉的安排下也都井井有条的进行着,打初六一开工,年前剩下的一万斤梨便陆陆续续做成了秋梨膏。

  京里、州城、婺州府各处也接连来了信,做好的秋梨膏没有耽搁几天就运了出去。朱明正这一回一道买走了几千斤糖,信里还约宁澜去婺州府玩。可惜山高水远,两处一来一回就得一个多月,宁澜有心也不想在路上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