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对不住, ”宁老爹走到方家几口人面前替宁原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爹,你,”饶是谁看见亲爹为了自己低声下气都不是滋味, 宁原走过来干脆的承认了错误, 又噗通一声跪在宁澜面前,“宁少爷, 求你给我个活计, 我会好好干的, 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再犯浑了。”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给围观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宁澜也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往旁边错了一步道,“找工你去找阿南,这事我不管的。”

  “找了,他不要我, ”宁原一脸理直气壮。

  宁澜顿时哭笑不得, “所以你才闹这么一出?”

  宁原这才不好意思的点头。

  围观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啐他, “呸, 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要脸做什么,”宁原丝毫不在意, “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爹饿死。”

  “胡说什么呢, 混账东西, ”宁老爹气的又要打。不过宁原有一点没说错, 他最近没找到活计, 今年地里收成又少, 这个冬天确实难捱。

  “好事儿,宁老头,儿子懂事了,”拉着宁老爹的人忙出言相劝,生怕他气出个好歹,又红了一张脸问宁澜,“宁澜,宁原原来没这样过,我看他是真心改过,你看看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活计能给他一份,我、我来担保。”

  “可不能冲动啊,”旁的人大都持怀疑态度,不相信宁原能一下改好。

  “我来担保吧,”不知几时过来的宁建民出了声,“不过宁澜你不用勉强,这事不能强求你。”

  宁澜倒觉得宁原是个人才了,想出这么个法子,还挺能屈能伸的,“不碍事建民叔,让他后日去作坊找我吧。”

  宁老爹拎着宁原耳朵走远,风中还飘着两人的对话,“你真改好了,你这次要是再敢骗人,我就带着你直接去见你娘!”

  “真的,真的,爹,你信我一回。”

  出了这么个插曲之后,方元庆之后出摊就顺利多了,几百斤的栗子一个月多一点就卖完了,最后落得三两银子,至少过冬的衣物能给家人添上了。不过他不愿意坐以待毙,思考了几天又去找宁澜了。

  “你要跑商?”宁澜诧异问道。

  “对,我在镇上乞讨时就听说过你的糖卖的好,这也是年节下缺不了的东西,我想拉一些到隔壁州城去卖,”方元庆原来也跟在方伯身边做生意,又来回走了几千里的流放路,经过许多难处,更有胆识了。

  “这事你已经决定好了,”宁澜看方元庆表情坚决,并不是来找他商量的,“你找我是想让我佘给你一批糖?”

  “是,”方元庆点头,“还想请你借我点儿钱租辆马车。”

  “还有我,我也要去,”两人正谈着,宁原突然推门而入。

  “你怎么偷听人说话?”方元庆看清来人没好气道。

  “方大哥,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事儿找东家才不小心听到的,”宁原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我想和你一起跑商行不?”

  “不行,我不带你。”

  “方大哥,之前的事儿都是小弟的错,再说当时我也不是冲你,那不是那叫什么,孙子兵法么,”宁原一个劲儿的赔笑。

  “咳,”宁澜适时咳了一声。

  “东家,”宁原过来给宁澜捏背,“我知道东家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少来这套,你刚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我觉得孙明那小子没安好心,”宁原这几日总看到的孙明鬼鬼祟祟的,便多留意了两眼,觉得不大对特地来告诉宁澜。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东家你信我,一定要多提防那小子。”

  “成,没事儿你忙去吧,”宁澜毫不留情地撵人。

  宁原急了,“那跑商的事儿呢,东家,我不借钱,我替作坊去跑不成吗。”

  “你让我我想想,”宁澜不给他准话,宁原只得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方大哥,我确实有叫我的人跟着你去的想法,一来你自己出去不安全,二来想让你带带他们,”宁澜斟酌话语,“不过这事儿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

  “有人作伴挺好,这生意我一个人也做不完,”宁澜说的话有理,他一个人容易招来不安好心的人,而且方元庆也很感激宁澜,卖栗子的事他占了大便宜。

  方元庆走后,宁澜便把阿南知达知礼叫过来商量跑商的事,“你们说说你们的想法。”

  “少爷,我愿意去,”知达头一个站了出来。

  “一路上会吃很多苦头,而且还有危险,你想清楚。”

  “我愿意,”知达态度坚决。

  宁澜原本也是属意他的,识字又有心眼,不会叫人轻易诓骗,于是点头,“成,那就你吧。”

  第二天一早知礼和阿南又找了过来,知礼开门见山,“少爷,我也想去跑商。”

  “昨天怎么不说?”宁澜咽下嘴里的馒头,“再说你和知达手上不少事呢,你俩都去了这些事谁来做?”

  “少爷,我可以,”阿南站出来,“他俩昨天夜里都给我交代好了。”

  “合着你们是来通知我一声呗,”宁澜放下筷子,看着两人,“给我个理由,别说那些为了我为了作坊的话,我要听实话。”

  知礼吭哧半天说不来话,阿南两手一摊一幅帮不上忙的样子,最后他梗着脖子道,“我不放心知达哥,我要保护他。”

  宁澜打量了知礼一眼,几人中确实属他最壮。宁澜是找了几个人同知达一起去的,不过这几人都没管过事,派知礼去一路上倒是能有个商量的人,“那行,考虑好你去吧。”

  “少爷同意了?”知礼还没反应过来。

  “同意了,快走吧,少爷还没吃好饭呢。”

  阿南和知礼出了门,宁澜郁闷道,“我怎么感觉自己一点儿不像个主子。”

  “你这叫,”宁磊接过话茬,说了半句咽下去了,面露狡黠戳戳阿北,“阿北你说。”

  “哦,少爷这叫御下不严,”阿北在一肚子心眼儿的宁磊衬托下显得格外呆萌。

  ......

  知达知礼跟着方元成花了两天就备齐了需要的东西,现在离过年没剩多久了,所以这趟宜早不宜迟。除了宁原,随行的还有两个自愿去的魁梧大汉,那体格光站在那里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头一趟跑商,大家心里都没个底,宁澜叫麻婶儿在知达里衣中缝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以备不时之需,又一再交代,“不管带走的糖卖的如何,一个半月后都要回来,一切以安全为上,记住了吗?”

  “记住了,少爷。”

  出门饺子回家面,麻婶儿特地包了一顿饺子,一行人吃饱便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方伯一家和宁老爹泪眼汪汪的把人送到村口,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舍得回去。

  知达知礼丢下的事也不能全叫阿南一个人忙活,宁澜每天吃完饭就带着家里猫猫狗狗来作坊了,再说还有孙明那里也得留意。

  “可查出找孙明的是哪家的人了?”

  “查出来了,是镇上张家的。”

  “张家?”宁澜仔细问了,确认了这个张家就是当初他送紫苏桃子姜的那个张家。

  “是,少爷,那人给孙明钱是分批给的,下次再过来可要抓个人赃并获?”

  “不用,当不知道,你叫大家赶个工,多做些糖出来。”

  张家是为软糖的配方而来,没有张家也会有其他家,宁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里早有打算,所以并不慌张。

  秋季是金桔成熟的时候,商队来送水果时宁澜留了两车。拿盐水清洗后,挨个在金桔上切了十字花刀,白糖加水先熬了糖浆,然后将处理好的金桔放进去炒至盈透。

  金桔可开胃生津,理气止咳,用糖或蜜渍之,经久不坏。金桔蜜饯是做传统桔红糕的原料,桔红糕是闽南地区的特色小吃,也是自清朝起每逢正月元旦家家必备之物。

  腌渍好的蜜饯金桔连皮捣成泥,温水加糖化开,加糯米粉和成面团,上锅蒸熟后,案板上洒熟粉揉成长条再切小块即可。做好的桔红糕剔透如玉,桔香味浓,且糯而不粘,甜而不腻。

  宁澜不打算卖糕点,这桔红糕是做来自己的吃的,分别给几家亲戚送去尝了鲜。剩下的蜜饯金桔加雪梨汁、白糖、麦芽糖和糯米粉做成金桔雪梨糖了,正好雪梨也是润肺止咳的。

  糖的口味多了,宁澜定制了精致的罐子混装售卖,意外的非常受欢迎。这就好比现代人抽盲盒的心里,总好奇下一颗是什么口味的。

  在笑笑的点心铺寄卖糖已经不方便了,宁澜很早就选了个铺子打算开一个糖果屋,只是他要的风格及里面的一应摆设都非常梦幻,导致装修花了好长时间。不过装修好效果是非常惊人的,成了一个网红胜地,引得许多人过来打卡,其中以小娘子最多。

  看店一个人就够了,过过秤,收收帐,在村中聘了一个能识字的。

  开业那天宁澜还做了好多棒棒糖,进店就送,热热闹闹了好几天,一下把糖果屋的名声打响了。

  还是那句话,树大招风,宁澜特地趁着店里人多的时候请常来往的衙役吃了一顿酒,以震慑某些心怀鬼胎之人。宁澜算得上清远镇的纳税大户了,平日里镇上施粥筹集善款都少不了他,因此见知县的机会不少,宁澜也暗地里打点了。

  刘承借着送贺礼的时机把张家的打算告诉宁澜,宁澜郑重谢过。

  意外的是张长远叫元白元青也捎来了贺礼,而且都是布匹笔墨纸砚之类很实用的东西,里面最贵的当属一枚银质长命锁,一看就是新打的,宁澜疑惑道,“该不会是你家主子送错了吧?”

  元白元青只摇头不说话。

  宁澜继续猜,“有人借张长远的名义送的?”

  元白元青对视一样继续摇头。

  宁澜便知他是猜中了,“那你俩多留两天,我好准备回礼。”

  京里的人物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宁澜思来想去,除了各色糖果,也只搜罗了些本地特产,把自己用雪水酿制的桃花酒和青梅酒各起出两坛,另准备了一些皮蛋、一坛子蔷薇花露、一坛子桂花花露。

  这么多东西,宁澜不好叫元白元青白跑腿,给了赏银又熏了些野猪肉叫两人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