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吧。”清风真是一句废话没有,干脆的很。
在人间打架,需要画个场子让观众避开,然而这两位在天国中动手却不必,随着这一句话,加百列与清风所在的空间奇异的延伸而开,其它人站在原地未动,却似自然到了远处。究竟有多远?还是刚才那么远!
有一件事让梅振衣很吃惊,那就是清风没有亮出金击子,看架式就是要以命运之匙与加百列手中的秩序之刃斗法,竟然以天国的圣物为法器!
“清风啊清风,你真要动这件神器为什么不早说?早给你拿去研究一番也好。”梅振衣在心中暗道,随即转念又想到了一种原因,清风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试炼自己的修为,在天国随手动用天国的圣物,以求妙用变化自如,印证法自然之道,演法的结果倒是其次。
清风对面的加百列一挥手,手中出现了一柄银色的战斧,见到这一幕,梅振衣突然反应过来清风为何要使用命运之匙的另一个原因。因为秩序之刃在这里出现,与人世间祭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加百列持斧在手,美丽的脸庞上散发着神圣的光辉,仿佛整个天国的气息都随着她的动作在浑然一体呼应,带着运转这一片广大世界的法力。加百列在天国号称“指引使者”,拥有“匹敌神的力量”,她手中的秩序之刃能延伸开辟一片空间的既有规则,在这里,她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而清风偏偏选择在天国与她演法论高下,战斧祭出,一片无所不在的力量笼罩下,偏偏有一个缺口,就似一件完美无缺的工艺品上留下的一道裂纹,来自清风手中的矛尖,这才是最适合对抗加百列的神器,难怪清风会用它而不用最趁手的随身法器金击子。
手持秩序之刃的加百列,身形并未变得高大,无形中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让人感觉无可匹敌,她对面的清风显得那么渺小。清风也没有再说话,手中金矛向前一挥,他先动手了,一场演法就此开始。
梅振衣不是没见过神仙打架,比这更激烈的斗法场景他都经历过,但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此刻才深刻的明白其中的含义,有很多大神通玄妙境界,在人世间是没有办法施展的。有时候仙人之间动手更像是较量拳脚功夫,神通境界已到极致,那种场合下的拳来刀往都是法力相消。
在天国又不一样了,就似人间的修士斗法,但其玄妙不可思议。
清风手中的金矛挥出,改变了这一片仙界的格局,甚至重定了化转而成的次序。他是站在天国与炼狱的分界线上的,此刻将面前的天国划出了一道裂隙,自然左右分开,身后的荒漠延伸到了加百列的脚下,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可匹敌的气息也湮灭了。
加百列并没有立刻还手,所谓演法并不是生死相斗,而是互相出手论高下,等清风金矛划出,天国美景出现了裂缝,荒原蔓延到她的脚下,这才挥起银斧往身前一划,姿态妙曼至极。
秩序之刃划出,观战的梅振衣有一种错觉,似乎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到了很远的地方。再看加百列脚下的裂缝消失了,天国的边缘在往前延伸,清风在后退,他的身形虽然没动,但以仙家神识感应,距离加百列的空间越来越遥远。
第一回合不分胜负,加百列稍占上风,这两人斗的是灵台化转之功。
清风突然飞了起来,命运之匙发出了光芒,矛尖划过的地方有浓烟与火焰的痕迹,他当空转了一个圈,将金矛收在背后又从肩上挥了出来,迎头向加百列打去。这是打猴鞭法中的一招,叫作回旋飞燕斩,清风此刻化为长棍的招式施展出来。
离得这么远,丈二金矛当然打不中加百列,然而随着锋芒所向,清风与加百列之间的这一片世界又有了变化,似乎分出了光明与黑暗,有无数未知混沌盘旋,瞬间搅乱了加百列挥斧延伸而出的空间,没有秩序,只有两种力量的撞击。
如果有凡人看客旁观的话,这一下可大饱眼福了,清风凌空一击,加百列半边身体变裸了!
第264回、飞扬白发三千丈,描印齐眉一指禅
加百列右手持秩序之刃,如果仅看她的右半边身姿,没有任何变化,穿着天蓝色曳地长裙,映衬着天国光辉,是那么的高贵与圣洁。
但是她的左半边身体变得一丝不挂,肌肤细嫩雪白毫无瑕疵,修直的腿部曲线无可挑剔,胸房饱满挺拔,尖端那一点蓓蕾,就似晨风中刚刚拭去露水的夜樱莓。
这半边身体,充满女体的柔美与性感,是那么的原始与真实。
而在她左侧的身体之外,没有天国的光辉,是一片不知名的黑暗虚空,似乎将一切神圣的气息全部吞噬,只留下了加百列洁白的身躯格外显眼。
这样的高人于仙界斗法,清风当然不会去剥加百列的半边衣裳,这支金色长矛的尖端可以划开光明与黑暗的界限,剥离了天国地位赋予加百列的所有“神性”,将她原始而真实的另一面展现出来。
若不论修为法力,清风这一击已将命运之匙的神用发挥到极致,就算当年的梅丹佐亲自施为,巧妙也不过如此。
“好身材,好手段!”梅振衣在心中暗赞一声,前半句赞加百列,后半句赞清风。
“得罪了!”清风在空中说道。
加百列面有嗔色,背后有薄膜状的光辉升起,似羽翼又似映衬身形的光晕,延伸万丈几乎笼罩了整个天国的背景。梅振衣有一种错觉,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尊佛光普照的菩萨,白色光晕刺破黑暗,加百列原地旋身,又恢复了“正常”。
她低喝一声,手中的战斧化作一团银光,脱手朝空中的清风砸了过去。清风将金矛抖出一朵枪花,身形被这一团银光笼罩,紧接着大喝一声,空中的银光突然爆散而开。
梅振衣神识一晃眼界一花,陡然间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见漫天银丝挥舞,就似清风的羽衣舒卷而开,收摄心神定晴一看,不是羽衣化成的乾坤大袖,而是清风的头发。
古时童子也是留发鞭的,清风仙童的头发乌黑浓密,自然似随风飘拂,无形中带着仙灵气象。然而这一瞬间却全部变白了,如银如雪漫天舒卷而开,空中似万条银蛇狂舞,以至看不清他的身形。
加百列的秩序之刃化为银光飞出打向清风,一击白发三千丈,场面难以形容的诡异。
下一瞬间,清风一挥衣袖,羽衣上的银丝也全部舒卷而出,仿佛成了一只延伸变化的卷天大袖,绕着自己的身形一转,漫天的银光与白发顿时耀眼,随即湮灭。
强烈的明暗对比使梅振衣眼前有刹那间恍惚,紧接着发现清风已经落到地面,就站在天国与炼狱的分界线上,加百列与他面对面而立,一切已恢复平静,就似两人刚才根本没动过手。但是加百列手中的秩序之刃不见了,清风手中的命运之匙也不知去向。
第二回合仍不分胜负,而清风明显占了上风,这一回合斗的不仅是灵台化转之功,且以法力互相触及到对方的本尊法身。
清风的表情却有些迷茫,微微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问题,身处这样激烈相斗的场合,这位仙童竟似在走神!
加百列好似抿紧了嘴唇瞪了清风一眼,清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似乎略带歉然的对加百列微微一笑,加百列又瞪了他一眼。为什么说“似乎”呢?因为梅振衣恍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其实这两人的神色毫无变化。
两人谁也没有再抢先出手,就是那么面对面的站着,仿佛都在蓄积力量等待最后的一击。命运之匙与秩序之刃虽然不见了,但梅振衣注意到清风垂下的右袖中伸出一节金色的手指,而加百列的右拳在胸前握紧,拳头上笼罩着一层银色的光晕。
再看米迦勒、乌利尔、拉斐尔、观自在、钟离权等人表情都很凝重,清风与加百列就这么在仙界对峙,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
人世间已过去了大半年,梅毅从关中返回芜州,私下找到应愿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去了青漪三山清修。
夏天到了,天气很热,上午在私塾读书,午后梅应行与阿斑又溜出菁芜山庄到句水河中摸鱼玩了一阵,摘两片大荷叶顶在头上当草帽,才顶着大太阳回家。
开元盛世百业兴旺,芜州城近郊也很繁华,尤其是沿句水河一带有不少码头和商铺,应行和阿斑没有直接走近路回菁芜山庄,而是在沿河一带绕道闲逛。
在路边看见一群小孩围在一棵大树荫旁,不知在看什么稀奇?两人也凑过去看,原来树下倒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闭着眼睛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地上横着一根乌紫发亮的拐杖。
开元年间天下并无战乱灾荒,大多数老百姓日子过的很安稳,芜州一带乞丐真不多见。阿斑一皱眉道:“这人还没死,好像是中暑了,看气色又像是饿了好几天。”
应行一摸兜发现自己没带钱,问道:“阿斑,你身上有没有铜子?”
阿斑也摸兜道:“就够买五个烧饼的。”
应行:“那就去买五个烧饼,救人一命总是好事,总不能看着他死在这里。”
阿斑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买了五个烧饼回来,梅应行一皱眉道:“这烧饼太干了,大热天怎么能咽下去,我再去找碗水来。”
他转身跑进了不远处一家装修很精雅的茶楼,这间铺子是柳家开的,伙计虽不认识梅振衣,却见过这位住在菁芜山庄的小少爷,哪能只给他一碗白开水,梅应行捧出来的是一大碗冰镇酸梅汤。
他俩走到树下,阿斑把乞丐扶起来靠树坐直,梅应行将酸梅汤递到那人的唇边,伸出另一只手一抚他背后的某个穴位。这是医家灌服汤剂的手法,梅振衣教过一遍,这小子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