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能成为金陵这边旧宅的总管,在贾家的人脉自然是很广的,会通过旁人知道贾珍放的那些狠话,倒也不算稀奇。
贾蓉看了老管家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老管家道,“您老人家消息挺灵通啊,京城离金陵千里之遥,老头子放的狠话都能被你知道。”
“这不是想为少爷排忧解难吗。”老管家微微笑道。
显然,老管家是特意打听京中的消息,就为了给他通风报信。
贾蓉不由得高看了老管家一眼,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贾蓉的反应让老管家有些意外,站在原地静静思量了半响,忽然笑了。
看来小主子有法子应对盛怒的老爷啊。
不然也不会这样胸有成竹。
想到贾蓉这次来金陵是准备参加秋闱的,老管家不由得激动起来。
莫非小主子会考中举人?
贾家可是好多年都没出举人了。
当年最被看好的贾珠,都没考过。
秋闱一共要考三场,第一场在八月初九,初八这日进场,初九第一场开考,初十出场;十一进场准备第二场待考,十二第二场开考,十三出场;十四进场,十五第三场开考,十六出场。
十六这日出场,变算秋试结束。
秋闱放榜一般是选在九月的寅日或是辰日。
今年的九月初八是寅日,放榜日也定在了这一天。
乡试结束后,贾蓉便没有再出门,一直等到乡试放榜结果出来。
衙门的差役敲锣打鼓的来到宁府旧宅报喜,贾蓉中了头名解元。
这个结果让贾蓉有些意外,毕竟江苏省也算是大省,去年的院试,跟他一同应考的只有金陵以及金陵周围州府的童生,再远些的府城,是分批次另考的。
但这不代表他的小三元就有水分,他的小三元是实打实靠实力拿到的。
如今拿到解元,等于他已经连夺了四个第一。
这不禁勾起了贾蓉心里的野心。
前世他乡试只进了前十,次年参加会试,也在前十,殿试才凭着脸点了探花,论他实际能考到的名次,其实也就二甲前几名之列。
重活一世,他前世不足的地方,这两年在林如海这里都差不多补足了。
再加上他有过一次经验,考中了小三元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他前世毕竟拿下过探花,重活一世要是一个小三元都考不到,那前生二十年不是白活了?
但他从来没想过,乡试他也能拿到头名。
毕竟江苏省原是属于江南省,后来被拆分成了两个省。
江南人才辈出,哪怕贾蓉重活一世,有了名师教导,也不敢说必定能考中头名。
只能说,这是意外之喜。
“恭喜少爷高中解元,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老管家欣喜若狂,涨红着脸道。
贾蓉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解元,将来怎么也是个二甲进士。
他们贾家真的要重归书香之族了!
贾蓉自然不知道老管家在想什么,次日是鹿鸣宴,贾蓉在宴上又露了脸,还被今科的学政点名作诗,好在他诗才不错,倒也博了个满堂彩。
参加完鹿鸣宴回来,贾蓉喝得醉醺醺的,沐浴更衣后,倒头就睡。
次日晨起,贾蓉便叫竹青收拾行李,然后叫来了老管家。
“明日我就回扬州了,我离开金陵后,你把金陵这边贾家族人里,仗着家族权势欺男霸女的族人名单整理出来,我到时候有用。”贾蓉道。
老管家闻言一脸惊诧,“小主子想做什么?”
“贾家如今尾大不掉,那些仗着族里权势欺人的,都是在败坏贾家的名声,处理了也省的将来给我惹祸。”贾蓉道。
老管家登时警醒过来,“老奴明白了,少爷放心。”
贾蓉是要做官的,当然不能叫这些出了五服的贾家族人拖他后腿。
很快老管家就带着贾蓉的吩咐下去了。
这时,一个小少年端着茶水进了门,“少爷,我刚才在门口遇到我爷爷,好像有心事。”
来人就是老管家的小孙子,姚兴宁,今年正好十五岁。
贾蓉来到金陵的第二天,老管家姚桂昌就将他这小孙子送了过来。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给他使唤。
这小子年纪虽不大,但人机灵懂眼色,使唤了一阵子,贾蓉还挺喜欢他的。
“我交代了你爷爷办事,许是有些麻烦。”贾蓉随口道。
姚兴宁闻言,不由有些好奇,“什么事啊?”
在姚兴宁的印象中,他爷爷就是最有本事的人,哪怕是贾家旁支那些人,都要礼让他爷爷三分。
但就是在他眼中这样有本事的爷爷,却对贾蓉恭恭敬敬。
起初他不太理解,但后来跟着贾蓉待了一阵子,就明白了他爷爷的用心。
贾蓉这位主子是个有前途的,他爷爷把他塞到贾蓉身边来办事,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见他好奇,贾蓉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就是查查金陵贾家这些族人里,有谁仗势欺人了,整理个名册给我。”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但姚兴宁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贾蓉的意图。
“贾家有不少族老名望很高,极为难缠,要对付他们,可不容易。”姚兴宁眉头微蹙,道。
怪不得他爷爷一脸凝重呢。
少爷真是太折腾了,这还没当官呢,就打算拿贾家的族人开刀了。
贾蓉如何看不出姚兴宁在想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解释什么,“明日我就南下去扬州了,你是留在金陵,还是跟我一块走?”
“那当然是跟少爷一起走。”姚兴宁顾不上分析贾蓉查贾家族人的举动有什么深意,听到贾蓉的问话,立马回道。
他爷爷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他安排到贾蓉身边伺候,不跟着贾蓉,难道让他爷爷的一番苦心打水漂?
贾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嗯,那你就去收拾收拾吧。”
收拾什么,不言而喻。
姚兴宁放下东西,快步走了。
竹青走过来给贾蓉倒了杯茶,“这小子还是有些冒失,也不知道给少爷倒杯茶。”
“罢了,他还小呢。”贾蓉笑着道。
竹青噎住,心说这小子也就比贾蓉小了两岁而已,十五岁的人,都能娶妻了。
姚管家费了那么多心思,把这小子安插到贾蓉身边,多半就打着让贾蓉给姚兴宁配个好媳妇的主意呢,毕竟贾蓉这次回京后,地位就大不一样了。
一个小三元贾珍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解元就不同了。
考中举人,在本朝就可以授官了,贾蓉身上这个举人功名,等同于半个官身。
贾家西府的贾琏,当初为了成亲好看,捐了个同知的官,虽然是正五品的官,却只是个散官,没有实际的职务,别看品阶高,甚至还不如贾政身上那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地位高。
贾蓉如今中了解元,一旦考中进士,若是有机会中一甲,最低都是个翰林院编修。
虽然只是正七品,但翰林院历来清贵,且还有个潜规则的说道。
——非翰林不入内阁。
进了翰林院的进士,等同于储备的内阁辅臣。
只要一步步踏踏实实的走下去,将来官位都不会低。
若是能入了陛下青眼,更是能快速的平步青云,封侯拜相。
贾蓉如今已经初具这样的潜力。
次日,贾蓉带着小厮还有姚兴宁一起登船回了扬州。
刚回扬州没两天,便有门房报信,说府外有人找他,说是他的朋友。
贾蓉不由得纳闷起来,让人领到他书房见他。
等到下人将一年轻男子领进来,贾蓉便笑了起来,“我道是谁找我,原来是你。”
这人正是去岁被贾蓉救下的冯渊,“甄家小姐呢?没跟你一起?”
“她被府上的嬷嬷领进了内院见夫人了。”冯渊解释道,“我听说你考中了解元,还未恭贺你高中之喜。”
“不知者不怪,”贾蓉叫人上茶,又问,“怎么样?找到甄小姐的亲人了吗?”
提起这个,冯渊便有些气恼,“可别提了,说来就糟心。”
“哦?”贾蓉挑眉,“此话怎讲?”
“这么说吧,当年甄小姐被拐之后,甄家隔壁的葫芦庙就起了大火,将整个小巷烧了个精光,好在甄小姐的父母并没有什么损伤,只是甄家被一把火烧没了,只余下一些田庄,甄老爷就带着夫人去了田庄上,哪知那年匪盗猖獗,甄老爷夫妇不得不变卖了家产,投靠甄小姐的外祖家……”说到这里冯渊喘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闰了润喉。
看他还没有说完,贾蓉就没打断他,等他喝了茶继续说。
“那封家老爷子真不是个东西,甄老爷夫妇已经如此惨了,他还坑甄老爷夫妇的家产,更是在背后败坏甄老爷的名声,说他不会过日子。这样过了一二年,甄老爷一日上街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跟一僧一道出家了,不知所踪。”
贾蓉默然:“……”
“那甄夫人呢?”贾蓉缓了一会儿,问道。
冯渊道,“甄夫人当年跟甄老爷投靠娘家,身边还带了两个丫鬟,丈夫出家之后,有两个丫鬟帮着做活,加上甄家剩下的资产,日子倒也过得去,甄老爷出家一二年后,大如州新来了位知府,叫什么贾雨村,从前受了甄家老爷的资助,才能入京赶考。他到了大如州,背地里勾结了甄夫人的爹,将甄夫人身边一个叫娇杏的丫头纳了回去做妾,那之后大如州就传了不少甄夫人的闲话,甄夫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出门。”
贾蓉面色骤变,“你说是贾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