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是在一处废墟的中心找见了陷入昏迷的晓美秋也的。

  虽然没有条件得知事发时的具体情况,但装载着优秀推理能力的FBI王牌探员还是能够从这附近狼藉的蛛丝马迹中分辨出一二真相——拽风筝的途中不但要控制好规划路线,还要躲避袭来物并见缝插针的进行火力反击,绷紧神经一心三用的晓美秋也显然还是失误了,而这场强度极高的战斗几乎不存在容错率,在他犯错的瞬间,被魔女之夜从别处拔起的写字楼残骸就将他本人狠狠的拍在了大地之上。

  身经百战的金瞳青年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引颈受戮,从现场的实际情况来看,他定是用了些许人类无法理解的魔法手段卸掉了这场冲撞中大部分致命的受力,可饶是如此,进攻意图狠厉且手法是毫无留情的魔女之夜还是用最原始的残忍方式让他丧失了战斗力。

  如果晓美秋也是普通的人类之躯,赤井秀一在这里恐怕只能找到成泥的血肉混在粉碎的骨渣里;好在晓美秋也是宝石不碎便灵魂不灭的魔法少女,他在意识尚存时好好的保护了胸前的要害之处,这才以脊柱尽断的代价于昏迷中活了下来。

  受了致命伤、陷入昏迷的魔法少女还有余力维持痛觉屏蔽的效果吗?

  ……并不能确认这一点的赤井秀一犹豫再三,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靠徒手将压在晓美秋也身体上的大块瓦砾尽可能的全数掀开之后,在离无意识的青年较近的一块破碎楼板上坐了下来,多亏了这与地面存在着些许高差的歇脚地,至少不会让他的鞋子浸泡在倒灌进来的海水里。

  然而睡在废墟中的晓美秋也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凹下去的骇人坑洞中心,波光粼粼的海水正混着脏污不堪的尘土洗刷着他的身体和头面,让脸色苍白的、骨骼扭曲的青年看起来有一种在此时此地已然陷入了永眠的错觉。

  站在彻彻底底的旁人视角来看,或许对于晓美秋也来说,稀里糊涂的死要比活着行走在疲惫与痛苦中保持清醒要仁慈的多,可惜,这抱着沉重执着弥留于世的怪物从未给过自己喘息的空隙,赤井秀一非常肯定,脊柱尽断的晓美秋也在清醒后一定会挣扎着爬起来的。

  身陷此时此情此景,他根本无法控制住双手去点一根烟,同时深深叹息的冲动。

  ……

  耳边并未捕捉到漩涡涌动的声音。

  醒转过来但尚处在朦朦胧胧状态中的晓美秋也模糊的想着,风暴是停止了吗?

  “没错,正如你们先前预测的那样,在拖了足够多的时间、并倾注了足够多的伤害之后,魔女之夜自己退场了。”

  ——魔女之夜。

  昏昏沉沉的大脑在尚未清明之时便因为捕捉到了在意的关键词而指挥着身体想要动起来,只可惜,哪怕仅是作为灵魂的外置硬件,断掉了重要中枢的拟态躯体也无法顺利的动起来。

  “可恶,怎么回事……”

  “你感觉不到疼吗?按理说脊椎的连续性和完整性被中断会刺激周围的神经,继而引起剧烈的疼痛。你现在表现出的运动障碍以及感觉障碍都是因为你躯体的中枢碎掉了啊,我建议你先躺着别动,先将自己慢慢的修复好了再说其他的。”

  “……啊,赤井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终于清醒了些许的晓美秋也用困倦且虚弱的声音唤道:“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加入这样的战场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一点,得稍微去安全的地方躲一躲,我马上就送你出去——”

  从刚才起就很想叹气的赤井秀一终于真的叹气了:“以你现在的角度应该能轻松的看到厚重的乌云层中透出的那束光吧?已经安全了,秋也,魔女之夜结束了。”

  ……当然,东京这座城市也差不多算是结束了。

  “是安藤将我一路护送进来的,她的能力值得认可和信赖,带着一个毫无战斗力的累赘杀入重围,不但没有让我被擦破皮,还帮助我找到了你的位子。”

  “杏梨,她……”

  “她走了,将我送到之后,她的宝石在我的面前炸开,随后她本人毫无反抗之意的被卷入风暴的中心了。”

  看不见魔女的赤井秀一并不能准确的搞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当安藤杏梨绵软的躯体好似被什么给吞噬了之后,想要二次朝昏迷过去的晓美秋也发起补刀的魔女之夜似乎停下了蓄势待发的残忍进攻,劲风们像是被什么东西纠缠在身上而陷入了魇一般杂乱无章且意义不明的举动,而后没过多久,持续着的锐利风暴渐渐平息,直至慢慢淡化至彻底消失。

  在这不止信号塔被摧毁了个干净的天地之间,联系不上任何人的赤井秀一只好守在晓美秋也的身边,他本还在期待中田雅菜和日高萌乃会摸着晓美秋也残留的气息找来与他们汇合,可等了许久都没能等来第三人出现的赤井秀一终于承认了那个最糟糕的设想——

  日高萌乃和中田雅菜恐怕也同安藤杏梨一样,不会在这个世界再与他们再会了。

  很快,彻底清醒过来的晓美秋也就坐实了他的猜想。

  “是吗,杏梨她也……”

  那双重新被点亮的金瞳中似乎有些潋滟的色泽:“我实在是没想到她们竟然私下商量并说好了要一起要做这种事,哈哈……魔法少女难不成都是疯子吗。”

  挥拳向魔女之夜砸去的扭曲臂膀是灰白的死寂,它的指缝间挂着一链唯一着色的星星。

  尖叫声比身躯更大的四翼鸟如同一颗钻头炮弹,带着密密麻麻的羽毛不知疲倦的冲击。

  昏迷过去的他并没有见证那之后安藤杏梨消失的瞬间,可亲眼目睹过的数个场景以及手上握着的情报已经足够让晓美秋也得出绝不会错的结论了——

  “她们三个魔女化了。”

  喉咙很堵的晓美秋也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我亲眼看见了萌乃和雅菜的魔女在攻击魔女之夜的样子,即使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也没有任何要攻击我的意思,她们……居然真的能做到在一定范围内控制自己在魔女化后的意志和行为啊。”

  之前目睹着只会一心一意的毁掉建筑物的日高萌乃的魔女时,晓美秋也姑且还能认为那是一次美妙的巧合,可见证了有着熟悉气息的两只魔女疯了一样的与同类厮杀缠斗的那瞬间,记述在软壳本中的某个大胆的设想在此变为了可靠的现实。

  如果日高萌乃此时在他们二人的面前,恐怕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的少女会叉着腰学动画里的反派式三段笑,得意洋洋的嘲笑目瞪口呆的、见识短浅的成年人吧。

  ——“你们这些想象力匮乏的无聊大人,都说了本小姐通过演算得出的计划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哼哼,被打脸的感觉如何呀?还不赶快带着最高规格的崇拜与敬畏高呼本小姐独一无二的名姓——”

  “做的好啊,漆黑蔷薇,真是相当了不起的判断和决断。”

  有光点极快的顺着晓美秋也的脸颊弧度落入了浑浊的海水中,他终于找回了将身体撑起来的能力,即使仍有不适感残留在咯吱咯吱呻/吟着的骨头缝里,眼下认为自己还没有休息权力的金瞳青年很快便在废墟中踉跄着开始寻找可以走出坑陷的出口了。

  将燃烧至尾端的香烟随手丢进钢筋混凝土的残骸里,赤井秀一踩踏在低处稳固的大块板面上借力向下探身,他冲晓美秋也伸出了手,将后者从下方提拉了上来。

  “这一次东京的情况怎么样?”

  “多亏了你那72个小时的不间断提醒,以及日高萌乃计算出来的最佳规避路线,推荐避难所选址内的东京市民应该都安然无恙,日高的奶奶应该就在那里。”

  “是吗,太好了。”

  “还不止,由于魔女之夜的行进路线被控制的原因,受波及面程度较轻的区域或许能抢出不少的幸存者吧,现在所有的信号全部被迫陷入瘫痪,详细的实时数据肯定是没办法拿到手了,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此次降临过魔女之夜的东京应该能保下四成左右的人与财力。”

  听起来少到无法保下半数的可怜四成却已经比起全灭结局好的太多了,虽然是很久远之前的记忆了,但此刻的晓美秋也却仍在恍惚间于耳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看,aki酱,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事到如今,沉没成本已经大到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啊,研二。”

  晓美秋也喃喃道:“过去、现在、未来……承载了如此之多的希望与渴盼,本就不甘心半途放弃、不愿意轻易认输的我更是没有理由在这里停下脚步了。”

  “挺好的,比起抱着走向死亡的自毁意愿孤独的坠落在夜色之中,还是被无数灌满了期待的温柔双手轻轻向前推进的感觉更好一些吧,”赤井秀一拍了拍晓美秋也的肩膀,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揽上去:“其他的不说,即使是为了正在赌上一切的我们自己,也要一起战斗到最后,取得理想中的结局才行了。”

  向上扬起的情绪滋啦一下转成了一条颤抖着的僵硬直线。

  晓美秋也的眼中藏着星点的惊疑不定:“……我们?”

  “我们。”

  在这一刻,这位FBI探员的脸上似乎出现了某种日高萌乃式的坚定。

  “从下一次世界起,我们FBI决定要加入战局了。”

  “……”

  “…………赤井老师,你难道和丘比签约了吗。”

  “没有。”

  “你们FBI里难道有人和丘比签约了吗。”

  “也没有。”

  “日高在私下为你们FBI量身定制了一套作战方案?”

  “还没来得及问她,下次一定。”

  晓美秋也:“……”

  不久前还被一栋楼拍晕了数小时的晓美秋也戴上了痛苦面具:“你做这样的决定会让我觉得这和你想送死没有任何的区别。”

  其他的姑且都算了,最最最基础的问题——

  “嗯嗯,有干劲是好事,但普通人类是看不见魔女的。”

  面无表情的晓美秋也棒读道:“这可是基础设定啊赤井老师,看不见敌人的你踏入高危的战场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

  “如果我有办法可以看到它呢。”

  丝滑的滚到舌尖上的“不可能”被眼前的一幕止住了。

  站在晓美秋也身前一步距离的赤井秀一向他伸出手,并摊开了掌心——

  那其中躺着一枚特制的子弹,携带着由漆黑蔷薇本人独家设计的颜料胆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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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在狙杀目标的脑门开出花的特制子弹究竟能不能给魔女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锚点先生你可真厉害,我就从来没想过这种事诶!”

  接力而来的崭新的指挥官小姐无法自控的兴奋道:“试试看试试看,好想知道结果啊!”

  他们当然不可能等到魔女之夜降临之时再测试此举是否具有可行性,毕竟就算魔女之夜的实力再怎么强劲、它的性质再怎么特殊,也无法改变它是“魔女”的这一本质事实,大多数对战魔女时能够通用的技巧都是可以沿用的,所以,想要尝试人类的制品能否在魔女之夜的身躯上留下可视的痕迹,只需要在夜晚随机挑选一位幸运的试验品魔女小姐就行了。

  不过,由于身处于结界之中的人类在魔力的侵染之下也是可以看清魔女样貌的,而没有结界的魔女之夜在这一点上自带了严重的变数,几人将脑袋凑在一起商讨了许久的对策之后,竟然只得出了听起来最傻、操作起来也是最傻的唯一方案——

  由晓美秋也将特制的子弹发射给使魔,再由安藤杏梨掐着使魔的脖子将它拽出结界外,让等在结界外的赤井秀一进行一场别出心裁的视力检测。

  “使魔与魔女虽然算是同源,但也可以谨慎一点,将它做为测试的对象来施行控制变量嘛!我们可以先拿使魔做试验,而后再尽量将被打个半死的魔女本体拖出去给锚点先生看——”

  ……不说这个从来没尝试过的“拖出去”的计划究竟能不能实现,这样的行为光是用听的都觉得好笑到需要用力忍耐的地步了,这算什么,对着魔女之夜我们唯唯诺诺,对着普通的魔女我们重拳出击?你的悲叹之种和你的身体,都拿来吧你!

  心中有愧疚、但不多的日高萌乃在安藤杏梨掐着使魔脖子将其往外拖的时候冲魔女的核心所在之处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啊这位陷入绝望的前辈酱……这些冒犯的举动都是为了光明的未来!总之、总之一下子我们可能还要将你这样子拖出去……呃,嗯,拜托了,你会原谅我们的吧?”

  没过多久也被像只鸡一样掐着脖子被安藤杏梨拖出去了的鹿形态的魔女:“……”

  好在测试的结果非常顺利且理想,在结界外的赤井秀一虽然看不到魔女与使魔的本貌,但他却能够看到残留在它们身上的色彩记号。

  “其实我多少有些猜到了,”他说:“毕竟秋也用人类的枪械和炸弹都能对魔女造成有效果的攻击,这已经能说明科学侧的人类手段并非对魔法侧的存在全无用处,赌对了。”

  为能够以最小的风险和劳作次数测试出尽可能全面的情报,赤井秀一接着测试了目视效果更好的荧光涂料和夜光涂料。

  考虑到魔女之夜降临之时是黑夜,夜光涂料在黑暗的地方能够自行发光,且这种添加了化学物质的特殊涂料不需要暴晒;而荧光涂料在黑暗处不能自行发光,它需要通过光照才能反射荧光效果,比如环卫工人的反光服装,交通反光标志等都是荧光颜料。

  “那当然选能自行发光的夜光款啦!”

  知道亲爱的秋哥不差钱的日高萌乃立刻拍板道:“而且,如果借助涂料可以用曲线的方式让魔女之夜的身姿暴露,那么理论上若是用直升机吊几大桶涂料从高处泼下来将它完全染色的话,不是可以让锚点先生将它的身躯轮廓都彻底的看清楚吗?”

  ……嗯,你说的对,但这样做意味着不仅只有赤井秀一能看见倒悬在天上的魔女轮廓,整个东京处于正常呼吸中的生物都可以见证这一幕了吧,知晓一切的FBI先生自然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宠辱不惊,所以漆黑蔷薇指挥官小姐,你想要吓死谁?

  对此,日高萌乃表示:“诶,真的吗?在12级以上的台风肆虐之时还会有普通人或者媒体人不要命的跑出来观察情况吗?大家不是都应该在避难所瑟瑟发抖吗。”

  “就算真的有这种人也没关系吧,”中田雅菜也应和道:“在巨大天灾面前精神失常的家伙还少吗?随他喊叫但绝对不出声回应就行了吧。”

  安藤杏梨加入战场:“当然了,最方便的办法还是——”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花一点点时间找出散播信息的家伙,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是很简单的小事吗?”

  晓美秋也:“……”

  赤井秀一:“……”

  说的很好,但向魔女之夜泼几大桶油漆的方案最后还是被否决了。

  “很简单,因为没必要这么做,”赤井秀一说:“如果是体型小且灵活的魔女,这样或许是必要的,但魔女之夜体型巨大且行动起来很笨重,这意味着标记只要能落在偏中心的位置,围着那一点开火就不可能走空,可以省去非常多有风险的步骤。”

  “……你真的准备加入进来吗,赤井老师。”

  晓美秋也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了过去:“你明明知道魔女之夜的危险性并非一般魔女可以相提并论的,普通人类只要出现一个判断失误或是一个反应慢了半拍,就会在瞬间被秒杀掉,对于魔法少女而言多少还存在些许容错率的战斗,对于人类来说,这容错率可是彻彻底底的0啊。”

  赤井秀一从烟盒中掏出了一根烟,却又在沉默了半分钟后将烟重新塞了回去。

  “我知道,”他说:“但是在这种差一点伤害输出就可能满盘皆输的局面里,舍生忘死的你们尚且在忍受灵魂被扭曲的痛苦而拼尽所有,处在旁观席上的我在思考后仍然觉得,我需要、我得、我必须也做些什么。”

  既然使用人类武器的晓美秋也并不能算是完整的一个战斗力单位——

  那么,如果他的豁口可以被其他的人类来补起来呢?

  “FBI有着最先进的武器,以及素质最为硬核、经验最为老练的前线战斗成员。”

  赤井秀一站起身之时,门扉处与他动作同步的传来了被轻扣的声音;围观两位成年人对峙戏码到津津有味的日高萌乃在透过猫眼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毫无障碍的打开了门。

  “嗨,我是茱蒂·斯泰琳,大家可以直接叫我朱蒂~”

  “你们好,我是安德雷·卡迈尔。”

  身后站着两位自己最为信任的同事兼友人,毫无动摇之意的赤井秀一直直的望进了那双金瞳之中。

  “我们FBI坚持贯彻的信条——忠诚(Fidelity)、勇敢(Bravery)和正直(Integrity),当然,在日本,或许我们被盖着更为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那就是太平洋警察,以及——”

  个人英雄主义。

  抢在最后搭上这艘名为“拯救世界、塑造未来”的末班车,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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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洋警察堂堂登场!

  赤井携FBI力量若是能勉强的补足小秋缺失的0.5个战斗力,那么他们二人算是双剑合璧而为一了。女王+雅菜+萌萌魔女+女王魔女+雅菜魔女+小秋/赤井领队的FBI,硬是凑出了六个战斗力,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赢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