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同盟?”

  整体色调是热情张扬的温暖橘红色,眼神和态度却冷冰冰的中田雅菜撇了撇嘴:“我不要,成年男性、还是警察,说实话要不是看在丘比的面子上,我早就吐出来了。”

  晓美秋也深吸了一口气。

  “前段时间的浅井公寓爆炸案你知道的吧?”他一字一句,用缓慢的语速说道:“我就是那起案子的排爆组人员,如你所见,和刑警那边不沾边,我是特殊警种。”

  中田雅菜脸上的敌意在捕捉到关键词时明显的淡化了一些:“啊,负责那案子的排爆警是你啊?我记得是用倒计时炸弹做套皮伪装的手动引爆式炸弹,犯人在逃窜时慌不择路,结果意外的死于车祸的那个?”

  晓美秋也点了点头,他的内心远不如自己紧绷着的面皮看起来稳定,中田雅菜和浅井公寓果真是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渊源,打明牌这一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但是……

  “但是我还是不要。”

  态度软化了一些却依旧难掩敌意的中田雅菜再一次拒绝道:“你自己和刑警那边不沾边又怎样?搞不好其实你的关系网能延伸过去,更何况,我是绝对不会和成年男性有什么——”

  “你母亲身上的伤口现在没事了吗?”晓美秋也冷不丁的开口道:“你之所以着急的签订契约,就是为了杀掉中田幸夫以救下被家暴中的中田恵吧,天气越来越冷了,严重的伤筋动骨不好好处理的话百分之百会落下病根的。”

  被削减掉的敌意立刻成倍的返了回来,在丘比无声的注视中,中田雅菜的目光变得再一次凶狠了起来,从她握紧了手中的炮筒、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后槽牙互相摩擦的声音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丘比为两人争取到的和平友好共处的时间,已然再一次弥漫起了硝烟。

  “你这也算是警察?”少女讽笑着:“把你们理应救助对象遭受的苦难作为嘴边轻飘飘的调侃?我和我母亲能有今天,中田幸夫最不可赦,但你们也别想跑!”

  完全没被她重新点燃的怒火影响到,晓美秋也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我没有将这件事作为谈资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结成同盟你没有兴趣,”晓美秋也说:“那就来和我谈一场交易吧。”

  中田雅菜用仿佛见了鬼似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食物、药品、必须的日用品,隐蔽的落脚点,我都能为你们提供。”

  填满漠然的金瞳扫向呼吸一窒的中田雅菜,晓美秋也顿了一下,换上了较为轻快的语调:“啊,顺便一提,警方那边的通缉令我也可以帮你们母女摆平,挂着少年嫌疑犯的身份不管出行干什么、不管去哪里都很不方便吧。”

  “……”

  “这些筹码还不配让你心动吗?那再加上为你们母女提供稳定的金钱支持如何?保证来路透明安全,不会让你们惹上新的麻烦的。”

  被中田雅菜提在手中的炮筒“哐”的一下砸在了地面上。

  “……你想要交易些什么?”她皱着眉,目露警惕的发问:“如果你是对之前划分各自负责管理区域的结果不满,想要更多的魔女资源的话,那你尽管拿去吧;如果你是有着特殊癖好的变态,想要我配合……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晓美秋也:“……”

  晓美秋也:“就你这样的豆芽菜,瞧不起谁呢你。”

  嗯,虽然非要说的话松田阵平也可以说是豆芽菜……不对,跟这个发育不良还内心郁结的丫头不一样,对比起来,松田阵平壮实饱满的胸肌可是有料多了!

  呸,谈正事呢,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不要重新划分区域,也对胁迫你、或者你母亲没有任何兴趣。”

  多少有点被恶心到了的晓美秋也阴恻恻的开口:“我要你不留余力的为我寻找一个人,并在做得到的前提下,替我杀了他。”

  田代忠嗣与他很难在正确的节点相遇?

  那他找个局外人来横插一脚不就行了!

  “你要杀人?”中田雅菜终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明明是警察……这种事可不能随便答应你啊,先说说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浅井公寓爆炸案,死亡犯人逃跑的共犯。”

  晓美秋也笑道:“那家伙竟敢算计我和我的朋友,想用炸弹送我们上天……哈哈,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正好你的武器比炸弹的威力更厉害,很适合以牙还牙送他上天吧?”

  “……”

  中田雅菜的脸上直白的写着一言难尽:“你这种离经叛道的家伙真的不是混在正经警察队伍里的黑警吗?不找证据逮捕犯人居然想直接暗地里弄死对方,我说,你的那些个朋友不会也是这样的烂——”

  “嘭!”

  沙/漠/之/鹰的子弹堪堪擦过了中田雅菜的耳垂,与渗出的血液同时动起来的,是在这凌厉的冲击力下她根根断裂的鬓发。

  “你这家伙——”

  “随便你怎么跟我叫嚣都无所谓,但是,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我朋友的坏话……”

  仍架着举枪姿势的晓美秋也歪了歪头,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脸上却没有笑的表情:“那么下一枪就要开在你的额头中心了。”

  “虽然对于魔法少女来说这样应该是死不了的啦,所以你想要体验一下吗?”

  “你这个疯子!”捂着耳垂的中田雅菜浑身发抖:“日本警察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家伙!喂,丘比!你看看他这样子哪里有做魔法少女的资格了?”

  被扯进这场纠纷的丘比不为所动的晃着尾巴:“这些都是你因为私人情感做出的错误判断啊,中田雅菜,事实上,不管是潜力还是价值,晓美秋也都超过你很多。请不要和他在无谓的事情上作争执了,再怎么样,作为你的前辈,他理应得到你的尊重不是吗。”

  “你也是疯子,丘比!”中田雅菜气疯了:“罪大恶极的主犯糟了现世报,逃走的人只不过是还没来得及作恶的共犯而已,这家伙可是打算利用魔法少女的身份欺压普通人类啊!”

  “可笑,中田雅菜,你在对我的行为不满吗?要数数你自己用魔法杀了多少人吗?”

  晓美秋也冷笑道:“事到如今才来说这些?你到底是自己保有严谨的善恶观,还是只是为了给我添堵才掏出善恶观来试图压我一头?别天真的以为我在开玩笑了,我的杀意你是感觉不到是吗?”

  就是因为感觉到了,才觉得你这个警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真的没耐心跟你解释更多的前因后果,而且,你其实也觉得没必要了解我吧。”

  收起了威胁对方用的枪支,晓美秋也掏出了一件东西向中田雅菜的方向丢了过去:“就像之前我说的那样,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我为你们母女提供生存下去的环境和保障,而你为我找出一个人、并代劳杀了他。”

  下意识的将袭来的东西接住,中田雅菜定睛一看——

  落进掌心中的是一台崭新的手机。

  “这台手机已经做过了特殊处理,放心,哪怕你在大街上给我打电话也绝不会被捕捉到一丁点的信号,无论你用它做什么,所有的痕迹都会在你结束的时候被全数抹消。”

  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内,晓美秋也露出了阳光开朗的笑容:“怎么样,要和我交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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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田雅菜最终还是没能拒绝晓美秋也开出的条件。

  “但是,杀掉与我无关的普通人绝对不行,”她像是也知道自己的坚持很可笑一样,主动退了一步:“我把他打个半死然后交由你来最后处置,这样做可以吗?”

  没有再次开口取笑她坚守的这份伪君子般的底线,晓美秋也同意了。

  在被问到每个月需要给他们母女提供多少生活费时,中田雅菜在深思了片刻后,报出了一个并不高的数字。

  晓美秋也只消稍稍的回忆了一下关于她的情报,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数字是中田恵先前在纺织厂工作时的月工资。

  可能是因为某些微妙的感慨,和有样学样某种引诱员工死心塌地的手段,晓美秋也实际送出的生活费将她报出的这数字翻了一倍,虽然少女并未对他的此举发表过任何言论,但从她主动开口要过田代忠嗣的情报不难看出,她终究还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了这个老板,以及意外接下的这份工作。

  至此,晓美秋也与中田雅菜之间诞生了牢不可破的雇佣关系,利益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晓美秋也,你为中田雅菜和她母亲提供的居所其实还是那间没被炸毁的拾荒者小屋吧,即使你不开口,她们迟早也会找到这里的。你在用信息差打时间战为自己谋取好处啊。”

  “嗯,是啊。”

  “而且,你最初的目的其实也不是想要依靠中田雅菜杀死田代忠嗣吧,”丘比歪了歪头:“毕竟,你很清楚扰乱因果的话会产出怎么样的乱子,不是吗?”

  晓美秋也很爽快的坦白了:“是啊,我最初的目的其实就是将失去行动能力的田代忠嗣‘管控’起来而已,提出极端的要求不过是给后续的讨价还价让出空间罢了。”

  既然在因果下,不得不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发生——那么就让他发生好了,比起面对未知的自杀式袭击,还是摩天轮上的博弈更加稳定,至少后者还是有些许情报可以用上的,对于任何人来说,最可怕的永远不是困难,而是未知的困难。

  如果有办法引导田代忠嗣的行为,例如软禁他后通过一定程度的暗示和洗脑,让他在第四年的11月7日按照第一次的剧本来行事就好了……

  “在萩原研二存活后的时间线里,你第一次的经验实际上有用的部分很有限哦。”

  丘比说:“在与上一个与你并没有曾经那么亲密的松田阵平相处过后,你差不多也该接受这个事实了吧。”

  “……”

  “你真的很奇怪,晓美秋也,”丘比继续说道:“明明自身的理解能力堪称优越,却在理解的基础上总是忍不住去幻想,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和松田阵平能有机会回到最初的关系上?没道理的事不是吗?”

  嘲笑中田雅菜天真到可笑的晓美秋也自己何尝又不可笑呢。

  早在萩原研二死于街头的那一次他就知道了,因果的收束是一件多么无情、多么不讲道理的事情,在多次的失败中他理应抛弃幻想,脚踏实地的按计划行事才对。

  可是,一想到松田阵平……他就总会想要去贪恋那缥缈的可能性,想要再一次被拥抱、被亲吻,想要像最初那样拥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恋人。

  即使偏差已经出现,且在上一次他已经被这样的理想主义拖慢了前进的脚步,他却依旧想要在胜算极低的场合下孤注一掷,许下的愿望是“救下”他们没错,但努力奔走以为了挽回他们性命的自己难道不可以提出一点点的报酬吗?他也并不是想要好友们感恩戴德的回馈他,他只不过是想要回到曾经而已。

  回溯时间的能力,不正是为此才诞生的吗?

  “在这个问题上,即使是丘比你来劝说,我也不想让步哦。”

  “……嘛,虽然我觉得这其中有误会,但既然你想要坚持,我也不会阻拦你就是了。”

  微微一笑的晓美秋也任由自己过长的后发被剪下,站在他身后的是操着剪刀的、动作和神情都十分小心翼翼的松田阵平。

  “突然说要我帮忙剪头发什么的……”

  卷发青年无奈的咕哝着:“虽然不是不行,只是我都没有给hagi试过剪头发,剪坏了不许找我抱怨啊!”

  身心都很愉悦的晓美秋也笑道:“放心吧,阵平,不会抱怨的,你按照自己的喜好给我剪就好。”

  “什么我自己的喜好,你这家伙真是的……”

  在上一次的轮回中,他与松田阵平的关系处的有些问题,导致他并没有向松田阵平提出为自己剪发的要求,好在成为了魔法少女后的身体似乎在各方面都变得很迟缓,诸如新陈代谢啦、毛发和指甲的更替啦之类的,并没有疯长的迹象,只是在产生了“头发应该长到可以剪掉的地步了吧”这样的念头后,他才发现确实如此。

  他迄今为止已经走过了五次轮回,这种程度的新陈代谢速度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缓慢了,整整四年都没有理发需求的晓美秋也对这个问题也略有些疑惑,但由于是无伤大雅的边边角角,到头来他也没有去深究。

  ……偶尔一次像这样在午后的闲暇时光里温顺的闭着眼睛,听着剪刀截断头发时传来的沙沙声,只要想到为他做这件事的人是松田阵平,他的心就会变得宁静。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松田阵平的身边是他永远的归处。

  “说起来,资料班的负责人真是完全没放弃要挖墙角的行为啊。”

  把玩着手中的剪刀,松田阵平在阳光下懒懒的开口:“你上学时候的志向不就是情报部门吗?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但爆处班这边有我和hagi问题不大,所以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诶?阵平是不想看见我了,想要赶我走吗?”

  “笨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吧!”屈起手指敲了一下晓美秋也的头,松田阵平没好气道:“你自己的理想和志向也很重要吧,毕业的时候我和hagi就劝过你了,但你非要跟来……现在有更改部门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自己要想好啊,秋。”

  晓美秋也……其实他也挺想念特设现场资料班的同事们的,那些友好的、充满善意的日常同样给过他温暖,那些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袒护同样给过他安全感。

  可是,单纯的情报专员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再一次做一个知晓一切却无能无力的旁观者罢了,有过惨痛教训的他已经再也不愿意专攻情报方面了,他完全可以付出更多的精力在展开额外行动的时候不丢下情报采集的工作,在职业的方面,他必须要强迫自己走向高强度的多元化,才有可能在关键节点有拼一把的机会。

  所以,比起回去资料班,他更想——

  “但是我现在比较想去搜查一课啊,阵平。”晓美秋也弯了弯眉眼:“只做情报没前途,我啊,现在有着更大的野心。”

  要否认自己曾做下的决定和规划,也是一件非常疼痛的事。

  但这是必要的。

  为了不会再目睹松田阵平的死亡,他会尽力修剪掉自己所有多余的、不合理的、没有价值的枝条,哪怕疼痛在叠加中逐渐无法忽视,为了这份“必要”,他也会去做。

  “阵平,你和研二如果要合租的话,可以考虑加我一个吗?”

  ——不必要的嫉妒和酸涩,舍弃掉,为了能与他更进一步。

  “我的料理和家务可是职业级的啊,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不必要的坚持和矜持,舍弃掉,只要能与他更进一步。

  “如果能顺利调去搜查一课的话,我可能会天天加班诶……到时候可能还得拜托你和研二照顾我一下,我这样照顾不好自己的家伙一个人是真的会生活的乱七八糟的啦!拜托!”

  ——必要的示弱,必要的自嘲,必要的抬高对方的身价和能力,将自己置于可怜的境地。

  不过只是想要和你再一次在一起罢了。

  拜托了,这世界已经和地狱如此的相似了,至少让我将这场美梦继续做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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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本周目起,秋桑将会开始与同为魔法少女们的伙伴们展开专线剧情了,大家也可以跟着秋桑的视角从更多角度来认识这几位妹妹。

  会动的尸体是没有新陈代谢的,之所以他能长出头发给松田剪,是因为他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后,魔力自己动起来让头发长了一点,可以理解成一种心理暗示。

  秋桑在警校时期可是一门心思想去做情报专员的,可是做情报员的致命局限性已经让他在一周目吃足了苦头,再也不愿意回去资料班的他在某种意义上也算完全否认了曾经的自己,不管这决定究竟正不正确,就像放弃梦想一样,细想的话很难受的。

  在日后他还将舍弃更多“曾经的自己”,一切都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