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美秋也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这起案子的行动细节,他只知道,上辈子广而传播的、且被事件主角本人在炫耀中验证过的说法是——雷/管男田代忠利作案不成,最后被萩原研二扭送回了警视厅。

  也正因此,田代忠利才对萩原研二起了杀心,这个无房无车无工作,与表兄在一起得过且过的废物嫉恨这个将他的计划毁于一旦的年轻警官,嫉恨他年轻有为、高大帅气,嫉恨他将自己的颜面踩在脚底。

  不喜欢被萩原研二押送?那就让我晓美秋也直接送你上路吧!

  色泽越发沉淀下来的金瞳注视着展开行动的爆处班成员们,他们一部分人从数个角度同时突进,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雷/管搬运工扭打了起来;另一部分全副武装的队员则是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他们慢慢的将滚落在地上的危险爆/炸物收容,作为罪证封存带走。

  内勤员扛着红外线执法记录仪尽职尽责的录制着抓捕现场,在拉拉扯扯你追我逃的大混乱中,萩原研二高大又灵活的身影在其间非常的显眼,警用格斗技巧扎实且善于洞察人心的新人警官很好的融入进了经验丰富的前辈里,或许是因为首次投身进了规模较大的实战中,他的脸上难掩跃跃欲试的兴奋。

  能看的出萩原研二是真的热爱自己的职业了,但可惜的是,他在为亲手缉拿了第一个犯人而感到自豪时,殊不知这功绩会在不久后要了他的命。

  枪管穿过右手中指与无名指间的缝隙,被松田阵平护在身后的晓美秋也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那双隐在阴影中的金瞳死死的盯着田代忠利的身影。

  按理说,松田阵平肯定也是应该参与进这场抓捕行动的,然而他却只是抱着臂站在原地不动,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瞬息万变的现场,固执的用身体挡在晓美秋也的身前。

  这副保护者的姿态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虽然晓美秋也的心里很高兴,但在他想要动手的前提下,这样的松田阵平也确实会妨碍到他的行动,在多次拐弯抹角的劝说和暗示均无果后,晓美秋也放弃了。

  ……反正他将时间停止下来的话,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会陷入停滞的状态。

  在思考间,今夜活跃非常的萩原研二已经拽住了田代忠利的臂膀,眼看着马上就要将他制服——晓美秋也的眼神在此刻一凛,他正打算动手,谁曾想场中却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或许是发现不远处的围观二人组看起来警备力量更加薄弱一些,再加上被松田阵平掩在身后的晓美秋也在对比下又看起来着实非常的弱鸡,狗急跳墙的田代忠利从大衣里掏出仅剩的雷/管朝萩原研二的脸上扔去,在暂时逼退了一众纠缠不休的警察后,他直直的朝着松田阵平和晓美秋也的方向冲了过去。

  “咔。”

  左手掌心的表盘被按下,世界在顷刻间陷入灰白与静止。

  平摊右手的晓美秋也将樱花从中彻底抽出,他熟练的上膛,慢条斯理的信步越过了下意识的往他的方向保护过来的松田阵平,最后在走出了大约三步的位置上停住了脚步。

  看着这张慌乱中带着侥幸希冀的面庞,晓美秋也抬起右臂,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田代忠利的额头。

  手指已经扣上扳机,可不知为何迟迟没能压下去。

  为什么不扣动扳机呢?

  ——只要手指轻轻向下发力,就能结束田代忠利这条无用又恶贯满盈的贱命,结束萩原研二背负着的死亡倒计时,结束曾困扰了自己、以及困扰了松田阵平四年之久的噩梦。

  只要按下去……

  “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是有点煞风景,但是如果你站在这个方向杀死他的话,会有连累松田阵平背上麻烦的可能哦。”

  安静了许久的丘比突然开口道:“他向你们的方向跑来然后在半途突然死掉,子弹是从什么方向射出来的,人类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吧。”

  “……”

  膨胀的杀意突然间破了个口子,开始噗噗漏气。

  “从他的身后射杀他的话,血又一定会溅到松田阵平的身上,”丘比再一次开口:“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杀死他的话,我比较推荐从侧面下手哦。”

  “……从侧面也没办法伪装出有狙击手介入的痕迹吧,”晓美秋也垂下了胳膊:“这附近没有狙击点,田代忠利在众目睽睽下死于枪击不管怎么样都解释不通的。”

  “嗯?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解释的。”丘比似乎很意外:“晓美秋也,我以为你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就轻松杀掉同类的那种人。”

  ……

  他确实有过杀人的想法没错,但要说毫无心理负担……怎么可能?

  或者说,晓美秋也本来也以为自己是丘比口中所说的那类人,但当枪口真的抵在对方的额头上时,他明显的犹豫了——与杀意抗衡的是他微弱却坚定的善良本性,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从不认为自己算是一名称职警察的他居然会如此抗拒跨越那条红线,以至于迟迟没能扣下那无法回头的扳机。

  他憎恨田代忠利和田代忠嗣,恨不得用最残忍的手段将他们撕碎,因为他们是杀了自己重要之人的杀人犯。

  如果他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身边做了杀人犯,那么这究竟算是他变成了自己最憎恨的模样,还是他在打着大义的旗号侮辱好友的信仰,亦或者二者皆有?

  在时间停止与空间收纳两重能力的保障下,他的确有条件做到完美犯罪,无论谁来都不可能找到证据指认是他杀死了田代忠利,他完全可以咬死一问三不知的话术瞒过所有人,只要做出茫然、惶恐的表情,就可以彻底将自己从血案中摘出去。

  可是,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欺骗自己的好友,欺骗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那么,要坦白吗?

  因为这个人在未来会给你们带去生命危险,所以我杀了他——

  他能在射杀了田代忠利后这般向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坦白吗?他能去设想他们填满了荒唐、震惊、不解,甚至是痛心的双眼吗?在一切悲剧还未发生的当下,要在自居救赎者及复仇者的身份后告知所有人,自己是在审判田代忠利吗?

  上辈子,同样抱有仇恨和遗憾的松田阵平在危急关头仍选择了作为警察在堂堂正正中为大义坦然赴死,要打着爱他的旗号,用超越底线的极端手段为他和他的挚友复仇吗?

  晓美秋也无法给出正确的答案,但至少,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是险些铸成了什么大错,杀人不过头点地,一旦踏出那一步,他不知道往后的自己该怎样面对松田阵平。

  终究还是在手染鲜血前后退了一步。

  “……原来我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他收回枪,闭着眼睛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想要拥抱光明吗?这无用的善良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丘比的尾巴尖晃了晃。

  “晓美秋也,能成功与我们签约并化身为魔法少女的存在一定是心怀希望与善良的,”它说:“无需怀疑,你就是这样的存在。”

  “面对刻骨铭心的仇人手下留情的善良?还是抱着仇人会金盆洗手回头是岸的希望?”

  虽然晓美秋也的语气仍是充满讽刺味道的,但他周身萦绕着的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他攥紧拳,那双金瞳在剧烈挣扎了一小会后,终究还是停止了颤动。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丘比,我确实犯不着那样做,一定还有其他更好的通关方式。”

  从右手中抽出一把来自交番所的普通警棍,在提着安全绳将棍体在空中甩的呼呼作响了一小段时间后,晓美秋也“啪”的一下利落收手,他将材质坚硬的警棍用力的握在了手里。

  “不杀人,但把他打个半死——是可以的吧?”

  在时间重新流动的瞬间,晓美秋也用力旋身、抡起青筋暴突的手臂——

  几乎被甩出音速的警棍在松田阵平满是震惊的注目礼下狠狠的砸进了田代忠利的脸里!

  脱落的牙齿和飞溅的鼻血在半空中肉眼可见的舞蹈着,被击飞的肉团落在地板上发出了闷响,看向血糊了满脸的、瘫倒在地上抽搐着哀嚎的田代忠利,晓美秋也在鸦雀无声的环绕下痛痛快快的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堪称是阳光开朗的笑脸。

  “你所有的行动早就被我查清楚了,真可怜,准备了许久的犯罪计划被警校刚毕业的学生就这么轻松的看破了。”

  “让我看看你用的犯罪工具是什么……哇,雷/管,又逊又土,怪不得不管是公司老总还是前女友都看不起你呢。”

  很好,就是这样,将那怨毒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

  只锁定在我的身上。

  晓美秋也松开了手,他任由那根染着血迹的警棍当啷一下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田代忠利的身边。

  “给我记住了,田代忠利,你这废物猪头。”

  “我的名字是晓美秋也,是一名正在交番所实习的预备役警察。”

  毁了你精心准备的计划、用粗暴的雷霆手段带给你痛苦的是我晓美秋也;居高临下的站在这里眼含嘲讽、用尖锐的话语将你的脸皮在众人面前撕碎的是我晓美秋也,所以这一次,不管你有多少怨恨——

  都尽管冲着我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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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记住了,田代忠利,你这废物猪头,我的名字是晓美秋也,是一名正在交番所实习的预备役警察——噗!”

  萩原研二捏着嗓子复刻着晓美秋也说过的台词,不管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做何表情,总之先把自己笑了个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他捂着肚子,弓起腰,将额头抵在桌子上浑身颤抖:“好、好帅气的aki酱啊,班长你没看到那一棍简直是太可惜了,又快又狠的,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啊!”

  说到这个话题,皱着眉的松田阵平十分郁闷的灌下了一杯酒,别说没看清晓美秋也那令人瞠目结舌的一棍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被他护在身后的晓美秋也是怎么做到一眨眼就跑到自己的身前去的,他才二十多一点注意力就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不应该啊!

  反正肯定是因为他执勤到深夜太过疲惫以至于看错了,就晓美秋也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体术,绝不可能有第二种情况。

  “我是听说你们爆处班带回来了一个被揍的不成人样的犯人,但没想到动手的是晓美,”伊达航脸色古怪:“呃,他们半夜三点的行动,为什么晓美你会参与啊?”

  晓美秋也面不改色的晃了晃酒杯:“我有点事请了假,晚上在外散心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研二求助。”

  “散心?一个人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

  “嗯,对,不可以吗班长?”

  皱着鼻子的伊达航:“……”

  怎么说呢,按常理来说这简直离谱到荒唐了,但晓美秋也这种不卑不亢镇定自若的态度,又让他恍惚觉得是自己见识短,大题小作……

  “呐,说到这个!”萩原研二的眼睛亮晶晶的:“aki酱,下一次穿那身衣服给班长也看看吧?虽然不是常服风,但真的在各种意义上都很适合aki酱哦!”

  晓美秋也抽了抽嘴角:“……嗯,好,下次一定。”

  看来不将自己魔法少女的身份坦白是正确的,晓美秋也无奈的想,萩原研二这欢脱的家伙果真会做出缠着他表演变身的事情吧,虽然他变身不需要像动画里那样花里胡哨的跳个几分钟,服装也不够怪异或是暴露,根本没什么好看的,但多少还是会觉得难为情,尤其一想到萩原研二这家伙甚至可能会做出起哄打call大喊安可等一系列的举动,他就觉得躁得慌。

  咳咳,魔法少女也不一定是为了爱与正义存在的哦!你眼前的这位差一点就开枪给别人的脑门上开一个洞了,知不知道你在肆无忌惮的取笑什么危险分子啊!笨蛋研二!

  内心埋怨却双眼弯弯的晓美秋也给笑的最大声的萩原研二不但斟满了酒,还拍了拍他的脊背,怕他一不小心笑到气上不来晕过去了。

  唔,不管怎么样这可是萩原研二,宠呗,那还能怎么办。

  “别管hagi那白痴了,”松田阵平一眼刀甩了过去,他难得在氛围轻松的聚会中严肃道:“这一次就算了,秋,以后你对抓捕的犯人不要用这么刻薄的态度挑衅了,这帮人非常记仇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田代忠利判不了无期,等他被释放后你一定要小心他的报复。”

  等不到他被释放了,毕竟如果宿命论依旧有效的话,过不了几天这家伙就会越狱了。

  但是这一次拉稳了田代忠利仇恨的并不是萩原研二——巴不得他找上门来送死的晓美秋也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期待或是喜悦的神情,他抿着唇,在松田阵平看似严厉实则忧心忡忡的视线中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阵平,我心里有数。”

  ——十多把枪,上百发子弹,好几捆警棍。

  “再怎么说我也是警校出身,不会轻易被打败的。”

  ——想要找他的麻烦,那就要看田代忠利有几条命了。

  虽然在短时间内自己可能跨不过杀人那道坎,但像之前那样将他打个半死再把他气个半死,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就是这一次阴差阳错遇到了一个更菜的……总之,以后给我好好注意知不知道?”

  “知道了,”晓美秋也眨了眨湿润的金瞳,轻声道:“阵平,你真好。”

  “阵平,你真好~”

  还没等松田阵平作出反应,安静了没多久的萩原研二又开始作妖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阵平和aki酱之间的气氛好特别哦——是我和班长介入不了的那一种诶!”

  松田阵平想也没想就抬起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伊达航没忍住笑了:“别胡说,萩原,明明你和松田之间才是介入不了的那一种。”

  “就是,”晓美秋也立刻跟团:“我和班长可都是没有幼驯染的孤家寡人——”

  “那不是,我有女友的,”伊达航义正言辞的双手比叉:“只有你,晓美。”

  晓美秋也:“……”

  他突然鼻尖一酸,连带着牙根都变得一同酸软了起来,一想到上辈子惨死在自己眼前的伊达航、以及对他照顾良多的娜塔莉,晓美秋也就觉得无法控制住自己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以及溢出眼眶的温热液体。

  啪嗒一下,眼泪落进酒杯,苦涩的液体很快便融进更苦涩的酒液里。

  打算偷偷背过身边几人擦掉脸上水痕的晓美秋也一转头——却猝不及防的和盛满担忧的紫罗兰色撞了个满怀,萩原研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自责,如果他有动物的耳朵,此时一定已经耷拉下来了。

  “对不起呀,aki酱……”他双手合十,态度诚恳:“一直闹你让你不高兴了吗?今晚研二酱来请客当赔罪好不好?”

  晓美秋也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不用,说好的今晚我来请客,况且我也不是因为研二在不高兴,只是想起了别的事情罢了。”

  “真的吗?”

  “真的。”

  晓美秋也学着记忆中的松田阵平总是喜欢对他做的举动,笨拙的摸了摸萩原研二的头:“唔,怎么说呢,我也不是因为难过才落泪的。”

  他顿了顿,有些恍惚道:“……对,我是因为太高兴了,一想到能和你们一直一直像这样坐在一起欢笑……我就好高兴。”

  “秋,你这笨蛋,”松田阵平屈起手指弹了一下晓美秋也的额头:“这里没有人打算抛下你,所以给我打起精神来啊,男人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掉眼泪!”

  “晓美毕业后怎么变的多愁善感啦?”伊达航也调笑道:“是不是被那两个擅自消失的家伙吓到了?别害怕,以后等你进了资料班就能天天和松田和萩原他们串门,搜查一课这边也随时欢迎你来,我们都在呢。”

  萩原研二打蛇随棍上,他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抱着晓美秋也的腰撒娇:“就是说啊,研二酱才不舍得让aki酱一个人呢!我还指望着aki酱用一手出神入化的计算机技术步步高升,到时候要记得回头来抬一把我和小阵平呀!”

  上辈子干了一辈子计算机都没有熬出头的晓美秋也:“……”

  他揉着太阳穴苦笑:“别取笑我了,你和阵平才最有可能先一步升职吧?‘新入职的爆处班双子星’,名头大到就连交番所都无人不知哦。”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那好吧,换研二酱来罩着aki酱也可以。”

  他松开晓美秋也的腰,拉着对方的手十分孩子气的晃了晃:“所以,aki酱想要什么赔罪呢?”

  晓美秋也很诧异:“不是说了没关系吗?”

  “只是觉得不做点什么会……嗯,不安?”萩原研二说:“毕业之后的aki酱变化真的很大,比以前更强势,也比以前看着要更自信和更能说会道,有时候我甚至会忧心自己成长的太慢,追不上aki酱的脚步,不再被需要了什么的——”

  晓美秋也抬起手捏住了他的腮帮子,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研二,”他紧紧的盯着那双紫色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句的:“我需要的,不管是你、阵平、班长,还是那两个消失的混蛋——我都是需要的。”

  他们可是他跨越了两辈子、跨越了生与死,哪怕付出灵魂作为代价也要再次见到的人啊。

  “研二,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的话……”

  晓美秋也冲萩原研二张开了双臂。

  “那就……来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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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目末尾的秋桑被恨意推着走的时候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杀人,但重来后算得上是重新获得了一次幸福人生的他在底线问题上就会选择稍稍让步。

  丘比可不是在好心劝他坚守底线呢,它在本篇的主线任务就是拖时间尽可能让秋桑多重开几次,更加枝繁叶茂的圣诞树上才能挂更多的礼物嘛。

  一个拥抱换秋桑的san值+100至回满,研二酱你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拯救些什么,或许是整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