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些天的变化是因为怀孕,早上起来的时候,原本她是打算跟完颜锦一起出门赴宴的,但因为头有些微微发晕就暂留在家了。她自己没有在意,躺着继续睡,可把刚好有事儿回府的广禄吓到了。

  府里常驻有太医,姓黄,是当初皇上特意从太医院派来照顾广禄的,手艺非常不错。在灿灿来到之后,家里人的身体都好得很,尤其是广禄,用得上他的时候就很少,正值壮年的太医硬是在裕王府过上了养老生活。

  他是个淡薄的,醉心自己的药理研究,根本不理会其它,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平时就是给府里的主子们请个平安脉,顺带给厨房的几个厨娘上上课,讲讲食补等的药理知识。突然广禄着人来请,还把他吓了一跳,紧赶慢赶地到了主院,就看到矮塌上坐着的,被广禄叫醒后还一脸惺忪的林黛玉。

  以黄太医的本事,自然看出对方并没有什么病痛,他垂下眼帘,不再直视女主人那过分娇艳的容颜。

  “黄太医,您别紧张,我身子无甚大碍,就是最近时常犯困,嗜睡了些。”虽然她觉得冬日里贪睡些没什么,但是广禄这么紧张,她也只能依着他请了太医。见他似乎有些紧张,还特意出言安慰。

  林黛玉虽然没有多接触黄太医,可日常饭食里总有新意,厨娘们得了赏赐少不得会提到他,渐渐也就知道了。再则,完颜锦也提及,从前广禄的身体不好,几次危机都是黄太医给救过来的,林黛玉对黄太医更是上心。

  除了以往完颜锦留下来的定例之外,还让人多加照顾他的家人,让黄太医对裕王府有了更多的归属感。

  广禄可不愿意废话太多,直接让黄太医把脉,“赶紧给她看看,不仅仅是嗜睡的问题,前几日开始就时常头晕,估计是身子虚了,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能补身子的,哪怕宫里有的都能去求来。”

  这个自信他还是有的,尤其是皇上最近似乎对他的观感更好了。广禄知道自己身边肯定不少皇帝的眼线,他拒绝皇子们的拉拢并且跟当朝几个亲贵大臣保持合适距离的行为被皇上看在眼里,应该是加分不少的。

  不说这些,光凭他往日的看重宠爱,也的确能够开这个口。

  黄太医当然知道广禄说的是实话,但是压力就更大了,他生怕是自己的本事没学到位,所以没看出来她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广禄的话刚完,黄太医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单膝跪下给林黛玉把脉。

  不过是刚刚上手,黄太医就察觉了这脉象跟大半个月前他来时大有不同,变化非常大,只是还没有办法完全确认。他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坦白,“脉如走珠,应是有孕,只不过月份尚浅。若是再给臣些时间,大约再过十天就能完全确定下来了。”

  他话不敢说太满,毕竟自己并非专攻妇幼科的能手。但黄太医也十分知道广禄和林黛玉的性子,这才出此担保,不然的话,还要说得更含糊些。

  知道广禄他们肯定是紧张的,便补充道:“若是实在心急想知道,可以请太医院的谢太医,在这方面他的本事要比臣好得多。”

  “算了,”广禄跟林黛玉低声解释道:“且先等十日后再看吧。这贸然请了别的太医来,先不说信不信人家,也怕有心人盯上,叫人有机可乘就不好了。”他们家是风口浪尖,还是别引人注目了。

  林黛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愣愣地看着他,再看看黄太医,有些无措。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紧张,黄太医出声安慰道:“臣先去给您身边的人嘱咐几句,这几日的膳食还是要注意些。”说罢就先下去了。

  剩下屋里头的两人相视无言。新手夫妻才刚刚上任没多久,竟然要升级成为父母了,心里头总觉得没什么底气。尤其是广禄,他对自己不太有信心,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林黛玉握着他的手,将脸贴到他的手上,凉凉的掌心跟自己微红发烫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广禄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弯下腰在她的头顶亲了一口,坐下来将人搂进怀里。之后又将脑袋埋进林黛玉的脖颈之间,深深吸了口气,“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跟孩子的,努力做个合格的父亲。”

  将他从前没有得到的一切,都给自己的孩子。他暗暗在心里头发誓,以后一定一定要时常警惕自己。

  室内气氛温馨,外头高彩也被这么个好消息震得有些惊到,他看着黄太医,人精似的他哪里会听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当然,他也不会透露,只将几个负责小厨房的人都召集起来,由着黄太医给她们上课。

  这些事儿绝对瞒不过裕王府里的人,消息几乎以飞快的速度在主院传播着,大家在高彩的再三嘱咐下,并没有宣之于口,可私下交流时都隐隐有所猜测。

  不到一日的时间就已经在有心人中间传了一遍,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高彩擦着冷汗到广禄那儿去报告,生怕他会怪责自己。他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主院竟然像个筛子一般,什么消息都能传开。对于自己的失责高彩是承认不讳,事到如今只能是再补救了。

  广禄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在他成婚后大家就都很关注林黛玉的肚子,对于裕王府的下一代十分期待。从前他一直拖着不成亲,已经让完颜锦稍稍进入魔症的状态,家里的下人大多数是世仆,自然也是如此。

  在自己关注的消息上自然是敏锐的,而且林黛玉身子骨一直不错,每个月定时请平安脉,从无差错。今日他着急忙慌地着人去请黄太医,之后出去时黄太医又是一脸喜色,大家自然能察觉到。

  等黄太医给厨房的人上课,这些本来就有点药理知识基础的人自然明白他说的都是保胎养身的,猜出来也不出奇。

  裕王府里,他的掌控力度还是很够的,要不然汀汀的传送阵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出现什么风声,甚至上一回完颜锦和林黛玉直接体验了一把都没泄漏消息,由此可见。

  “既然都知道了,就别遮掩了,反正太医也说有七八分的把握,你让人传话下去,这个月的例银翻倍发放,再赏些个金银稞子下去,顺便差人去额娘平日里上香的庙里进些香火,城外再搭个棚子施粥。”说罢,又补充道:“不要太张扬了,到底月份还浅呢。”

  反过来想也不错,传出去了就更有借口能够推掉日渐增加的宴会邀请,广禄的话音刚落,高彩就清楚他的打算,“老奴会让府里头的人闭紧嘴巴,不要到外头乱传消息的。”他说完就先一步离开了。

  广禄转头就进房间跟林黛玉提这件事,“如此就更好了,你也能借此躲在家歇息,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儿安排好就带着你们去玩。上次不是听你们那说云南的天气极好嘛,或者是汀汀新找到了的好地方,都可以去看一看。”

  说着,他很期待地看着林黛玉,询问她的意思。

  林黛玉没什么意见,只是突然想到这个好消息还没跟亲朋们分享呢,赶忙跟他说道:“你得赶紧派人跟爹爹说一说,别到时候外头消息满天飞,他还一无所知,那就尴尬了。”不仅仅是林家,还有其他交好的人家。

  这种事事情大肆宣扬自然是不合适的,但是最近准备赴宴的人家不少,只要回绝的时候稍稍提几句,懂的人自然就明白了。

  广禄难得有些愧疚,他刚刚竟然没有想到这事儿,赶忙又出门去喊高彩了。林黛玉见他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得见这样的广禄。

  午膳自然是一起吃的,广禄恨不得将桌上所有的菜都堆到林黛玉的面前,生怕她饿着。“这些都是黄太医说合适的菜品,你试试味道,如果不行的话就让她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食材很多,平时倒是也有吃到过,但广禄总怕她口味有了变化。

  林黛玉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看了看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能通过把脉知道,可见这孩子早就有了,怎么可能口味突然就变了呢。”而且除了嗜睡之外,她没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其他变化。

  当然,她也的确是感受到了广禄的关心,安抚似的跟他继续说道:“你赶紧安心吃自己的饭吧,我能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

  她并不是那种需要捧在手心照顾的人,也不希望成为这样的人,林黛玉总觉得广禄有些小题大做了。未来的怀孕生涯还很长,家里不仅仅有完颜锦,还有许多老嬷嬷和黄太医,本事都很不错,她相信自己能够好好度过。

  广禄一直忧心忡忡,连饭都吃不好,等林黛玉去午休了,他原本打算亲自去一趟林府跟林如海提一提这件事,可惜还是放心不下。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林黛玉的情况,索性就将自己的公务都搬到屋里头来处理。

  高彩静悄悄的守着,站在广禄书案边给他磨墨,全程无声,就怕打扰了正在里屋睡觉的林黛玉。

  午后的阳光洒在窗边,屋外寒风渐停,难得的好天气,只可惜屋里头的人无心欣赏。毛笔在纸上刷刷划过,广禄埋头飞速地处理着公务,根本分不出心神关注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