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止偷摸搓了搓指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才碰到了秦意南手上的厚茧。
在他指腹上划了一下，颤栗感延伸进了心里。
什么怀恋小时候啊，他就是摸到了秦意南，心里澎湃，不知道该怎么搪塞过去张晋语的问题，所以只能牵扯到小时候。
说从前永远是酒桌上绕不过去的话题。
张晋语被这个话题打开了话匣子，他就想着他们十来岁的时候，一群人跟在秦意南屁股后边儿，秦意南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秦意南好像特别有主意，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且他特别全能，爬树，游泳，什么都会，还会打架。
小男孩儿崇拜的是什么，就是那个比自己强的人，在一堆人里秦意南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都管秦意南叫大哥。
在这个村里，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的号召力能比得过秦意南。
就是那个时候，谢行止好像和秦意南不太对付，谁都没想到，等过了那么多年月，反倒是谢行止和秦意南关系最好。
张晋语一口气闷了一杯酒，眼睛里带着淡淡的追忆，说着，“我记得那会儿，你和大哥跟有仇似的，每次见着他，你特喜欢用鼻孔看他。”
谢行止一阵笑，他比秦意南小两岁，发育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和他同岁的都在长高，就他跟个小豆丁一样，永远那么大点儿。
小时候谢行止特别爱面子，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村里最靓的小青年，可他身边只有一个陈宇，别的人都围着秦意南。
他那时候想，秦意南有什么好的，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无非就是比他高了那么一点儿，比他壮实了那么一点儿，至于那张脸，谢行止绝对不承认秦意南长得比他帅。
谢行止笑得桃花眼都眯缝儿了，心里特别开心，十多岁的秦意南，脸还没有现在这么沉静，性格也没这么淡漠，也会生气，也会笑，很多年不说，以为那些回忆在犄角旮旯里生灰，真要想起来，那会儿的画面就像一部画质不清晰的陈旧电影。
“小时候嘛，我小时候多狂妄，谁都看不上的那种狂，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反正就是觉得，大哥人气不能比我高，凭什么啊？我又不比他差。”
一盘香喷喷的蛋炒饭放在谢行止面前，他说话声戛然而止，抬头看去，秦意南应该是听到了他们讨论的话，脸上铺洒着淡淡的笑意。
淡漠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亮光，谢行止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那张痴迷的脸。
他猛的一下回神，赶紧挪开目光，“哎哟，秦意南牌蛋炒饭，我今天有口福了。”
秦意南笑说，“没出息。”
“什么才叫有出息啊？”谢行止嘟嘟囔囔的说，“你不知道这一口蛋炒饭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怎么就说我没出息呢。”
“那是，我们小谢什么时候都有出息，”张晋语嘿嘿笑，“那时候我们都不敢惹大哥，只有你敢，每次都气势汹汹的来，哭哭唧唧的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怎么你了。”
“草，”谢行止又乐了，“我都让大哥掀地上了我还不能哭？”
亲秦意南点燃一根烟，淡笑着说，“我那时候根本就没用力。”
“其实我那会儿也不是想哭，我就是控制不住，觉得丢面子，”谢行止咽下一口蛋炒饭，挥舞着勺子抗议，“每次他一下就能给我掀地上，我他妈真的，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边儿上那么多人，我脸都丢光了。”
不过那时候他真的很契而不舍，就为了挣回自己是的面子，愣是隔三差五挑衅秦意南。
每次看见谢行止呼哧呼哧的过来，张晋语他们都特别自觉的往后绕，围成一个圈儿，把谢行止和秦意南放圈儿里，整得跟擂台赛一样。
就为了打赢秦意南，他还特意去学了两年空手道，等他自信满满的出现在秦意南面前，准备用自己的毕生所学让秦意南匍匐在他的校裤之下，让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儿的叫他大哥，光是想想，小谢晚上睡床上都能笑醒。
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等到了秦意南面前，他的空手道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对方一只手就让他近不了身。
小谢迷茫了，懵了，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他曾经一度觉得秦意南就是老天派来专门收拾他的，只要有秦意南在，他谢行止永远只能屈居第二。
“你要早说你是为了面子，我当时就让你赢一回，”秦意南说，“我当时以为你纯粹是看我不顺眼。”
“我说，大哥你当时心里怎么想的？我都那样了，你也没说什么，”谢行止咧着嘴，牙花子全露出来了，“要别人这么挑衅我，我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没怎么想，就觉得你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
谢行止愣了一下，有意思？这个评价，应该算正面评价吧？
谢行止咂咂嘴，觉得秦意南今儿这嘴是不是抹蜜了，笑不说，居然还夸了他一句。
八点多张晋语就走了，他媳妇儿给他打电话，要是再不回去两个人又得干仗。
谢行止倒是清醒着，没喝太多，秦意南去洗澡了，他一个人待在客厅里，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盘子发呆。
说起以前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尤其是秦意南在，等说完了，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谢行止再也绷不住了。
他才发觉，回忆是一把钝刀，正慢慢的把曾经的美好从他心脏里剖出来，剌了好多下，他感觉到了血淋淋的疼。
秦意南三十二了，三十二岁还没结婚的他只知道陈宇。
可陈宇怎么能和秦意南比，不是没人喜欢秦意南，秦意南多好啊，又高又帅又温柔，还会给他炒蛋炒饭。
他最喜欢秦意南了。
谢行止慢慢捂住自己的眼睛，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