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自己睡觉的第一天,江弈大写的不习惯。

  床上没有薄荷味,也没有滚烫的怀抱,只有他宿舍冰冰凉凉的小床。

  他翻了个身,看见床边放着的大纸箱子。

  这是柳澄今天替他带来的,几乎是他大半个高三的作品。

  “……”

  江弈在被褥里翻了会身,又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许久。

  完了,他现在连自己的床都不认了。

  闲来无事……

  江弈吞了下口水。

  经过上次谢时昀在网吧的雷霆手段,外加昨晚上突如其来的耍流氓,谢时昀在江弈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温柔成熟彻底转变为一个字。

  ——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这种时候是必然不敢英雄联盟启动的。

  没了英雄联盟,他的娱乐生活就少了半壁江山。

  角落里堆得快要积灰的画板突然进入了视线里,江弈犹豫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身。

  说来在谢时昀家里混吃等死了一整个月,他一次画笔都没碰过,更别提作品什么的,画功估计已经回到了初学者阶段。

  没过一会儿功夫。

  江弈把画板和画架搬到阳台上。

  临近春回,帝都的夜晚没有前阵子那么冷了,江弈只穿一件睡袍坐在阳台上也不觉得冷,凉爽的风拂过脸庞还有点舒服。

  都怪今天谢时昀来他的寝室,顺便带走了在衣柜里挂了许久的外套。

  一件都没给他留,导致他睡不着觉。

  江弈理所当然地把这顶帽子扣在了谢时昀脑袋上。

  笔刷在柜子里装了太久,上面蒙了层薄灰,江弈站在水龙头前一把把洗干净,准备就绪才从书包里拿出一团泡沫纸。

  这是上次趁着谢时昀拆快递时打劫下来的。

  泡沫纸被解开,露出最里层的一张照片,是从附中榜上撕下来的谢时昀。

  尽管包装严密,照片一角还是落下个折痕。

  “……”江弈不太愉悦地皱眉。

  都怪谢时昀,照片拍这么大干什么。

  江弈找来个相框,把谢时昀照片仔细装进去。

  大小合适……很匹配,刚好能完整展示谢时昀的脸。

  “啵。”

  江弈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相框上的透明玻璃板,才放到洗手台上,哼着小曲开始调颜料。

  -

  谢时昀少有的失眠了。

  “柯燃,键盘声小点。”他翻了个身,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柯燃脑袋点得飞快:“哦好……啊——傻逼柳澄!你把人钩来我脸上了!!!!”

  “……”

  谢时昀无奈地睁开眼。

  看来是在家过惯了安静日子,已经不习惯伴着柯燃夜晚鏖战的声音入睡了。

  就是不知道……某个喜欢熬夜的小红毛,今晚有没有好好睡觉。

  谢时昀莫名想起除夕前夜,江弈抱着枕头站在他房门口的样子。

  平时都是他老说江弈是黏人小猫,又是逗他又是调戏他的,这才分开不到二十四小时,谢时昀就觉得怀里空落落的。

  缺点东西。

  缺某个喜欢磨牙踢被子的小红毛。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穿好拖鞋往阳台走。

  “诶……你不睡了吗?”柯燃好奇地问了句。

  “透透风。”

  阳台门又被关上,柯燃一头雾水:“又没在里面抽烟……透什么风?”

  谢时昀站在阳台上,老远就看见江弈宿舍的方向亮着灯,小红毛坐在阳台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睡袍。

  他眯了下眼,看清了江弈面前的画板和装着许多支笔的小水桶。

  小画家这个点居然还在画画,真是不可思议。

  “叮咚。”

  谢时昀手机响了,是柳澄打来的电话。

  “嗯?”谢时昀偏着头,一边继续观赏江弈创作,顺便听着柳澄说话。

  “电话号码发你微信了,那是他秘书的,你直接联系就好。”

  谢时昀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主动联系别人的秘书,倒还是稀罕事。”

  “得了吧。”柳澄嗤笑了声,“知道你是大少爷,但这事儿你是大少爷也没办法,还是得联系他秘书,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老狐狸,不稳妥点也走不到今天。”

  “知道了。”

  谢时昀抱着手靠着墙沿,风声顺着麦克风传到柳澄耳朵里。

  柳澄诧异片刻:“你不是养生派?这么晚还不睡觉。”

  “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儿。”谢时昀不咸不淡地说。

  “什么事……?”

  他这语气,柳澄听着就隐约觉得他要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了。

  果然,谢时昀下一秒就说:“在看我们家弈宝画画呢。”

  柳澄:“……”

  贱了别人这么多年,柳澄是头一次被别人贱到。

  "你们谈恋爱的alpha精神状态都这么奇葩吗?"柳澄扯了下嘴角,“江弈这么晚还画画,他要考研啊?!”

  “不知道。”谢时昀顷下身子,手肘搭在栏杆上,“我隔得很远在看。”

  “呵呵,我还以为你在旁边呢。”

  听谢时昀这么说,柳澄更觉得他变态了。

  半夜站在楼上盯着别人房间看的是什么?偷窥狂好不好。

  他儿子果然还是嫁错了人。

  柳澄忿忿地想。

  “他画过很多画吗?”谢时昀漫不经心地问。

  柳澄嘴比脑子快:“那肯定啊,别看我们三中不如你们附中一块脚皮,但是也是出了我们弈宝这个人才的,他可是近几年来唯一一个考上A大的,虽然是艺术生……”

  “诶,不对。”柳澄连忙捂着嘴,“弈宝不让我告诉别人。”

  谢时昀笑了一声:“你这不什么都没说?我反正没听见。”

  “有道理——”柳澄立马放下心来,“看在你是我儿媳的份上,也就告诉你了,以咱们弈宝那个硬得跟鞋底子一样的嘴,肯定不会跟你诉苦。”

  “他高二下册偷偷摸摸看了你的志愿,然后翻了一晚上报考书,发现只有走美术才有可能考得上A大。”

  “恰好他从小也有跟着她妈妈学画画,然后他就转艺术了。”

  谢时昀怔了片刻:“他高二才转美术?”

  “是啊。”柳澄说,“原本他都没打算考上大学,想着混个高中毕业证这辈子就这样了,转了艺术也不知道哪里使不完的牛劲儿,一天没日没夜的都在画画。”

  “……”谢时昀看着远处亮着的小阳台,江弈还在奋笔,只不过看不见他在画些什么。

  有点可惜。

  “我先打游戏了,挂了。“柳澄最后还嘱咐了一句,“记得给他秘书打电话!”

  “嗯……”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谢时昀收起手机,撑着下巴又看了一会儿江弈。

  江弈打了个哈欠,看着有点困了。

  红毛小猫坐着愣了会儿神,慢吞吞地站起身,连画笔和画板都没收,只是抓起水槽台子上的相框,溜进了卧室里。

  过了两秒,谢时昀手机准时响起来。

  /\:晚安哥哥,睡觉!

  “……”

  谢时昀低声笑了会儿,才拉开阳台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