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谢时昀。”
江弈小跑了两步，跟着他到了体育场。
尽管是大年初一，操场上居然还有几个戴着耳机跑步的人。
“慢点，这儿路滑。”谢时昀抬手接着他，“怎么了？”
两人站在高处的观众席，江弈向来不老实，拉手也只拉一根手指，拽着时不时还要捏来捏去：“你说他们都不用回家过年吗？”
谢时昀垂了下眼：“我高三也没回家。”
“啊？”江弈撑着半边脑袋，手肘搭在围栏上，“你们成绩好的果然努力……”
“什么叫我们成绩好的？”谢时昀捏着他的脸，扬起唇角。
“就是这样嘛。”
江弈仰着身子，靠着栏杆伸了个懒腰，语气含糊地说：“柳澄以前总跟我说，你们附中的晚上都不睡觉，悄悄在被窝里开台灯看书。”
“瞎说。”谢时昀被他逗得发笑，“我们附中的也是人，要睡觉的。”
“也是。”
江弈像个铁板上的鱼，怎么站都不舒服，软着骨头就坐到栏杆上去了。
天边的云散了不少，露出半片洗得碧蓝色的苍穹。
“马上要日落了呢，谢时昀。”江弈喃喃似的，“我还没和你一起看过日落呢。”
“那就今天看。”
谢时昀声音不咸不淡的，和往日一样温和。
江弈总觉得，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并且没有存在感，稍不留神就从指缝的罅隙间溜走了。
“我以前成绩可差了。”江弈自顾自地说，“还好是艺术生，高三努力一点就还勉强能看。”
“你会画画，也很厉害。”
突然，栏杆上坐着的人跳下来，凑到谢时昀面前。
谢时昀垂着眼眸，看着小猫审视的眼神。
他叉着腰，歪着一边嘴角，眉心皱着：“到底谁跟你说我画画厉害的？”
“那又是谁跟你说我晚上学习不睡觉的？”谢时昀反问道，他微微低下头，在江弈鼻尖上亲了一下，“喜欢你，才去打听你。”
“……”
这直球打的，江弈自愧不如。
他讪讪地转头消化了一下，才重新坐回栏杆上：“好吧，那我们现在扯平了。”
“扯不平的。”
谢时昀突然挽着他的手，冰凉的钢管贴着江弈的手背，他偏过头，发丝擦过江弈的脸颊：“欠你两年了，小猫。”
带着点湿润的热气撒在眼前，江弈怔了片刻。
欠了两年……
这是一种很珍重的说法，至少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因为这两年的喜欢感觉后悔过。
至少在正式和谢时昀认识之前，他一直觉得暗恋是他一个人的事。
起初他也没想过追求谢时昀，只是偶尔看看论坛上谢时昀的事迹图片，打游戏闲暇听听网吧里对他的讨论，再不济就是课间操的时候翻到附中来，躲在观众席最高处的台子上远远的看上几眼。
说来惭愧，哪怕是隔着几百米的距离，谢时昀偶然一次偏头，兴许连视线都未曾聚焦，都足以让江弈心跳悸动。
不过他很清楚。
喜欢一片雪，只凭喜欢是无法留住它的。
还需要忍耐一整个冬天，忍耐刺骨的风，要忍住欲望不能用热络的手去触碰它。
“我……”江弈张着唇，没说出话。
“没关系。”谢时昀抬手摸着他的唇瓣，一早上没怎么喝水，上面都结了点灰白色的死皮，“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从前你看我的地方一起走走。”
“啊……哦好。”江弈红着脸点头，“那、那先去看看你的志愿板？”
“行啊。”
附中每年高考榜都要张贴，流水的状元，铁打的谢时昀。
就算是这块儿榜被拆了，他都不可能被从这上面撕下来。
两人走到光荣榜前，果然看见最中间的谢时昀。
他穿着最简单的附中短袖校服，头发剪成很标准的高中生短发，俊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眼神看着格外深情。
“还……”谢时昀描述了下自己的体会，“挺尴尬諵諷的，带你来看这些东西。”
“不会。”江弈脑袋摇得飞快，诚实道，“我想撕走。”
“……”
谢时昀咳了两声：“不好吧，虽然是我的照片，但是应该算是损害公物……”
说时已经迟了，江弈动手麻利，照片已经抱在他怀里，无辜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
“没事……”谢时昀叹了下气，“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保安都认识你了。”
江弈两手捧着照片，很仔细的欣赏了一下：“主要这个照片，和你现在长得不太像了，是很珍贵的东西，我喜欢。”
“好的。”
谢时昀不懂这种感情，可能和他远方表妹追星的想法有共通之处。
“我的教室要不要去看看？”谢时昀又问。
江弈自然点头。
附中如果是一块儿地图，那么他没去过的地方就只有教室和寝室了。
因为太容易被抓到，连跑都没得跑。
头一次以做客的身份被邀请，江弈肉眼可见的兴奋，跟在谢时昀手边脚步欢快，沙哑的嗓音哼着小曲。
教学楼里换了一副模样，桌椅板凳更新了，连过道的瓷砖都是新贴的。
一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江弈却像只好奇小猫似的四处探脑袋。
在第无数次走着走着人就拐进了某个不起眼的过道时，谢时昀终于勾着他的后衣领：“在到处闻些什么？”
“没。”
江弈还把照片抱在怀里，这副样子看起来特别诡异，至少谢时昀不是很想每次转头都能和自己的脸对视。
“照片装荷包里。”谢时昀叹气，“等会保安看见了。”
“哦……对。”
江弈认真把它揣进裤兜里，生怕边角折到一下。
两人走上五楼，过道边堆放着高三生用来装书的大箱子，江弈找了一处能站的位置，两手撑在天台围栏边上。
“这里风景挺好的，可以看见日落呢……”
谢时昀莞尔：“我高中也经常在这里看，天气好的时候有晚霞。”
“是吗？”江弈小声嗫喏了下，“晚霞，应该会很漂亮。”
身后温热骤然笼罩上来，谢时昀手臂环过他的后颈，把他搂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江弈的耳侧，江弈被迫望到最远处的深蓝色。
是深邃、幽亮的蓝，蔓延到最远处被晕染成为黑色，象征着夜晚的来临。
“蓝调时间，太阳高度角-4°至-6°。”谢时昀贴着他的耳廓，“你学艺术的，应该会比我更懂一些。”
“……”
江弈脸上红了一下，“我是实干派，理论知识非常不扎实。”
“是吗？”谢时昀问，“那实干派来说说感受？”
“感受……”
眼前上空一抹淡金色的光，在蓝调里一点点被吞噬。
江弈加深呼吸，踮起脚尖拉着谢时昀的外套领口，凑到他的唇角边上：“我感觉很适合接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