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走出别墅区，路边的花草上结满了霜，被他抬脚踹得滚过进土壤里。
今天又刷新纪录，进门不到十分钟就被甩了一巴掌，然后理所当然地离家出走了。
只不过……
江弈拿出手机，踌躇了一会儿拨通柳澄的电话。
柳澄刚开回市中心，等着红绿灯的功夫接通江弈的电话：“祖宗？刚到家就给我打电话了？有这么舍不得我？”
江弈闷了一口气：“……回来接我。”
“啊？”
柳澄刚启动的油门猛踩刹车，后面的车噼里啪啦给他按喇叭，骂声连成一片。
“你让我回来接你？”柳澄打着灯掉头，又往郊区的路上开，“你不会刚进门就跟你爸吵了一架吧？”
“嗯。”江弈从鼻腔里哼了半声，“他让我约夏俊文出来，说跟他爸有个合作。”
“呵。”柳澄笑得要死。“你爸真的好抽象啊，你赔夏俊文医药费都赔了十几万，他居然大心眼儿地让你去约他？！然后呢？你俩这就骂起来了？”
“嗯。”江弈眯着眼。
少有的太阳拨开云雾，照在江弈的脸上，有些热辣辣的疼。
“行吧那你等我二十分钟呗。”
“嗯。”
-
柳诚油门踩得猛，比原本说的二十分钟还要更早到几分钟。
江弈坐在行李箱上，整个人靠在小区入口边的石狮子边，红发垂散在一边，遮住他半边脸。
“弈宝！”
柳澄招呼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上车。
他系好安全带，转头柳澄才看见他脸上的一片泛红的巴掌印。
“他又对你动手了？！妈的畜生……”
说着柳澄就要解安全带下车。
“算了。”江弈拦住他，眼眸垂着，“走吧，不想回去再见到他们了。”
“哦…那去给你买点药？”柳澄打着方向盘往市内开，“等会想去哪里？好不容易放假了哥载你去好好玩一转。”
“网吧。”江弈眯着眼，“药就算了，又没多严重。”
“这都肿了还不严重啊？他这是往死在打你。”
柳澄一想到那个人渣就来气，油门踩地轰轰作响，整个高速都被他扰得不得安宁。
很快柳澄停到三中门外，这片停车管制不严苛，稍微找个靠边的位置只要不占道不扎眼交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江弈拨弄了下头发，带起卫衣帽子遮住大半部分脸。
柳澄在隔壁药房拎着个塑料袋走出来：“走呗，去开个机子。”
“嗯……”
江弈躲在他背后，不敢抬眼看前台，还是被眼尖的老头盯到：“诶？！又是你！这次不许再闹事打架了啊………！！！”
“唔…嗯嗯……”
江弈立马拉着柳澄就往里钻，柳澄还迷迷糊糊的：“你什么时候在这儿打过架了……我怎么不记得。”
“他记错了。”
江弈坐下才拉开帽子，露出的皮肤上红得更严重了。
他倒是不在意，直接开了机子登陆游戏。
“双排？”柳澄习惯了随处坐下就抽一根，这会儿烟已经进了嘴里，话都囫囵不清的。
“不然呢。”
江弈鼠标还在啪嗒地响，柳澄下一句话让他陡然一顿。
“叫谢时昀呗？你最近都没怎么和他们玩游戏，闹掰了？”
江弈垂下眼帘，低声模糊过去：“没，他期末很忙的。”
“哦。”柳澄抽完往嘴里塞了根葡萄味的阿尔卑斯，“差点忘了，金融专业的大爹呢，毕业要赚大钱的。”
江弈没回应，眼神落到暗着的屏幕上。
他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谢时昀了，大都是微信上聊聊天。
好在谢时昀最近破天荒的，发朋友圈的频率大幅提高，几乎能保持在两三天一条，甚至还有发过一些视频照片。
比如他在摸学校里的一只三花流浪猫，感叹那只猫已经愿意让他揉揉脑袋了。
又比如一张他在海边的照片，虽然不怎么看得清楚脸，但作为寥寥无几的人像照片，江弈第一时间就点了保存。
“发什么呆呢？”柳澄手指在江弈眼睛前晃了晃。
江弈立马回神。
“没。”
“柯燃没回我，那就我们开吧。”柳澄调整好预选位置，直接开始了匹配。
慷慨激昂的背景音乐在耳机里作响，还有各种技能的特效音，江弈靠在电竞椅里，手指飞速地操纵键盘鼠标，打出和他冷淡的脸截然不同的操作。
一直到晚上十点，柳澄接了个电话，两人的双排车队才终止。
“我妈。”柳澄哭丧着脸，“哎………弈宝我好对不起你，今晚又陪不了你了，你看看是去酒店还是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江弈摘下耳机想了会儿：“懒得去酒店了，我在这儿凑合一晚上呗。”
“祖宗。”
柳澄眉头紧皱。
“你知不知道今晚多少度？马上入冬了，你就穿件破卫衣能过一晚上？等我明早过来给你收尸是吧？”
“……”江弈揉了揉太阳穴，眼尾浮起点疲惫之色，“不喜欢酒店的味道。”
“哦，那你也没得选。”
说完，柳澄就拿起车钥匙，准备送他去酒店。
“等一下。”江弈语气模模糊糊的，拿起桌上的手机，“你等我打个电话吧。”
“啊？”柳澄顿在原地。
江弈已经走到楼道去了，留给他一片黑乎乎的背影。
-
楼道里幽暗无光，飘着一股属于老旧自建房独有的怪味，像是烹饪肉油留下的闷腻，又像是长久不见光的霉气。
江弈站到楼道边缘的小窗口前，看着屏幕上方的电话号码。
打不打呢到底………
按理来说，放假第一天正常人应该都会回家，不太可能独居。
江弈叹了口气。
他不太想给谢时昀添太大的麻烦。
另一头的谢时昀看着反反复复跳动的正在输入，眉心皱得紧皱。
要发什么消息？值得这么纠结。
过了会儿，江弈的语音电话直接弹出来。
谢时昀点击接通，听见江弈均匀带着点试探的呼吸声：“喂？”
“嗯，怎么了？”谢时昀喉结滚了一下。
他听着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有半分钟，像是在考验他耐性似的，直到均匀的呼吸加深了一下，江弈的声音才慢吞吞地传出来：“谢时昀……你说的愿意收留我，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