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大会赛◎

  明亮干净的公寓小厨房, 鲜绿色的芦笋切下嫩嫩的尖头,包裹进培根里快煎, 混有梅子碎的米饭被一双白皙的小手捏成饭团裹上海苔, 蛋液哗啦倒进锅里遇热凝固成金色卷轴,放凉后切成一块一块。

  放牙签的小盒装满塞进角落里。

  苏格兰风笛声从口袋里飘出,远山放下正摆到一半的便当, 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手冢国光”。

  “早, 手冢。”

  “早,结月,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出发了。”

  “稍等,我在装便当了,还差一点点。”

  “嗯。”

  远山挂断电话,飞速将食物塞进便当盒中包好,解下围裙,拎起背包相机, 换鞋出门。

  “我出门了!”

  “一路小心。”伊丽莎白迷迷糊糊地飞出来, 掉到桌上一个翻身继续睡。

  今天是青学进行东京都大会八强赛的日子,她和手冢要赶公车去会场。

  夏日伸展开的墨绿枝叶在人行道上投下树荫,蝉鸣不知疲倦地奏响,一声接一声, 脚步匆匆小跑,来到站台,手冢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身青学蓝白色的短裤短袖,背着蓝色的网球包。

  “手冢!”至今为止, 她还是很没出息地叫不出“国光”这个名字。

  也可能是因为, 对她来说, “手冢”这两个字更加熟悉, 且更能代表他。

  她来到手冢身边,笑容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嘴角唇边。

  手冢伸手。

  “嗯?”

  “东西,不重吗?”

  “重是挺重的,但是,手冢今天可是要比赛的,累到你怎么办?其实应该我帮你拿还差不多。”她笑嘻嘻地说。

  闻言,手冢轻笑,居然把背包取了下来递给她。

  =_=真的要让她拿啊?!

  远山伸手接过,立刻便感受到朝下的垂坠力,慌忙费力绷紧了手臂肌肉,才没有把背包掉地上。

  卧槽,好沉。

  “手冢,你都在包里放了什么?这么重?”

  “~”手冢笑着把背包扛回肩上,接过她手里的包,“你这点东西,根本累不到。”

  远山不服气的鼓了鼓脸颊。

  公车到了,两人登车坐到后排,悠悠的凉风从打开的窗口吹来,鬓边的发丝鼓动扬起,刚才奔跑冒出来的细密汗珠蒸发,好不舒服。

  浓郁的栀子花香散在风里,手冢余光瞥过舒服得眯起眼的女孩,唇间笑意一直没有消失。

  公车缓慢前行,后排的两人一个靠着座椅看窗外风景,一个正襟危坐安静沉思,车厢动荡摇晃,他们光裸着的膝盖和小腿时不时挨贴到一起,交换温度。

  大石上车后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幕,一时间拿不准到底过不过去,总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会发光的电灯泡。

  ......

  “前方到站......”

  “走了,结月。”

  都大会会场来的人比预选赛多得多,远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校服。

  几人来到青学的集合地点,龙崎教练等候已久,正选陆陆续续到齐,她便开始公布本次比赛的选手名单。

  说起来,如今的青学和一年后比起来,阵容确实不够强大,大石秀一郎和菊丸英二的黄金双打名头还未闯出,和同级别的队伍相比,青学能拿的出手的单打也只有手冢。

  为了应对这次的对手高丘四中学,龙崎教练安排更有经验的儿玉和佐藤搭档作为第一双打,大石和不二是二号双打,手冢单打三,木村部长单打二号,渡边纲单打一号。

  “高丘四中手段低劣是出了名的,第二轮比赛中他们就暗地里阴过对手,龙崎教练应该是想要速战速决。”乾的情报永远是最全面的,即便还没混上正选的位置,但已经获得了大范围的认可。

  “手段低劣?”远山迅速抓住重点。

  “啊,经常会在赛前做一些小动作,比赛的时候也不怎么干净,像之前对帝德学园......总之,我们要警惕对方的脏手段。”

  乾话音一落,大家面色严肃起来。

  “看来,确实需要认真对待。”不二眯着眼但没有笑意。

  听着他们的讨论,远山遗憾地吐气,原作关于手冢二年级时期的比赛提的非常少,她就是此刻想剧透,也有心无力。

  更何况,过去的记忆早已朦胧模糊,她连今年决赛的对手是谁都记不清了。

  郁卒地摇摇头,余光突然看到一抹鲜艳绯红的物事,定睛再看,原来是两个穿着红色校服的男生,他们蹲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甩动小臂转着手里的球拍。

  两人不怀好意地盯着这边,嘴角笑意张狂。

  那球拍风车一样在头顶上方转着,徒然脱手,因离心力带动而旋转飞出,呼啸着朝某个方向袭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远山骤然失声,惊恐爬上脸庞:“手冢——小心!!!”

  手冢闻声回头,飞轮一样极速旋转的球拍倏然已至眼前,他立刻侧头去躲,但是——

  “啊嗯——”闷闷的痛呼。

  眼睁睁看着手冢捂着半张脸倒下,只剩一条腿的金丝眼镜摔至地面,咔嚓,镜片碎裂散落。

  手冢!!!

  “手冢!!!”

  “副部长!”

  远山奔过去挤到手冢身边,他正一手撑着地面爬起来,蓝白色衣服上沾了大片的灰尘,失去眼镜的黑瞳看起来有些无助懵然,捂住大半张脸的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色。

  一阵眩晕袭上大脑。

  “手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颤抖着手去碰他捂着受伤的那半张脸的手腕。

  “我没事。”手冢还是那副冷静的语气。

  手掌挪开,露出被血色沁染了整部分的左侧脸颊,侧脸上留下好几处半指长的浅口,正往外渗着血。

  好在,没伤到眼睛。

  但这样就已经够过分了。

  “抱歉,抱歉,手滑了。”恶心粘腻的嗓音毫无歉意地响起。

  “可恶。”众人怒目而视那两人,冲动的佐藤已经捏紧了拳头,差一点就要冲上去,被木村部长拉住。

  远山气的头皮发紧,看他们的眼神恨不得将两人千刀万剐。

  两个穿着红色校服的男生却愉快地笑了起来,从椅子上跳下站起了身,大家这才看到他们胸前绣着的校名——高丘四。

  不顾姿态地跪坐在手冢身旁地上的远山,狠狠地瞪着发红的眼睛,捏紧了拳头。

  “你们这是违规的!”木村部长冷森森着脸和他们对峙。

  却见两人仍是嬉皮笑脸着:“违规?我们违反了哪条规定?只是耍球拍的时候手滑了而已。”

  “你!!!”佐藤前辈愤然挣脱束缚,就要冲过去,就听龙崎教练一声冷喝:“拦住他。”被扑上来的队友抱住移动不成。

  而对方依然在挑衅,“来啊!来打我们吧!到时候,违规的可就不是我们了。”

  龙崎教练抱着手,表情阴沉:“这就是你们高丘四的校风?呵,还真是见识了。”

  “啊啦!我们已经说过抱歉了,你们青学也太不依不饶了。”

  “混蛋!”

  “喂喂~我觉得比起关心我们,你们还是看看那个四眼崽吧!没了眼镜,别到时候看不见球啊!哈哈哈哈~”猖獗的笑声回荡,高丘四的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开。

  手冢从地上站起,冷冷地看着他们走远,脸上血液淌下,沾到衣服上。

  远山只觉得心被揪起。

  “怎么样?手冢?”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道:“要不要去医院?”

  “严重吗?”

  “我没事。”手冢沉着声一一回应,“不必去医院,先比赛。”

  “不算严重,只是,眼镜......”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失去眼镜,世界就变得有点模糊,像打了马赛克。

  “恐怕会影响到比赛。”说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远山结月终于忍不住了,方才用尽全身力气压下的愤怒,被手冢一句话戳破了封印:“你就只想着比赛吗?”

  她突如其来爆发的怒气吓到了所有人。

  “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脑子里还满是比赛,比赛,你就一点没想过自己吗?手冢。”

  “结月......”

  远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拖向会场出口:“跟我去医院。”

  身后的人没有动,她的力气如蜉蝣撼树。

  “时间来不及,比赛快开始了。”

  背对着他睁圆了眼睛,不让眼泪溢出。

  “我的伤不是很严重,等比完赛再去也没有关系,结月。”

  但是,远山结月坚持不肯放手。

  手冢同样固执己见。

  一股力道将她握在手腕的手往下撕,她不由捏得更紧,但依旧敌不过那力量,手指一根根脱离他的手。

  心脏传来深深的窒息感。

  “但是——但是——”

  “这里不差你一个吧!手冢。”

  不是的,她在睁眼说瞎话,可......

  手冢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永远那么镇定从容,即使血染了半边脸庞,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无法阻碍他继续前行的小事。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虽然连她自己都这么想,但是,但是,要她怎么看着这样的手冢,这样血痕累累的手冢,还继续奋不顾身地战斗。

  什么冠军!什么支柱!

  在看到他受伤的时候,在她这里就全都不重要了。

  “即使手冢不在,青学也不会输的吧!”她环视其他人,希望可以获得支持。

  “是、是的。手冢,你就放心去医院吧!”木村部长在这时说道,虽然应和的声音没那么有底气。

  “部长。”手冢摇了摇头,半凝固在下颚的血珠嘀嗒坠落,“我想留下来,打完这场比赛。”

  “这是我的比赛,其他人无权替我决定。”

  其他人......

  远山心脏狠狠抽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手冢避开她的视线,转身走向球场。

  哒哒哒哒哒哒——

  飞速远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手冢垂在身侧的指尖细微蜷缩了一瞬,侧目望去,余光里,女孩奔跑着的背影渐渐远离,化作一团朦胧的黑色色块。

  “喂,手冢,远山她——”

  “......”

  失去眼镜后,手冢的眼睛似乎也没有那么锋利了,微茫着似乎有些黯淡。

  “该进场了。”唯有言语依旧冷静。

  经历过刚才一场闹剧,一行人显得垂头丧气的,龙崎教练也没了训话的心思,只嘱咐手冢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尽早赶去医院。

  “嗯。”他比平日还要沉默地应下。

  众人各自从墙角拿走行李物品,大石从旁边走过来,背后扛着两个大背包,一手拎着提兜,“手冢,你的东西我帮你拿过去吧!”

  看到大石手里的提兜,手冢顿了顿,点头。

  到了球场,手冢被按坐在椅子上,大石把他的书包和提兜放到旁边,关心了几句就得去热身了。

  视野模糊不清,多少有些没安全感。

  木村部长递过来沾湿的毛巾示意他擦擦脸,冰冷冷的物事触碰伤口,手冢轻轻地倒吸了一口。

  稍微有点疼。

  长长的上睫垂下。

  毛巾,不是热的。

  嘴角轻微地瘪了瘪,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几乎无法察觉。

  其实,冷水毛巾对于擦伤的伤口更有效,能够止血,但是,就是觉得委屈。

  撑在椅子上的手挪了挪,碰到了东西,低头,是大石放过来的提兜。

  结月的提兜。

  她忘记带走了。

  袋子勾勒出四四方方的轮廓,很容易看到里面便当盒的形状。

  这么大的盒子,肯定不是一个人食用的量。

  “......”

  右手不自觉地伸进裤兜里,去摸安安静静的手机,翻开盖子,屏幕自然点亮,他的通话记录里停留着一排“远山结月”的名字。

  大多是来自对方的来电。

  只有最新的,是他今天早上拨出去的一通。

  指尖在拨通键徘徊不定,终于按下,传来嘟——嘟——的电音。

  苏格兰风笛突然飘扬而起,与此同时传来震动的嗡嗡声。

  电话......也忘记带走了!!!

  手冢愣住,今天的裙子......似乎是没有口袋的吧?那么,钱包......敷脸的毛巾被丢到一旁,匆匆打开那个提兜,果然,手机,钱包,证件,一个不落全在里面。

  都大会的会场距离金桥区有至少一小时的路程,又远又偏僻,蓦地慌张起来。

  离单打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要不还是先去送一下东。。。。。。西?

  哐——医疗箱被重重放到椅子空空的那一侧,提兜主人冷着脸坐到身旁,看都不看他一眼,翻出酒精和药棉。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顶好锅盖了,你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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