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回头,走过去解释,“老师,我没有抽烟,您误会了。”
宿管看她一眼后。
越过她,走向她身后的女孩,愤怒道:“叶莱,你够了。”
叶莱仿佛没听见,依然在抽烟,几秒后,她低低地唤一声:“许砚贞。”
许砚贞:“你别太过分。”
叶莱眼神无力,“嗯。”烟还在燃,她低头,仿佛在经历劫难。
许砚贞夺过叶莱手里的烟,掐灭,并说:“你如果还是不清醒,我会把所有事告知你父母。”
叶莱平静:“嗯。”
许砚贞:“你这种行为,是违反校规,明天我会上报政教处,必须给予处分。”
叶莱笑道:“我无所谓。”之后,她指着时安,“她没抽烟,别误会她。”
许砚贞:“我知道。”边说,边侧头看向时安,“你回去吧。”
时安点头,“谢谢老师。”
然后,往反方向走,可她很是诧异,总感觉她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于是,转头。
黑漆漆中,她依稀看见,她们在拥抱,一个束缚、一个挣脱,渐渐地,被黑夜吞没。
时安收回视线,摸黑走回宿舍。
躺到床上,她双眼空虚,盯着床板,心里砰砰跳,微漾苦涩。
脑子里炸出一句话。
叶莱不能喜欢许砚贞,我、那我呢。
鼻间还有烟味,时安又想起,许砚贞看着叶莱的眼神,有多厌恶。
顾姨,你是我的最后一盏灯,我怕有一天,灯会灭,你会走。
时安眼前布满薄雾。
我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顾姨,我只能暂时不再走近你,因为我还想陪你更久,所以给我一点时间,等心不再乱跳,等眼睛恢复清明,等那些不确定的、难言的心事,全都烂在肚子里。
时安翻身,闭眼。
在和自己对抗的‘战役’里,她始终谨记,是顾千筠给了她一个家。
要珍惜、要知足。
嗯,不会忘。
*
九月三十日,晚上八点。
顾千筠还没下班,时安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她披一件外套,走出别墅。
关门后,在台阶坐下。
夜风想听时安说心事,但时安理智到极致,谁也别想探听她的秘密。
也许是太安静,时安有点寂寞,于是,她轻轻吐露心声:“顾姨,以后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等你回家了,今晚,我再纵容自己最后一次。”
风不吹了,而时安,明明在笑,眼里却有泪花,她迅速擦掉,说是“风大,吹进去沙子了。”
将脸埋在膝盖里,不知多久。
直到汽笛声响起,时安猛地抬头,她起身,快步跑上前迎,“顾姨!”
车窗滑下,顾千筠眉眼带笑,“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冷不冷啊?”
时安站在一边,“我不冷。”
顾千筠边停车边说:“你就不听话。”弯唇,补充道:“让你多给我打电话,你也没打几个。”
时安反驳,“顾姨,我两天给你打一个呢。”
顾千筠看后视镜,“两天一个还多,以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
时安:“哦。”
顾千筠:“记住没?”
时安窃笑,“记住了。”
这时,顾千筠推门走下车,牵起时安的手,“走吧,回家再说。”
手指相触,热火烧心,浑身绵软,时安甩开顾千筠的手,快走两步,不自然道:“好冷。”
看着时安的背影,顾千筠神色复杂,空空的手心收紧,就在这秒,她感受到,她和时安之间,好像有隔阂了。
回家后,时安正往卧室走,顾千筠的声音响起,“安安,你等一下。”
时安站稳,调整呼吸,转身时,她笑容明媚,“嗯?”
脱下外套,顾千筠招手,“好久没见你了,过来,我们聊聊天。”
时安:“好。”
顾千筠已经坐好,她正准备拿走右侧抱枕,可当时安坐到对面时,她的手一顿,悄无声息将抱枕放下。她以为,时安会坐到她身边的。
在顾千筠愣神之际,时安率先开口,“顾姨,你这几天都下班这么晚吗,好辛苦。”
顾千筠:“就今天晚了点。”
实际上,昨晚做完手术,已经凌晨两点,她直接在宿舍将就了一晚。
但这些,她不会和时安讲。
时安语气轻松,“你这么累,顾姨,那我这两天就不在家烦你啦。”
顾千筠:“嗯?”
时安粲然一笑,“我跟乔予和陆听尧约好,要去露营。”
顾千筠低头,眼里闪过受伤,再抬头时,她扬唇笑,“可以,不过安全吗?”
时安:“嗯,明天乔予妈妈来接我们去,她妈妈有安排人保护我们的安全。”
顾千筠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姿态闲适道:“注意安全就行。”
“会的。”时安摆弄抱枕拉链,隐住失落,”你明天打算干什么?”
我、我无事可做。
可顾千筠说话滴水不漏,“我跟程警官有约了,而且晚上,我还想去看看爷爷奶奶。”
时安:“嗯。”
顾千筠:“你。”停顿半秒,她试探问道:“你哪天能回来。”
时安:“就两天。
顾千筠眉宇间波澜不惊,“那要回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时安立刻拒绝,“太麻烦了,顾姨。”紧接着,她继续说:“乔予说了,她妈妈负责车接车送。”
顾千筠微笑,“好。”
起身,她平和道:“我先去洗澡,等会儿我和你一起收拾露营需要的东西。”
“不用了顾姨,我已经收拾好了。”
“……嗯。”
顾千筠背身,咬唇走进浴室,锁上门,她倚在门边,心里烦闷。
那口气,终于叹出来。
在时安看不见的地方,她明目张胆地难过,凄凉笑出声,有点怔愣。
一倏然。
时安就不跟她亲近了。
但顾千筠很清楚,时安总会长大,会越来越成熟,往后,要习惯目送她离开。
想的通,难接受。
一屋子灯都不能把她照亮,自身无光,怎么给别人光?
所以啊。
今年秋天,她们两人都会冷。
*
次日,时安吃完早饭,正要走,顾千筠递给她一部手机,“安安,之前就给你准备了,这下总算用得上了,你拿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时安收好手机,”好,顾姨。”
顾千筠:“乔予妈妈来了吗?”
时安:“快了,我们约好的八点,还有两分钟,我出去等她们。”
“我陪你去等。”
“不、不用了吧。”
十几秒过后,门被关上,太阳光琐碎,不往屋子里照,顾千筠向前走两步,站在窗前,她无悲无喜,只是坦然中,带着几分怅然。
从昨晚开始,
时安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不用”,那种疏离感,太明显了。
直到看着时安上车,顾千筠不禁抱紧双臂,她反应过来,不是该穿露肩吊带裙的季节了,真冷。
于是,走回卧室。
她钻到被子里,想着用睡觉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吧,明晚,时安就能回来了。
顾千筠再次睁开眼,是被铃声吵醒,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千燃。”
顾千燃:“姐,爷爷叫程言来家里吃饭了,你要是有空的话,也过来吧。”
顾千筠声音沙哑,“程警官不是你的相亲对象吗,我去干什么?”
顾千燃:“人多热闹嘛。”
“我不去。”
“爷爷奶奶都想你了。”这会儿,顾千燃正被包围住,牛方平添油加醋说:“我都好久没见千筠了,我这宝贝孙女,也不回来看看我。”
真是个老顽童。
顾千筠轻笑,稍微提高嗓音,“爷爷,别伤心,我等会儿就回去。”
牛方平藏不住笑,“好,好嘞。”
顾千燃又说:“对了姐,把时安也带上,爷爷奶奶都想她了,而且程言也很喜欢她。”
顾千筠:“安安和同学出去玩了,下次吧。”
顾千燃:“好吧。”
挂了电话,顾千筠打开通讯录,找到“安安”,想拨过去问问她到没到,玩得怎么样,纠结半晌,还是作罢。
不要做烦人的长辈。
扔下手机,顾千筠起来换身衣服,化了个淡妆,开车先去买了些营养品,才往牛方平家里去。
等快到了,顾千筠想告诉顾千燃一声时,才发现,手机忘带了。
“回去取”的念头刚闪过,就被否定,顾千筠微蹙眉头,“安安,应该不会找我的。”
十分钟后。
顾千筠敲门,是程言开的门,对视一笑后,顾千筠询问:“几天假?”
程言眨眼,“一天,你呢?”
顾千筠走进来,边换鞋边说:“比你多一点,两天。”
两人一齐走进客厅,程言主动找话说:“想不想去爬山?”
顾千筠轻笑,“千燃喜欢爬山。”
“我知道。”话一出口,程言意识到说漏嘴,便改口,“听千燃说起来过。”
顾千筠并未深想,“那等有时间吧。”
程言喜上眉梢,“好。”
这时,顾千燃走出来,见两人聊在兴头上,刻意插话,“我不爱爬山了,你们去吧。”
顾千筠使眼色,“你…”
顾千燃假装没看见,改变方向,往厨房走,“爷爷奶奶,我来帮你们。”
接下来,牛方平的声音就响起,“你别在这烦我,出门陪你姐和言言说说话。”
听他这样讲,顾千燃意味深长笑一下,走进厨房,掩上门,小声说道:“我不是给她们制造机会吗。”
牛方平笑得满脸都是褶,“我怕她们两人尴尬,你去陪着能好点。”
顾千燃信誓旦旦,“放心吧,爷爷,就冲你这么喜欢程言,我保证让她俩成。”
牛方平点头,“你说的啊。”
顾千燃拍胸脯保证,“当然,不过爷爷,你们一定得配合我。”说完,又补充道:“还有奶奶啊,千万不能露馅。”
顾淑梅:“知道,知道了。”
唠叨完,顾千燃才走出来,放眼一看,果然,两人只在说话,不禁欣慰点头。
不想打扰,顾千燃便坐在她们对面,悠闲玩手机。
“千燃?”顾千筠叫她。
顾千燃抬眼,“嗯?”
顾千筠站起来,“你陪一下程警官,我出去一趟。”
顾千燃:“诶,你干嘛?”
顾千筠往小花园的方向走,“我去看看奶奶种的花,开没开。”
顾千燃诧异,“你又不喜欢花。”
等顾千筠走后,她一脸八卦道:“言言,有没有什么进展?”
程言摇头,“一点都没有。”
眼中忧愁之色渐浓,她继续说:“你没听到,她还是喊我程警官吗。”
顾千燃:“不应该啊。”思考半晌,她又振奋,“别灰心,言言,你都能让爷爷奶奶这么喜欢你,我姐肯定也能喜欢你。”
叹气,程言抿了抿嘴角,“想走进她的心里,真的很难。”
顾千燃接着问,“你们不是每次都聊得很好吗,那你们都在聊什么?”
程言苦笑,“时安。”
嗯,只有在聊起时安的时候,顾千筠才会主动说很多很多话。
仿佛,永远说不腻。
现在,虽未说起时安,但顾千筠依然挂念她,在大部分花落的时节,她在花园里摘花。
一朵,两朵。
慢慢地,顾千筠手中满是芙蓉花,她纤长的手指略过花瓣,花瓣缠住头发。
顾千筠绽放出笑意。
安安,一定会很喜欢,送你一束花,你就不会嫌我烦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