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两个躲在安全层相依为命的小男孩儿,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再互相对视,却各自掩藏着自己幽微的心事,把自己武装得百毒不侵。
谢予安点下头,说:“乔处长,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舌灿莲花如乔斯年,也在一瞬间哑口无言。
“我不失望,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对别人抱有期望。”乔斯年道:“况且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
“我也不知道你从杜兰德那个蠢货那儿听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谣言,亦或者是你的哪一个缺乏关爱的神经元出现了故障,专门趁着这个时候来找我互诉衷肠。”
乔斯年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根筋短了一下路,又想起了这一茬:“但是周延的问题你还没向我交代过,这不是你找一个空有一张脸的暴力分子的理由。”
谢予安觉得乔斯年的针对毫无道理,矢口否认道:“什么暴力分子?没有的事。”
“那你说他除了会爆信息素还会干什么?”
谢予安:“他会的多了,他还会做饭。”
乔斯年:“我也会做饭,厨房机器人都会做饭,很稀奇吗?我没记得小时候谁克扣过你吃饭,你缺这点吃的吗?”
“……你这是以偏概全。”
“他还比你小,看不出来你喜欢带孩子?”
谢予安忍了再忍,忍无可忍,终于想到了一个终极大杀招,义正言辞地说:“他长得好看。”
乔斯年瞬间破功,难以置信地盯着谢予安足足好几秒——被这肤浅而又直白的理由彻底折服了。
谢予安小时候也没表现出颜控这方面的特质,怎么现在开始眼瞎了:“你要不要去预约个眼科?他哪里好看?而且他比你小,只会爆信息素……”
“我喜欢绿色的眼睛。”
谢予安伸出一根手指,在乔斯年眼前晃了晃,示意他闭嘴。随后谢予安上下一打量他:“你没有发言资格,这位单身了整整三、十、二、年、的光棍先生。”
两分钟之后。
乔处长时隔多年,再次从也别行动处谢司长办公室摔门而去,震天一样的响动引得加班的社畜们纷纷侧目。
是乔处长啊?那不奇怪了。
大家也就看了一秒,继续埋头苦干。
周延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
“这个、这个……这几个拿去送审就行了,后面就完事儿了。”卜子平正把一堆一堆砖块似的档案交给文书,见周延过来了,忙里偷闲地跟他招呼了一下。
一堆档案之中忽然弹起来一个人影,彭阳已经睡醒了第二轮了,迷瞪瞪地问:“周延……周延?!在哪儿呢?”
周延站在彭阳身后,面无表情地给了这个傻子的椅子一脚。
“你大爷的!”彭阳顿时跳起来,睡眼惺忪地骂道:“老子在这儿通宵达旦加班是为了给你腾时间谈恋爱的吗?赶紧来替我,这个逼卷宗我是一秒钟也看不下去了!”
周延:“卷宗?”
卜子平插空道:“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们所有行动部门现在要求所有文书原件保持纸质件,方便监察处备案审查。”
彭阳把周延薅过来按在椅子上:“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你来!”
周延翻了翻面前的文件,显得很好说话:“行。”
“哎——”彭阳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但是还是不忘伸长了腿踢了周延一下:“和好了?”
周延抬眼看着他,没说话。
卜子平翻着卷宗的手慢了下来,竖起两只耳朵打算听八卦。
“还没有?那不应该啊!”
彭阳顿时精神了,一屁股坐起来,上下打量着现在看起来放下打打杀杀一派爱与和平的周延:“你们不和好……谁给你做的精神疏导?你别跟我说谢予安提前把你带就只是为了隔离?”
周延言简意赅地告诉他:“一边儿去。”
“别啊。”彭阳笑嘻嘻地搓搓手,问道:“向导精神疏导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按道理来说谢老大精神力那么强,应该……”
周延伸出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凭空出现的蟒蛇量子兽自半空之中长尾一甩,精准地扫向了彭阳。
彭阳想也不想地撑起手一跃,瞬间从沙发靠背上越过,最后稳稳落到地上。
“卧槽!你谋杀啊?”
保持了量子形态而没有出现实体形态的西莱尔瞬间化成一群闪烁的微粒子,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整条蛇盘在了周延的肩头。
“我去!”彭阳从沙发后绕回来,连辱骂周延都顾不上了,纳罕地围绕着西莱尔上下看了起来:“你对精神力的控制水平是不是又提高了?我记得以前西莱尔的微粒子形态不受控制啊,现在怎么这么好操控了。”
周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彭阳:“啊?”
周延平静地说:“因为没人跟你一样是光棍一条。”
彭阳:“……”
周延长腿一撑,椅子滑动,他站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说:“所以你,是没有发言权的。”
“好好加班,我给大家叫了咖啡。”
彭阳:“???”
他就是路过也要被踹一脚是吗?周延这是在跟他秀恩爱是吗是吗是吗?!
彭阳彻底破防了,直到周延人都走出好久了,才“嗷”一嗓子骂出来:“周延我草你大爷——小卜!小卜你看!你看看这个人有多丧心病狂?!”
卜子平忍笑快要忍疯了,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那你要自己去墓园挖。”周延后退两步,再次出现在门口,这次捎带上了卜子平,亲切而又体贴地询问:“哦,你也是,你咖啡加糖吗?”
“……”小卜同志现在也很难继续笑了,在加班的苦和咖啡的苦之中艰难抉择了一会儿,妥协了:“谢谢,加一点吧。”
周延这才满意地走了。
快到凌晨。
最后一份文件终于从谢司长办公室审批结束,只待送审,办公室都跟着沸腾了起来,嘻嘻哈哈地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
谢予安放走了所有加班的人,走进办公室。
周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玩儿儿子,一只手托着下巴,坐姿端正,看起来像是那些在课堂上开小差的学生。
花花正摊着肚皮四仰八叉地任由周延揉搓,两只耳朵整整齐齐地耷拉在桌上,看上去心如死灰,连反抗都懒得反抗。
一看到谢予安进来,花花顿时弹跳起来:“爸爸!”
周延跟着回过头来,眼睛亮起来:“你忙完了?”
谢予安被这两只齐刷刷的眼神都给看愣了一下,特意注意了一下时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爸爸救我!小爸爸他欺负我!”花花从桌上颠颠地就要往谢予安这边飞,然后被周延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一只耳朵跑不了了,张牙舞爪地冲着周延龇牙:“啊!松手!松手!我不跟你好了!”
谢予安忍俊不禁:“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把一边挂着的外套取下来,没打算继续在办公室多待。
周延跟着站起来,把花花塞进衬衫胸前的口袋里,矢口否认:“我没有,它就知道告状。”
“他有他有!”花花艰难地伸出一只爪子,吱哇乱叫:“他把我的耳朵绑起来,说我是大胖子,我不跟他好……啊啊啊!”
周延一把捂住花花的脑袋不让它说话,理直气壮地抬头看着谢予安,目光湿漉漉的。
走廊上四下无人。
谢予安对着周延勾勾,示意他靠近一点。
周延眸光微微一闪,毫不犹豫地凑过去——
实在是太安静了,除了花花愤怒的声音:“你松手!你们干什么呀?我看不见了,喂喂喂——”
属于周延的、那种蓬勃而又生动的气息完完全全地围绕上来,瞬间就占据了所有的感官,唇齿之间隐秘的交缠从试探和安抚,逐渐趋向于暧昧和争夺,最后一齐变成冲刷淹没神经感官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谢予安听到自己的心跳鼓动着,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血液奔流之间堪称惊心动魄。
就是不知道周延能不能听见?按照哨兵的听觉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周延呼吸微微发热,单手握住谢予安的一只手腕,几乎用了点蛮力按向身后的墙壁。他盯着谢予安看了两秒,毫不介意这个不太适宜的场合,再次吻下去——
“啪嗒!”
周围的灯光忽然全部亮了起来。
谢予安半扣在周延脑后的手顿时一僵,宛如被抓包早恋的学生一样,彻底愣在了原地。
走廊的另一头,以艾琳李保罗为首,彭阳卜子平朱恩在内,以及一众勾肩搭背或者是打着呵欠的特行处下属大半夜见活鬼,都保持着统一震惊的表情看着几米开外的两个人。
当事人双方的表情都十分空白,不敢比对方先开口。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足足两分多钟过去了,还是上能伺候专制暴君——特指谢予安,下能治理内政俗务——收拾特行处一众不讲道理的小兔崽子和在军委内部考核中和其他部门正面开撕的,特别行动处最年长的艾琳主任顶不住周围十来双祈求的眼神,率先开了口。
艾琳:“哈哈哈……那个老板,今儿天气不错哈,我们下了班正准备出去聚聚顺便搓一顿……”
“你们这是和我们一起去呢?还是我们就地回避呢?”
其他人连忙憋出来复制粘贴一样的假笑,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里面都写满了对于八卦的渴望——加班果然会导致缺氧,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在谢司身上见到这种大场面!
周延除了最开始那千分之一秒愣了之外,看起来比谢予安坦荡多了,大大方方地松了手往旁边一杵,问谢予安:“我们去不去?我听你的。”
谢予安:“我们就不——”
他一松手,口袋里的花花就重获了自由,一溜烟地就从周延身上飘出去四五米。
被揉搓了半天还被蒙眼的花花毛都要气炸了,伸出一只爪子指着周延就开始控诉:“我不会再原谅你了骗子!还想骗我,那天你们根本就不是在玩什么游戏,就是在背着我偷偷亲嘴!你们还想回家继续亲嘴——”
卜子平眼前一黑,赶紧上去一把把花花摘了下来,囫囵塞进了口袋,死命捂着不让花花飞出来。
卜子平:“哈哈哈……”
花花:“唔唔唔——”
终于有英雄忍不住了,“噗——”一声笑了出来。
群众雪亮的目光审视之下,谢予安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看起来很想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关进小黑屋吊起来打死。
但是为了不把“想回家继续亲嘴。”这一句话彻底坐实,谢司长还是堪称温和地用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尽管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谢司此时此刻的咬牙切齿。
“去,大家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