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石忞会觉得玉佩熟悉, 看完记事本又去翻看密案核对后,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个玉佩出自皇室,且意义非凡。她的第一本记事本和密案都是记载华国极其机密且不能与外人道之事, 若是信物, 密案里还有原件拓印和图片,更齐全。

  像这样同样款式、同样玉质却雕刻不同图案的玉佩一共六块,为华高祖在位时命人秘密制作, 并分别于私下赏赐给安国、康国、庆国、狼国、布拉克和南罗六个藩属国为信物,六个玉佩分别雕刻六国的信仰图腾, 若其王室前来朝见必须携带此玉佩以证明身份。

  信仰图腾为老鹰的是康国, 位于华国的北方, 由于这里的是冬季吹西南风, 夏季吹东北风, 导致北方偏潮湿炎热, 西南方偏干旱少雨,华国的南方得利于南江这条母亲河, 才成为仅次于北江下游平原地区的富饶之地。

  位于华国西南部的布拉克国之所以一找到机会就发动战争,就是因为他们是典型的游牧民族, 在农耕为主的华国都要看天吃饭的情况下, 布拉克的粮食缺口更是大的惊人, 全靠来华国贸易换粮食。

  有野心的国王自然不能忍受这种全部仰仗宗主国才能生存的现状,想农耕天地不配合,也没有农耕技术, 那就只有占有攻打了, 不得已为之,大抵不过如此。

  华国海岸线绵长,但海的那边有没有国家岛屿, 尚未可知,反正到目前都没有相关记载,这也是沿海一带历来不设防的根本原因。

  庆国、康国和安国相邻,领土狭长,再往北亦是海域,只有狼国、布拉克和南罗继续往南往西才是陆地,且以草原、沙漠为主,并与其他国家相邻,西南官道就是华国联系西南各国的交通要道。

  西南官道一部分在狼国一部分在布拉克,这也是华国不得不把布拉克掌握在手里的主要原因。六个藩属国大部分领地都是狭长紧邻华国,领土面积最大的不过华国几个省,领土面积最小的不过才一个省大一点。

  六个藩属国经过前朝和本朝几百年的不断的文化输出和相互贸易,已经成功完成了文化侵染,六国现在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习俗都深受华朝文化影响,其中康国和南国还以汉字为官方文字,由此可见一般。

  若非王室大宗直系可能连这个玉佩都没见过,更不用说知道这个玉佩的意义,若是知道这些,就绝不会轻易送人,更不用说还是作为谢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以她对吕建一的了解,绝非粗心大意之人,自然相信她不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透露自己的身份给不明身份的人,无论那个孩子是怎么看出来,或者猜出来的,那都是她的本事,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不知道康国发生了什么,看来今年年底完成了国内情报网铺设后还得在六国中铺设一二啊,不要求事事知道,但军政大事却必须知道,否则全部靠六国主动汇报太被动了。

  她要是一个普通人,这些事和她没半毛钱关系,最起码征兵征到她之前不用太关心,可作为一个皇帝,尤其是像她这样凡事都喜欢掌控在手中且喜欢未雨绸缪的皇帝来说,就是让她不安、忧虑的源头。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辰时未到石忞就起了,幸好路关初有早到一炷香的好习惯,才没有发生陛下找不到她的惨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陛下衣服都还没穿好,就派人去把那个救下的孩子接到中正宫边上的北含殿。

  虽说中正宫左右的南温殿和北含殿历代皇帝都很少居住,尤其是北含殿几乎是从未住过,但也是皇亲国戚这等贵宾才可以住的,再想到昨晚陛下的阵仗和看完后的惆怅,看来这孩子的身份不简单啊!

  别说路关初,就是天还未亮就被吵醒的吕建一也被吓到了,陛下既然已经传下口谕,且宫侍们连轿子都抬来了,她自然遵从,让人轻手轻脚的把那孩子抱到轿子里后又把了一下脉,确定无碍送到驿馆门口方才折返回房继续休息一下。

  看到宫侍的那一刻,她已经猜到了大概,虽然不全对,但也才对了五六,可对于被利用这件事,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为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如此聪慧有手段而感叹,俗话说慧极必伤,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石忞虽然内心有些许不安,但面色如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去了北含殿,要是不尽快问个清楚,早做打算,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到的时候,女孩也刚到北含殿安顿好,因为身体原因,一路上不是靠人抱就是靠人抬,幸好吕建一一开始就有交代,加上女孩的积极配合,才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她走到殿门外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停下来吩咐道:“把门守好,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陛下”路关初恭敬领命,看到陛下进殿内后就立马让人把门关起来,并带头退到殿门十米之外。

  女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正闭目养神,听到外面的动静瞬间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门帘,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睛也越来越亮。

  石忞今天穿的是一套深蓝色的右衽常服,除了脚底的凤靴、腰间的玉坠和头上束发的紫色小冠能彰显身份以外,其他的虽然都很平民化,但也掩盖不了身上的气质和贵气,女孩很高兴她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石忞看到女孩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连忙出言阻止道:“不用多礼,你还受着伤,好好躺着吧”,说完自己找了个离床近的位置坐下。

  “谢陛下”女孩这一弄花了不少力气,脸色都红了一些,累的。

  此时此刻,女孩的内心是即惊又喜,惊的是陛下并非传闻中的凶神恶煞,喜的是连老天都在帮她,虽然过程几经周折,但还是让她见到陛下,她听说过很多关于当今陛下的传说,也想过陛下无数种样子,就是没想过会陛下竟是这样的平易近人,让她从被接过来就一直紧张的心放松不少。

  “这块玉佩,你可知其含义?”石忞说着把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玉佩放到了手边的茶几上,她坐的位置正好与女孩相对,女孩看的清清楚楚。

  “臣知道,这玉佩…是高祖皇帝赐予我康国王室的信物………”随着女孩的娓娓道来,石忞总算大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女孩姓宣名常乐,是康国世孙,父亲为康国世子,祖父为康国国王,因仰慕热爱华国文化,于天福二年底化名常乐跟随另外十九名学子来到华国明道学院求学。

  平常与家中联系全靠书信,可自从去年年底之后无论她写多少封信回家,都没有再收到任何回信,这让她开始惶恐不安起来,左等右等都没有任何消息后,一个月前她便准备亲自回家一趟,意外的是她还没走,就见到了父亲派来的人。

  直到现在她都还清晰的记得见到那些人的情景,他们满脸疲惫、身上挂彩、衣衫褴褛,一点都不想像威严的王宫侍卫,倒像被人追杀的亡命之徒,要不是他们手中有父君的信物和传国金印,她可能连一眼都不会多看。

  通过这些死里逃生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给她报信侍卫的口中,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孤儿。

  就在她没收到回信的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王祖父病逝,奸臣趁机造反,不仅杀了她的王奶奶、父君和娘,就连她的替身和其他宗室也不放过,王室被屠杀殆尽,只有秘密来华朝求学的她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

  被授命带着信物、传国金印和她弟弟逃出王宫来找她的将军,还没出康国境内就为了保护她弟弟死了,她弟弟也因受伤过重最后还是没有活下来,王宫侍卫刚逃出来的时候有上百,到她见到时只剩不到二十人。

  追杀他们的人却任然不肯放过他们,仿佛不杀死誓不罢休一样,不过七八天日就追了上来,为了不连累一同前来求学的其他人,她不得不请假暂时离开书院,和侍卫们过上了水深火热东躲西藏的日子。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求见当今皇帝?她又不傻,无论是报仇还是复国,她都需要宗主国当今皇帝的支持,怎么可能没前往求见,她第一时间就求见了。

  可过程是那么的繁琐,要先去礼部核对官方信物,确定无误后方可呈上求见奏疏,奏疏呈上去了也不代表马上就会被召见,先得排队,后得看翻牌子的运气,运气好的话两三天就会被召见,运气不好的,十天半月也说不定,据说最惨的等了一个月。

  她就属于运气不太好的那一类人,元宵节也就是上元节之前到除夕,包括除夕当日和上元节当日,皇帝都是封笔的,非紧急大事不处理,非召见不见,好不容易等到封笔时间过去,结果当今陛下又要出巡皇家园林山庄,而且这一去就要去住半年。

  她可以等,但国内的形势却不容她多等,要是让奸臣彻底控制住朝政并把控全国,那她就真的完了,不得不放弃繁都尚算安稳的环境,紧跟陛下脚步。

  结果一出城就被一路追杀,长这么大,她从未离死亡这么近,尤其是昨天,幸好一路上侍卫们拼死相护,才让她活着见到了当今陛下,但代价太沉重了,不仅父君派来的侍卫全死了,连她自己的侍卫也都死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也会死的,因为昨天一路逃跑慌不择路,最后昏倒在了树林里,就算不被追上来的人杀死,被好心人救下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直到昨天无意中听到照顾她的下人在门边和别人说话,才知道发现自己的竟是当今陛下的爱宠清影,关于清影的消息她听了不少,尤其是清影不是黑狗而是獬豸的事人尽皆知之后,想听不见都难。

  这也是吕建一他们没说,她也知道真正救自己的人是当今陛下的原因,才敢借吕建一之手转呈玉佩,她真的不能再等了!

  宣常乐说完已是泪流满面,石忞便递了张手帕给她,真是难为这孩子了,承受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一切,“常乐即经常快乐,你父君他们应该是希望你高兴快乐的,为了他们,也为了你自己,好好休养才是”。

  “谨遵陛下教诲”把眼泪擦干的宣常乐调整了一下情绪,手帕用过却是不敢再给陛下了。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在她心里已经和大人无异,这么小就能承受这么大的变故,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