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比不得下雨的来势汹汹, 倒像个不急贪玩的孩子,不下则已,一下最少也能飘半天, 被毛毛雨隆重的繁都, 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雾沉沉的天让人莫名不喜。

  在现代的时候,石忞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下着毛毛雨雾沉沉的天气, 不仅给人一种压迫感,而且看到的天都没了往日的光明, 心情受影响也不会太好。

  那时她对晴天、下雨天、下雪天和刮大风的天气都还喜欢, 因为南方雪少, 几年才下一次大一点的雪, 也不过就盖过鞋子, 所以那时候她最喜欢的是下雪天, 物以稀为贵嘛,稀罕的总是容易招惦记。

  来到这里后, 身份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尤其是登基以后, 肩上担着天下, 担着万民,而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

  她除了讨厌的天气没变以外,对其他的天气都谈不上喜欢了, 因为下雨下久下大了, 会怕发洪水,毕竟华国境内的两条大江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光史书上记载的大范围洪涝灾害都已经不少于十次。

  那天天大晴天, 肯定就高兴了吧?不!如果老是晴天,老是出太阳,一旦发生干旱,对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来说也不亚于一冲就全没有的洪涝灾害带来的毁灭。

  刮大风总没问题了吧,想太少的话,确实没什么问题,多想点,就会发现一阵风可能会把老百姓的房子吹倒,邢博恩写给她密信就有提过,今年夏天发生的一起台风,把整个县的房子都吹倒了一大片,满目疮痍。

  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住在皇宫,皇宫的大气奢华自不用说,去过的地方也就是繁都城内和城外郊区,城内的房屋修缮的整整齐齐,或高大,或占地较宽,大部分都是高门大户,就连商铺、民房也都是规规整整的,街道也全部是青石板铺的。

  郊外的村落房子虽然看上去有大有小,有的砖瓦房,有的土培茅草房,但看上去都还干净整洁,也都很扎实,不向风一吹就能吹倒的那种。

  她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的房子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可看了邢博恩递上来的密信后,她才想起当初扶贫的时候看到最破烂的房子,真的是大一点的风都能把房子吹倒,简直不能称作房子。

  批阅这封密信的时候,她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衣食住行是百姓的大事,更是这个小农经济为主体时代天大的事,很多人可能劳累一辈子都只能勉强活着,温饱都谈不上。

  要是一个旁观者,她最多也就怜悯怜悯,可她不是,不仅不是,还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而百姓能否温饱和她息息相关,思虑良久她批了这么一段话:朕心甚痛,爱卿务必做好灾后重建工作,确保百姓有居住之所。

  之后,她任然觉得不够,还特意给环海省的省首下了旨意,让他务必做好灾后重建工作。要不是邢博恩的密信,她差点就信了省首报上来的大事化小版本。

  也是因为这件事,石思河第一次呈上来初拟的勋贵俸禄数量,一下子被她砍了三分之一,最后又被她砍了三分之一才算定了下来,即使这样,最低爵位的俸禄也比大部分官员高。

  所以风太大的天气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天气,至于下雪天就更让她担忧了,一来担心大雪压塌房屋造成百姓伤亡,二来冬天对老人和小孩来说都比较难过,很容易得病离世。

  只下一夜或半天的雪,她还是喜欢的,可若是连下两天,她就要担心的辗转难眠了,生怕哪里出现了雪崩,这古代的交通条件,救援都是件难事。

  “陛下,秋雨寒凉,注意凤体啊”站在边上的路关初看见陛下在殿外站了半天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回过神的石忞边往里走边问道:“今天有那些大臣的牌子?”。

  “有军密大臣、左都御史、户部尚书、钦天监、兵部…………,陛下是否现在翻牌子?”早就做好准备工作的路关初对答如流,自从跟了陛下,她就学会了提前做准备,凡是有个底,以免被问到,一问三不知。

  翻牌子,不要多想,这个翻牌子翻的是大臣,若非皇帝特意交代要召见,一般大臣想见皇上都要呈上求见奏疏,皇帝准后拿给尚管局备案,第二天一早代表求见大臣官职的牌子就会送到文宣殿。

  当天翻到就当天召见,三四天没被翻到也是有可能的,为了不影响改革进度,最近石忞都没有翻拍,而是会先问一下有哪些人求见,然后按照心里的轻重缓急进行召见。

  “左都御史、六部和军密大臣先宣,其余的有时间再宣”石忞入殿后走到书桌前坐下,准备开始批阅密信和奏疏。“是,陛下”跟在后面的路关初麻溜的上前扯住袖子开始磨墨,以前这活都是喜夏或者凡秋干的,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大总管干。

  不过她干的很高兴就是了,因为喜夏总算是通过了今年八月的内试,也就一个月前的事,被任命为尚管局的一名正七品典吏。

  想当年她考的时候,也不过才考乙等甲级,领了个正八品的领宫,一步一步才升到现在的位置,喜夏比她厉害,考了个甲等甲级,直接从正七品做起。

  凡秋虽然逊色一些,才考了个乙等乙级,但好歹是考上了,任了文宣殿的正九品领长,共事这么多年,她年纪比她们大,自然替她们高兴。

  陛下向太后进言,说科举考试不仅可以跨马游街,而且还可以回乡祭祖,不可谓不荣耀,内试也是选拔人才大大考,虽然由于内试的特殊性,做不到科举那样,但最起码也应该给考中的放个假回趟家吧。

  太后觉得言之有理,就把这点加了进去,所以今年考中的内官根据离家远近,有半个月至两个月的回乡假,比他们那时候好太多了,凡秋家不远,按理最近应该快回来了。

  有些时候还真是说不得,路关初才想完,殿外就响起了凡秋的声音:“微臣郭凡秋,恭请陛下圣安”,“进来吧”石忞放下了笔。

  凡秋姓郭,喜夏姓艾,通过内试后就恢复了自己的姓氏,这次回家可谓是即风光又得意,虽然什么都不能说,但架不住心里高兴啊,而且家里人也是知道的。

  其实郭凡秋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为了不殿前失仪,特意回自己的新住处沐浴更衣后才来拜见陛下的。

  一般宫侍的时候她只能和别人睡大通铺,升为高级宫侍后也是两人一间,原本和她住一起的是雾冬,后来吉春和雾冬都走了,就变成了她和艾喜夏住一间。

  这次两人都通过了内试,也都重新分配了职位和住处,变成了一人一间,总算是有了自己的私人地盘,也不用再忍受喜夏打呼噜。

  石忞看到进来的郭凡秋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看来这个假休得不错,关心似的询问了几句,就找个借口把路关初支开了,不是她不信任路关初,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今晚二更的时候带她来凤德宫见我,下去吧”虽然没点名,但她知道郭凡秋能明白。

  还沉侵在放假回来的喜悦中的郭凡秋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会才想起这个“她”是谁,连忙领命离开。

  虽然她考的没有喜夏好,职位也没有路总管高,但是她有她们都不知道的秘密,而且是陛下的秘密,就算霍出性命她也绝不会透漏出去。

  郭凡秋走后,没多久路关初也回来了,石忞开始继续奋斗批阅奏疏和密信,一直忙到用午膳,饭后在殿外走了走,又小憩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召见大臣。

  最先召见的是病了三四个月的左都御史呈亭,今天召见的都是朝廷重臣,也都是老熟人,她没有穿朝服,而是穿的常服,一般只有接见第一次见面的重臣和地方大员,她才会着朝服。

  “臣呈亭,恭请陛下圣安”呈亭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一个病了三四个月的人,摸索着从袖子里拿出了奏疏,“臣幸不辱命,已将事情来龙去脉写在奏疏上,请陛下御览”。

  知道什么该好奇什么不该好奇的路关初笑着脸把奏疏恭敬的递给了石忞。

  “爱卿辛苦了,赐坐”石忞安排好呈亭以后才开始看奏疏,要不是习惯了隐忍,她脸上的表情随着的内容肯定比变脸还快。

  呈亭确实没有生病,请病假在家休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在请病假的第二天她就乔装改扮悄悄咪咪的出了繁都,带着陛下拨给她乔装成护卫的500外禁军,分批次直奔环海省秘密查办盐贪案。

  虽然有邢博恩做内应,且有证据,可这路上一来一回就去了快两个月,到达环海后还遇到了台风,又耽搁了几天,加上明察暗访又花了几天,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和石忞猜想的一样,没有据实报告台风造成损失的环海省省首,直接把她的旨意当个屁,不仅没有安抚灾民修建房屋,还联合商家哄抬物价,搞得整个环海省民不聊生,也就邢博恩治下的光海县按她的意思办事。

  幸好呈亭去的时间刚刚好,物价被哄抬才半月不到的事,就被她扼杀在了摇篮里,否则官逼民反只是迟早的事。

  奏疏上详细的写了环海省省首以及下属官员和临近沿海几省有大型盐场的属地官员如何把持盐场哄抬盐价,除此之外,他们还枉顾圣令,巧立名目增收苛捐杂税,冤假错案多不胜数。

  这些官员所犯之罪和他们的胆大包天,再一次让她意识到政策再好,若不能落实到实处那都只是一纸空文,而她想要挽救的帝国迟早有一天就会像掉在水中捞不起的纸一样瞬间分崩离析。

  “很好,非常好,明日早朝将此事当朝奏禀,朕自有定夺” 被气到的石忞怒极反笑,让在场的呈亭和路关初忍不住背脊发凉,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是,陛下,臣告退”得到指示的呈亭行礼离开,心里却想着一会还是得再去看一看那些人才行。

  当初陛下把这个任务秘密交给她的时候就特意交代罪魁祸首一定要押解回来,其余的从犯则全部按律直接量刑,该抄家杀头就抄家杀头,该流放就流放,绝不轻饶一个犯官。

  涉案的几个省的省首和当地地主豪强、地头蛇和黑社会性质的帮派头目全被她抓回来了,分别关押,一路上都不安分,战时关押在军营她实在是不放心,准备全部转移关押到督察院的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