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回荡着冲水的声音, 翟星眠略微弯腰,解开手上的腕表,放在一旁,站在洗手台前洗手。

  甫一抬头, 恰好从镜子里看见张熟悉又令人恶心的脸, 沈照倚靠着卫生间的门框,定定地注视着她, 翟星眠眉头一皱, 只觉刚才吃的东西喝的酒都要从喉咙眼里反出来。

  只一瞬,又是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对待讨厌的人最好的方式, 就是无视她。

  翟星眠微昂着头, 眉目淡漠, 对镜整理自己的着装, 而后目视前方,半个眼神都吝啬给沈照,从她身边走过。

  她这般态度,让沈照眼底闪过些许恼意, 刚刚她看见翟星眠出来上卫生间,一时冲动,便跟了出来,想着机会难得,不然再试试跟她求和, 谁知这人竟是这般反应。

  沈照一把拉住翟星眠的胳膊:“这么无情,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翟星眠猛地抖了下肩膀, 离她三步远, 仿佛被脏东西触碰到, 手指轻掸:“别碰我。”毫不掩饰眉目间的厌恶。

  再联想起方才她低笑与江栖辞说话的场景,沈照的眼眸愈发幽深,紧咬牙关,凭什么!

  凭什么江栖辞什么都有,还要与她抢翟星眠。什么把她当救命恩人,什么和她做一辈子朋友,都是扯淡,像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什么没有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沈照重重地喘息两声,胸腔中妒火有燎原之势,疯涨蔓延,烧得她心口都疼,她直勾勾地盯住翟星眠,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要把她拆骨入腹般。

  沈照就这样看着翟星眠,不知怎的,狰狞的表情渐渐平和,露骨的眼神在翟星眠身上来回打量。

  忽然,她满是恶意地笑了声,冷不丁问:

  “……江栖辞这样的人,能满足你么?”

  “她这样无趣的人,在那方面是不是特别不别不行?”她越说越来劲,这样侮辱江栖辞,让她有种变态的快感,她暧昧地笑了笑:“她弄你,有我弄的舒服么?我记得你最喜欢……”

  “你可闭嘴吧。”翟星眠忍无可忍道,她嗤笑了声,连半分面子都不想给沈照:“你恶不恶心?”

  本来她还想着这是她们同学聚会,要收敛些,免得隔墙有耳,人多口杂,对江栖辞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沈照这话越来越过分,她本来以为这些年过去,沈照就是普信了点,油腻了点,可是,怎么变得这么……猥琐,她当初到底是瞎成什么样。

  翟星眠认真看着沈照,一字一顿道:“她一点也不无趣,她深情、坦荡、有风骨、有底线,没有人会不喜欢她这样的人。我也一样,我享受和她一起度过的每一天。”

  “如果一定要说她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太傻,她真心把你当朋友。若非她的退让,我们俩早就在一起了。”翟星眠讽笑一声:“可是你呢?恐怕一直在嫉妒她吧。”

  “你知道么?你嫉妒的嘴脸真难看。”

  听到“嫉妒”这个字眼,沈照被说中心事,宛若一只炸了毛的猫:“谁嫉妒她了!”

  她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吓了翟星眠一跳。

  沈照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一张脸憋得通红:“谁会嫉妒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相比于她的激动,翟星眠的眼神却渐渐归于平和,她只是安静地、同情地睥睨着沈照,好一会儿,一声轻笑打破寂静的氛围:“……是么?”

  仿佛被迎头浇了盆冷水,沈照浑身的血液凝固住,她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只是呆呆看着翟星眠,连表情都忘了摆。

  她双无数次出现她梦里的眼睛,此刻仿佛x光一样,将她从里到外,看透得一干二净,连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在她眼中都无处遁形。

  沈照心底最后一丝狡辩的心思都消散了,她不自觉紧捏起手指,在手心留下一道道月牙痕迹,眼里闪过几缕惊慌,想要翟星眠闭嘴,仿佛那样,她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认为是这一切都是江栖辞的错。

  像是勘破她内心所想,那两张薄薄的嘴唇微挑,富满魅力,却宛若恶魔,恶劣地要把她心底最后一层遮羞布揭开。

  “那你为什么要和你口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保持联系这么久呢?那个伪君子这么讨厌,你不该早早远离她么?”

  翟星眠口吻中的戏谑渐渐消失,被另一种漠然高傲所代替:“承认吧,你就是嫉妒她,嫉妒她比你优秀比你讨人喜欢,所以你才一直和她做朋友,你希望她看见你花团锦簇、呼朋引伴的模样,想让她看见你与她喜欢的人卿卿我我……”

  “那时候你一定很得意吧,一直嫉妒的人输给你了。”

  “听说你还骗她说,你追我,我要原谅你?”

  翟星眠上下打量着她,轻蔑地扬了个笑:“你也真敢说。”

  她略微蹙眉,似是不解:“沈照啊沈照,你叫沈照,为什么不能照照镜子?”

  沈照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任谁被喜欢的人这般轻视,都不会好受,沈照被气得嘴唇不断翕动着。

  翟星眠讽刺地勾了下唇,不想再跟沈照纠缠下去,刚一转身,便看见江栖辞就站在不远处,面沉如水。

  翟星眠微怔神,笑僵在脸上,这样的场景让她瞬间想起几个月前的某个晚上,难不成那时候栖辞是误会了她和沈照?

  她喉咙微动,自觉找到答案,心头却是有些急了,方才站在沈照面前的傲慢矜持尽然退去,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任何人与前任见面都抓包,大概都是这种反应,哪怕没发生什么,还是忍不住心虚。

  就在翟星眠以为江栖辞就要转身离开时,她却面色冷凝地一步步走进。

  翟星眠心里打着鼓,摸摸鼻子,温声问:“栖辞,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又瞬间变回那个温柔多情的她,声音轻柔,生怕惊扰江栖辞一般,像是被驯养的猫咪,和刚才面对沈照时截然不同。

  “有一会儿了。”江栖辞说,刚才发现沈照不在,她实在放心不下翟星眠的安危,就跟了出来。

  “她刚抓你手臂时,我就站在那了。”

  翟星眠眼睛有些尴尬地睁大,不等她解释,下一秒,那只纤细漂亮的手却握住她手腕,拉她到身旁。

  她冷着脸的模样气势太盛,压得暗地里诋毁她的沈照眼神有些躲闪。可再一想想,她又没说错,本就是江栖辞对不住她,抢她女朋友不说,还删她好友,又强撑着保持镇定。

  江栖辞直直看着她,此刻对沈照半分愧疚都不剩,眼底淬了冰一般:“麻烦往后请你离我和我的女朋友远一些。”

  “借过。”

  江栖辞直视前方,肩膀毫不留情地撞上沈照,撞得她一个趔趄。

  只留沈照在原地无能狂怒:“凭什么!”

  翟星眠回过头,恶劣地对她摆口型:

  “照照镜子。”

  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