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你就宠他吧【完结】>第38章 物极必反

  玉兰花期很短,五月底基本都凋败完了,昭示春天悄然离去。

  夏余意挡着艳阳抬眼望向枝头最后一簇摇摇欲坠的玉兰花时,他才猛地意识到,在今年这个冷风萧瑟的春季,他和穆斯年居然统共只见了一面。

  在最后一瓣带了点枯黄的花瓣跌入尘埃时,他捡起跟着花瓣掉落下来的一枚翠绿玉兰叶,突然想起了那枚被他好好收在书架上的玉兰叶书签,于是在那之后,他便天天来玉兰树下捡叶子,挑的都是色泽亮,又宽又厚的树叶。

  不知不觉,这株玉兰树陪着他到了六月中旬。

  这个夏天并不好受,越来越热的天气让人无端烦躁,跟几个月前那个冷得反常的冬日一样不讨人喜欢。

  或许是穆斯年不在身边的缘故,夏余意想,否则他不会过分关注天气,担心太冷哥哥会受寒,太热哥哥会中暑。

  所以在和哥哥的每一通固话中,他总会不经意谈起最近的天气,以此来引起穆斯年对自己身体的重视。穆韩川没主动提,他也不敢去拜托他带自己进去见哥哥,毕竟哥哥因为他受罚的事儿,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夏余意体感这段时间过得快了一些。

  夏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他下学后便不只是在家,还会软磨硬泡跟着他哥和爹去商行,顺带帮忙整理货单和流水,事情一多,时间便过得快。

  不仅如此,师父最近对他的要求也日渐严格,并且突然来询问他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上台。

  八月份红映会馆会有三场当红名角儿花一里的巡演,陈老曾经也是个名角儿,圈里人脉广,跟花一里关系匪浅。对于夏余意这个关门弟子,他很是得意,若是夏余意愿意,那他这把老骨头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夏余意很是犹豫,拿不定主意,上台对于他这个才学了三年的半吊子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若是上了台被老夫人知道,事情一旦败露,恐怕往后连学唱戏都得搁浅。于是他只能在和穆斯年通话时悄悄询问他的意见。

  穆斯年只问:“你想去么?”

  夏余意没意识到他看不见,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小声道:“想。”

  说这话时,他圈着固话线的手指放慢了动作,就连呼吸都放缓了,将耳朵跟听筒贴得更紧。

  他听穆斯年这样道:“想去就去,扮上相不一定会被认出来,其他的我会处理好。”

  听到哥哥这么说,他倏然松了口气,在穆斯年这里,他的所有悒闷总会被及时排解。

  于是他这段时间的事情安排得很满,除了去商行,还要加紧排练,甚至临近放假,他加上要准备学期末的小测,忙起来不比穆斯年好上多少。

  可他忙归忙,却仍然不知道他爹想如何应对如今双方僵持的局面。他只知道,自从上回穆斯年让他不要多想之后,那家海丝纱莊火热程度丝毫未减,不仅店前人越来越多,孟秋文还帮他打听到他们家最近接了好几笔大单,不知道哪位老板订的。

  反观夏家,虽然关于夏家纺纱厂的舆论确实在日益减少,但也好不到哪儿去,生意萧条了不少。

  这局势,完全不像穆斯年先前说得那样乐观。

  于是他准备在下次和穆斯年通固话时再跟他讨论这件事情。要说也快了,六月一结束,穆斯年参加的封闭式选拔便要结束,他又可以和穆斯年见面了。

  想到这,夏余意连翻单子的动作都快了一些。

  这会儿他正在商行,他爹办公室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坐于办公桌前,身量并不矮,腰板挺得很直,忽略那张略带童稚的脸,那认真翻阅单子,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指尖轻轻敲着办公桌的模样,倒像个正儿八经的年轻老板。

  正当他对着其中一张采购单拧起眉头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

  “衣衣,是我。”夏秦琛的声音响起。

  “哥,进来。”夏余意头也没抬,眉头拧得越来越深,将那张单子抽了出来,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上边的签字。

  夏秦琛和穆斯年一进门便看见眼前这副场景。夏余意盯着一张单子发愁,加之他今儿穿着一身小西装,活像个小大人。

  穆斯年呆愣片刻,突然不忍上前,怕打破此番景象,更怕惊扰了景象中的人。

  “哥!你快看这个,海丝纱莊那几批——”夏余意扬了扬手中的单子,头抬了半截蓦然噤声。

  他和穆斯年四目相对,眼底的惊异瞬间转化为欣喜。

  “哥哥!”单子被他随意撇到一边,疾步绕过办公桌,走了两步又嫌慢,于是便朝穆斯年跑过去,尽管他们之间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别跑。”穆斯年出声提醒,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出这句话时,他双手已经微微抬起,怕人摔着了。

  夏余意装作没听见,目无旁人地顺着那双抬起的手抱住穆斯年。

  穆斯年愣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夏秦琛。

  可夏秦琛并没有看他们,轻轻摇着头朝办公桌走去,小声嘀咕了句:“小没良心的。”

  感受到怀里的人双手环住他的背,甚至曲起指尖抓了下他后背的衣服,穆斯年才犹豫地抬手将人抱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夏余意将脑袋埋进他的颈侧,压低声儿道:“哥哥,我好想你啊。”

  他还跟往常一样,毫不吝啬倾诉自己的思念,穆斯年听了很多遍,可每听一遍心尖都会发麻。

  “嗯。”穆斯年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却捏他的后颈却又克制地将手停在他的发尾,不敢再往下。

  “嗯?就只有嗯么?”夏余意不满道。

  穆斯年将他松开,与他拉开距离,在他的不满中往他身后瞟了两眼,用眼神示意他这儿还有别人。

  夏余意抿了抿唇,也往身后一瞟,这一瞟便好巧不巧地跟夏秦琛对上视。

  他突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他哥抓到的感觉,但他又确实没做坏事,不知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于是他只能若无其事地拉过穆斯年的手臂,“哥哥你也来看,这一沓采购单中为何会有孟达百货还有几个批发公司给海丝纱莊定制的成衣,而且还是我爹签的字。”

  孟达百货他听说过,不是在北京城,而是上回去上海时和穆夫人去过,可上边那几个批发公司的名儿他听都没听过,应该只是几个很小不起眼的小公司。

  但要说小公司,他们定制的成衣数量又着实过大,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夏秦琛扬了扬手中的单子,笑了,“你还不知道衣衣,这些都是爹名下的产业。”

  “什么?”夏余意眨了好几下眼,“我们家不是只做纺纱生意么?”

  “傻不傻?”夏秦琛敲了敲他的额头。

  夏余意皱眉捂了捂,抗议道:“不要敲我,快要考试了,考不好只能赖你。”

  “好好好。”夏秦琛耸了耸肩,“我们家以纺纱起家没错,可好歹咱家几代从商,怎么可能只做一种生意,你还小便没跟你说,夏家根基在北京,但在上海、广州、苏州等地都有分公司,这几年纺纱生意不好做,爹早些年便已经在试着转型了。”

  夏余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皱着眉道:“可这跟给海丝纱莊定成衣有什么关系?”

  “我们之前商量了一计。”穆斯年道,“不过看情况暂时还不见成效,等之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是这样没错,说了你或许也没法明白,倒不如等之后再看。”夏秦琛附和道。

  夏余意却不满,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于是他轻轻拽了拽穆斯年的袖子道:“告诉我好不好?我能听懂的。”

  穆斯年垂眸看他,见他一脸渴望知识的模样,朝他挑了下眉。

  “告诉我罢。”夏余意抱住他的手臂。

  从没被这样对待过的夏秦琛心里受到重创,只能移开眼去,假装去整理那沓单子。

  “行。”穆斯年瞥开眼,避免跟他对视,“你知道市场是怎样运行的么?例如产出和供给之间的关系。”

  “......大概罢。”夏余意说得很不确定。

  夏秦琛毫不吝啬给他普及:“海丝纱莊拥有极大的财力,这是我们没想过的,他有这样的财力,却用这样的财力擅自决定市场价,将纺纱的价格压下去,导致需求量增加,但当需求量达到一定程度时,价格就回反弹,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夏余意依旧有些懵懂,“那他们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财力,还压低价格,这样做他们不就亏了么?他们是故意的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问得好。”夏秦琛道,“这就需要问你斯年哥哥了。”

  夏余意将目光投向穆斯年,穆斯年看了他一眼,接过话:“海丝纱莊,你应该知道他们家老板并不属于北京的商会,我们原以为是从外地来的,后来发现并不是。”

  夏余意:“那是什么?”

  穆斯年微微俯身,凑近他说了个词儿,接着,夏余意的瞳孔慢慢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真的?”

  “嗯。”穆斯年道,“你肯定好奇价格回升后会发生什么。”

  “对。”夏余意点头。

  夏秦琛笑了笑道:“我们添了把火,为的就是让他们血本无归,你肯定不知道,他们家丝质有问题,一直用的都是在质检边缘的材质。”

  夏余意:“有问题?那他们的成衣能穿么?”

  “暂时可以,以后就不确定了。”夏秦琛道,“按照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只要价格回升,他们大概率会采用更加低廉的丝质,到时候成衣一定会出问题,这便是失了买家的问题,另一个,就算他们不会,也肯定会克扣工人的工钱。”

  “为什么?”夏余意问。

  “因为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这件事,而且这也是他们的处事方式。”穆斯年道,“市场卖家减少,买家增多,当卖家减少到只有一个时,市场就会处于一种垄断的极端形式,工人变多,工位变少,自然会暴露他们贪婪的本性。”

  夏余意睫毛翕动:“好像听不太懂......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穆斯年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捏了一下,“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一个词就行。”

  夏余意:“什么词?”

  夏秦琛和穆斯年对了下视,笑道:“物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