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真的要就这样放弃吗？
虽然前世的自己成为Eros的一员，想要追随李重轲的脚步的确是很重要的原因。
如果前世的自己没有在练习室门口的围着的层层叠叠的人群最后，看了那一场李重轲惊艳无比的舞蹈，他会下定决心开始努力练舞，甚至许多次因为通宵累倒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吗？
要知道他本是作为创作歌手被签入公司，而当时正在一边准备艺考的自己，甚至没有想过未来到底要不要成为艺人，还是只做一名词曲作者，对于他来说就已足够。
关于舞台的那些梦想，可以说都是李重轲给他的。
如果从来没认识过李重轲，他大概率是不会成为一名爱豆的。
但如今在这具身体内的沈言，却是七年后的沈言。
是那个已经见识过舞台的万丈光芒的沈言，是曾经站在过万千粉丝们的中心，感受过那属于舞台的无尽荣光的沈言……
如果要完全抛弃这一切，自己真的舍得吗？沈言不得不这么问自己。
“怎么了，不会是紧张了吧？”李重轲按灭了手机屏幕，在从舞台传来的微弱光源中看过来，黑沉沉的眼像是能把沈言直直看穿，“没必要吧，你也知道我们只要正常发挥出练习的水平，就足够拿到全场最高分了。”
李重轲……沈言借着微弱的光抬头看他，他还是这么自信，当然，李重轲有足够自信的资本。
在他的前世，李重轲和他被舞蹈老师安排组队，事后他才得知是公司早就看好了他们之间的所谓“CP感”，故意为之，但在当时，对几乎可以说是舞蹈小白的沈言来说，简直是天降大饼。
李重轲一直是他们练习生中的传奇，很少练习生不崇拜他。他是职业舞者出身，早在进公司前就获得过数个国际街舞大赛的奖项，在街舞圈子里一直小有名气，以至于他来当了练习生，反而被之前街舞圈子里认识的人所瞧不起，认为他走了歪路。
练习生时的李重轲，每次他来练舞，练习室门口总会不知不觉就聚起许多的人来。而那时刚进公司不久的沈言抱着自己的作词本走过舞蹈练习室门口，就不由得被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所吸引，以至于停驻了脚步，也因此观看到了那一场几乎可说是改变了他未来人生轨迹的舞蹈。
作为vocal练习生中的佼佼者，沈言突然提出要练舞在当时是让训练老师吃了一惊的。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在唱作上小有积累的沈言，一定会选择歌手作为自己的发展方向，而不是突然想要去练舞，在未来成为一个职业寿命并不是那么长的偶像。
沈言不想说自己是因为看了那一场撩动春心的舞，自此便改变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他只是沉默着，在舞蹈练习室里艰难地学习着街舞的基本功，在压腿时感到急剧的疼痛，却仍然咬牙坚持了下去。
他的水平当然不足以和李重轲一同练习。只是那天独自通宵练习时，在窗边已经透出隐约的白色时，李重轲便边脱着外套，边走进来了。
脱到一半，李重轲似乎是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练习室里竟然还有人，忍不住挑眉问道：“通宵了？”
“啊……嗯……”沈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早已成年才开始拉筋，刚刚休息一会的他，只是一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都令他痛得龇牙咧嘴。
他完全没想到李重轲会在这个时间来，他不知道的是李重轲其实时常会在度过美好一夜之后的凌晨，来练习室把多余的费洛蒙都挥发掉，“李，李重轲……”
他怯怯地叫道，此前他还从未曾与李重轲搭过话。
李重轲闻言挑挑眉，“哟，认识我？”
“嗯……认识的，看过你，跳舞。”沈言点点头小声答道。
“行，那就一起跳一会吧。”说着，他把外套甩到一边的把杆上，简单地活动了下身体，便在音箱边选起音乐来。
片刻，他选好了歌曲，回头却发现沈言还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怎么，你不跳吗？”他疑惑问道。
“不，不是……”沈言赶紧慌张否认，“我就是……应该跟不上你的……”
“哦，没事，跟着跳就好了，我会带着你的。”李重轲却并不在意。
他换了首慢板的歌曲，径直舞蹈起来，沈言看出他有意压了动作的难度，以至于他在呆立了片刻后，终于缓缓地鼓起了勇气，跟上了李重轲的舞步……
那天他们一起跳到天色大亮，李重轲甚至指导了他很多动作，虽然过程中一直貌似不耐地说沈言怎么这么笨，连这都做不到。
练习生们陆陆续续地来了，之后训练老师也到了，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这对奇异的组合，不知他们是如何产生的交集……
在那之后沈言也还和李重轲一起通宵跳舞了几次，再之后就被训练老师插手，直接让他们组成了这次考核的舞蹈搭档……
沈言还记得当时练习生们对他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跟李重轲组队，在他们这些练习生看来，几乎可算是保送出道一般，即便沈言的舞蹈水平仍然只是勉强够到A班的末尾、不会被淘汰到B班的程度而已……
当时的自己，只一味沉浸在可能与李重轲一同出道的狂喜中，以至于忽略了这些明明应该清晰可见的恨意……是不是当时的某一双包含怨恨的眼睛，在日后导致了他如此惨烈的死亡呢？
他不知道。
沈言看着眼前还在等待他答复的李重轲，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他一直就是这样，只顾着自己的事，只为了自己的开心，而从不在意自己的随性而为，可能对其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李重轲靠着通道的墙壁，随意地按着手机，屏幕的灯光在昏暗的走道里一明一灭，“再说，都这个时候了，你紧张也晚了吧？按照练习时候的发挥就可以了，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果然，他那个时候确实是这么想他的，沈言立时挺直了腰身：“我不会。”
“那就好，走了，上场了。”却看到李重轲状似愉悦地勾了勾嘴角，把手机交给入口处的工作人员临时保管，就一马当先地向灯光中心走去。
沈言这才反应过来，李重轲，是在激他吗？
李重轲已经自顾自上了台，根本没再给沈言迟疑的机会。
这个时候了，他总不能放李重轲一个人在台上。这应当是场两个人的表演，就像是共生，不论缺失的一方是如何弱小不起眼，另一方都无法独自生存。
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沈言终究是无法接受因为自己，拖累李重轲失去出道机会。
他是天生属于舞台的，任何拖累舞台上的李重轲的存在，都与罪人无异，沈言无法接受自己成为那个人。
哪怕是李重轲在前世后来那样对待他，他也终究是无法弃李重轲于不顾的。
不论如何，先把这场演完，再从长计议……
沈言咬咬牙，也走入了那万丈灯光里，和李重轲并肩而立。
舞台的灯光下，他们两人的影子被重叠在一起。而仅仅是并肩而立，两人之间便已有一种无言的张力默默以舞台为中心扩散开来。
沈言至今也不知为何只是看他们在一起练舞，便能让训练老师决定让他们组成搭档。
有些人就是只要简单地站在一起，便如同磁铁的两极一般，会自然地产生出引力来。这是本能，并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
舞台之上，音乐响起，记忆中熟悉的舞步，如流水般倾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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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双人舞，是李重轲自己选曲编排的。
李重轲的编舞能力和他自身的舞蹈能力同样不俗，两人的这段双人舞，他也的确是下了心思。
爱豆的双人舞，除了一般的技巧之外，总免不了突出两人互动的编排。
李重轲编的这套舞也一样，突出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充满了大量的肢体接触，是典型的CP舞编排。
在前世，这些与李重轲光明正大的亲密互动自然是令沈言心跳不已，但眼下，这些亲密的编排全成了沈言的负担。
跟着音乐的进行，沈言转身，与李重轲击掌后换位。
沈言不得不承认，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肢体记忆，这些动作甚至不用刻意去表现，便行云流水般地流淌出来，抛开李重轲的严格训练不谈，这也是曾经的他自己不分日夜苦练的结果。
再加上此时占据身体的这个他已经是有过七年舞台经验的老爱豆了，对于舞台上的镜头掌握、表情控制等，远不是七年前的自己可比的。
因此尽管沈言的心中此时被各种念头搅得一团乱麻，他依然用远超前世这时的自己的水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场舞台。
他与李重轲相对，在他的帮助下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breaking动作，汗水顺着鼻梁滴落，洒在舞台光洁的地面上。
——他曾经是那么那么想站到那万众瞩目的灯光下，想和李重轲一起，被鲜花和掌声簇拥到最高处。
沈言的手借位拂过李重轲的颈侧，李重轲手略过他的腰身，两人定点、旋身，背靠在一起，完成了ending pose。
须臾，来自审核评委的掌声热烈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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