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霖并不想见孟瑜安,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他并没有如此大度。不过在开学前,商霖打听了孟瑜安妈妈的住址,去看望了一下她。

  孟瑜安的妈妈半个月前就出了院,住在孟瑜安在学校附近租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中。

  将近一个月没见,孟瑜安的妈妈消瘦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白发已经比黑发还要多。看见他的第一时间还有些不可置信,等确认他是真的站在自己眼前,孟瑜安妈妈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有愧疚,也有难堪。

  “快进来吧。”孟瑜安妈妈看了眼商霖打了石膏的腿,还有他拄着的拐杖,赶紧让开门。

  “打扰了。”商霖进入玄关,一眼便看到摆放在玄关置物架上的合照,一家三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照片的边缘有些泛黄,应该是几年前拍的,孟瑜安看起来也就十来岁。

  孟瑜安妈妈关上门,也往照片瞧了眼:“他爸爸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只有这张合照。”

  “不好意思。”商霖收回目光,跟着孟瑜安妈妈走到客厅,看到客厅靠近阳台的位置拉了个帘子,帘子后放了一张床。

  “瑜安之前睡在这里。”面对商霖,孟瑜安妈妈几乎有些羞于提起自己儿子的名字。

  商霖淡淡地“嗯”了声。

  “坐吧。”孟瑜安妈妈动作局促地看向沙发,在商霖坐到沙发上后,她立刻倒了杯水,小心地放到商霖面前,“杯子是干净的。”

  “谢谢。”商霖喝了口水。

  孟瑜安妈妈坐到另一侧的小沙发上,又看了看商霖的腿:“你的腿怎么样了?”

  “再过两周就能拆石膏了。”商霖说。

  “你住院的时候我想去看你,但有保镖拦着不让进。”孟瑜安的妈妈说,“你出院后,我想去你家里,但小区的保安也不让我进。”

  “不好意思,是我的恋人太担心我的安全了。”商霖来这趟原因也是因为和任助理随意聊天时,任助理说漏嘴提到了孟瑜安妈妈每天都会来看他,但都被保安拦住的事情。

  商霖纠结了没多长时间,还是决定来看一看这位母亲,听一听她想对自己说什么。

  “你和那位陆总原来真的是恋人。”孟瑜安妈妈没有特别惊讶,大概是听孟瑜安说过,或者自己早有猜测,“他对你很好。”

  “嗯。”商霖点点头。

  “我……”孟瑜安妈妈欲言又止,手指捏紧又松开,反复了几次,她抬头看向商霖,“我知道你应该不会再想见到瑜安,对于瑜安的事情,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

  她站起来,朝商霖深深鞠了一躬。

  商霖立即起身,扶她起来。

  “我们不奢求你的原谅。”孟瑜安妈妈眼眶泛红,“他如今的下场是他走错路应得的教训。等他出来了,我会好好教育他。”

  “真的很对不起。”孟瑜安妈妈说。

  商霖扶着她的胳膊,没有回答。

  孟瑜安妈妈默默地落下眼泪。

  商霖弯腰抽了张纸,递给她,余光看见摆放在左侧置物柜里面的珍珠帆船。

  珍珠帆船被放在防尘盒中,和刚买回来时一样,珍珠的光泽漂亮,有着彩虹般的晕彩。

  这是他旅游回来带给孟瑜安的礼物。

  但这份礼物似乎并没有被认真看过。

  商霖收回目光,声音温柔:“我身体恢复得很好,您不用担心。至于道歉,我收到了。”

  孟瑜安妈妈擦干净眼泪,心里明白了商霖的话,知道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商霖说。

  “我送你。”孟瑜安妈妈把商霖送到电梯口,直到电梯门合上,她才转身回家。

  收拾好商霖用过的杯子,孟瑜安妈妈看着骤然安静下来的房子出神了好几分钟。

  回过神,她的目光落到商霖刚才看过的摆件上,朝置物柜走过去,打开置物柜的门。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珍珠帆船。

  孟瑜安妈妈不知道它值多少钱,但看着上面满满的珍珠就知道不会太便宜。

  这是商霖送给她儿子的礼物。

  孟瑜安妈妈小心翼翼地把珍珠帆船放到茶几上,去卫生间拿了一个干净的毛巾,认真地擦去防尘盒子上面的灰尘。

  仔仔细细地擦拭过一遍,她的目光突然一顿,慢慢凑近防尘盒。

  船舱里似乎有个白纸条。

  孟瑜安妈妈担心是在放进防尘盒前不小心落进去的碎纸,于是,打开防尘盒,动作小心地将那个白纸条拿了出来。

  纸上有字。

  孟瑜安妈妈打开看了眼。

  “如果你遇到了很紧急的事情,可以把它卖掉,请不要觉得抱歉,我会很高兴它能够帮你度过一个难关,它的存在也会更有意义。”

  *

  商霖走出小区,一辆宾利停在他面前。

  车门打开,商霖几乎是被抱着上半身抱进车里的,屁股刚挨上座椅,车门还没关上,他的脸就被捏住左右看了看。

  “干嘛。”商霖口齿不清地说。

  陆琢松开商霖的脸颊,轻轻拍了拍,倾身关上车门:“看某人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唏嘘。”商霖摇摇头,“偶尔也会想是不是我的问题,如果没有因为知道了原剧情中他做的事情,疏远了他,如果我再对他多上心一些,可能也不会……”

  商霖没有再说下去。

  “别人的选择如何能怪到你身上。”陆琢不赞同地说,“选择了就自己承担。”

  商霖笑了笑,倚靠到陆琢身上:“唉,明天就要开学了,我们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要搬去书苑小区那套房吗?”陆琢说。

  “那套房果然是你的。”商霖说,“不用搬,你的身体还没好,住那里不方便。晚上如果有课的话,我就在书苑那边住一下。”

  陆琢想了想:“把你的课表发给我一份。”

  “嗯?”商霖一边好奇,一边发了课表。

  “你晚上有课,我也去书院那边住。”陆琢淡淡地说。

  商霖拖长了语调“哦”了声:“好啊。”

  陆琢笑着看了眼商霖。

  商霖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然,晚上洗澡的时候,陆琢就仗着他的腿不方便,跑都没办法跑,把他架在洗手台上狠狠欺负了一通,又咬又亲。

  陆琢一定是属狗的。

  “我明天开学。”声音沙哑地控诉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商霖拉着睡衣的下摆,低头看向自己肿胀变大的胸口,上面一片全是吻痕和还没消下去的牙印,看着格外惨烈。

  “热敷一下。”陆琢拉起商霖的衣服下摆,拉过胸口的位置,让商霖拿着别掉下来。

  热乎乎的毛巾贴上皮肤的那一刻,商霖瞬间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都不愧疚。”商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很愧疚。”陆琢从善如流地说。

  商霖轻轻哼了一声。

  陆琢笑了声,低头在他胸口中间亲了口。

  “腿.根也疼。”红着脸,商霖小声地说。

  “等会儿擦药。”热敷完毕,陆琢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来药膏,给商霖的腿抹上。

  药膏清清凉凉的,陆琢的手却很热,指腹薄薄的茧子在细腻的皮肤擦过。商霖蜷了蜷脚趾,翻过身背对着陆琢:“变态。”

  陆琢笑着接下这句骂:“嗯。”

  商霖顿时有种踢到棉花的感觉。

  晚上折腾了这么一通,商霖第二天只能穿宽松的短袖,外面还要穿件衬衫外套,遮一遮脖子。

  大二第一学期开始,商霖转专业成功,去了自己心仪的专业,与此同时,课也增多了。

  他得补新专业大一的课程。

  看着几乎每天都是满课的课程表,还有一周两节的晚课,商霖欲哭无泪。

  但课多,每天过得也很充实。

  不知不觉就到了拆石膏的日子。

  商霖有点紧张地看着医生正在拆纱布的手,看了会儿,他的眼神挪开,注意到墙上的电视。

  医院病房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九月十日,陆氏集团发布关于变更股东有关情况的信息披露公告显示,公司股东陈素晚将16%的股份转让给股东陆琢,陆琢将持有陆氏集团26%的股权,成为陆氏集团第二大股东……”

  商霖抬头看向陆琢。

  陆琢却只看着他拆了石膏后又细又瘦的小腿,察觉到他的视线后,才看了眼电视新闻。

  “她想用这个方法保住陆氏。”陆老太太的用意显而易见,让陆琢成为和陆氏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换取陆琢的手下留情。

  不过这只是商霖的第一种猜测。

  也有可能是陆老太太良心发现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老太太显然已经不再了解她的孙子,陆琢绝不会因此而停手。

  “嗯。”陆琢的心思并不在新闻上,他弯腰看了看商霖依旧肿着的脚踝和脚面,皱了皱眉。

  “这个是正常情况,血液循环不良,等肌肉慢慢的恢复收缩,慢慢就能缓解了。”医生对陆琢说,“回家记得练练走路,他愈合得很好,可以做做康复训练。”

  陆琢听着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

  医生离开后,陆琢去病房的卫生间拿了干净的毛巾浸泡过热水后,给商霖擦了擦小腿。

  虽然中途有拆开纱布清洗过几次,但腿部被包裹着还是有些干燥,陆琢拿出携带的身体乳。

  商霖看着陆琢突然拿出来的小瓶身体乳,微微睁大眼睛:“你还带了这个。”

  “嗯。”陆琢按压出乳液,给商霖的腿抹上。

  商霖看着陆琢掌心的乳液,还有他涂抹的动作,脑海里想起了一点之前的画面,觉得有点羞耻地偏开了头,耳朵微红。

  离开医院,回到车里。

  陆琢挽起商霖的裤腿又看了看,因为之前打石膏,商霖的裤子穿的都是宽松的,现在拆了石膏,宽松的裤筒衬得那截小腿更细瘦了。

  “养养就好了。”被陆琢的手再度握住小腿,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度,商霖回想着刚才涂身体乳的画面,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飘忽着转移话题,“陆时坤那边怎么样?”

  他这两周都在忙着上课,回到家和陆琢说话、贴贴的时间还不够,根本没心思关注陆时坤的事,不过这也是因为他相信陆琢能做好。

  陆琢捏了捏商霖软乎乎的小腿肚,将他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沿着小腿两侧按揉,低声说:“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没有相处过一整天了。”

  “嘶——嗯。”被按摩的小腿两侧传来一阵疼痛,但疼中带着一种被揉开的舒服,滋味真是非常酸爽。商霖下意识想抽回腿,但陆琢握住他的力道根本让他动不了一点。

  陆琢的手还在他的腿上按着。

  商霖又疼又爽,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回答陆琢刚才说的话:“等十一假期吧,陈石溪说这个季节适合去阿黛山,能看到最漂亮的秋景,那个时候我的脚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你也能拿到新的恢复药剂彻底恢复健康。”

  “十月,还要等半个月。”陆琢说。

  “嘶——”商霖疼得拍了拍陆琢的胳膊,抓着他的衣服,胡乱地说,“哥哥哥,轻点轻点。”

  陆琢放轻了点力道,没忍住笑了声。

  “你故意的,我不按了。”商霖可怜兮兮地推了推陆琢,控诉,“我要孙医生。”

  “我就是跟孙医生学的。”陆琢说。

  商霖:“……”

  沉默了会儿,商霖说:“那你轻点。”

  陆琢心中一软:“好。”

  力道减轻又减轻,再给商霖按揉小腿的时候,商霖终于不再发出疼得“嘶嘶”的声音,但没过一会儿他就又不满意了:“再重点。”

  陆琢加重了一点力道:“这样?”

  商霖满意地点点头。

  陆琢笑了声,说:“好难伺候啊,商霖。”

  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让商霖脸颊一热。

  享受了会儿陆琢的按摩服务,商霖后知后觉陆琢刚才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还没说陆时坤那边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很顺利,再加上有商怀章的合作帮忙,一切都照常进行着。”陆琢说,“证据在昨天已经交给了警方,警方那边已经开始立案调查。”

  “这么早?”商霖以为陆琢会在陆时坤亲眼看着陆氏集团毁掉后,再将陆时坤送进去。

  “我最近一直在想,明明已经有简单的处理方法,我继续把时间花费在这上面值得吗?”陆琢轻说,“它已经困住我很久了。”

  商霖原本还想说些劝慰的话,但听到陆琢的最后一句,他发现,陆琢已经从过去迈出了一大步,尽管这一步足足花费了他十几年的时间。

  “阿黛山的秋景很漂亮,我想早点和你一起去看。”陆琢倾身在商霖脸上亲了口。

  商霖没有任何预料,突然被亲,愣了下。

  陆琢看着商霖的表情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似的,笑了笑,再次倾身吻过去。

  他只是找到了更值得花时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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