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宸见晏珩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是说过我不信,但是你还是特别在意你看到的未来,让我猜猜你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排除我不要你,就只剩下……”
晏珩及时打断了他,“别说了。”
纪宸觉得自己猜对了。
晏珩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色,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纪宸,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眼底翻腾着诡异的血色。
纪宸蹙紧了眉毛,他没想到晏珩看到的未来居然衍生出了他的心魔,纪宸捧住了晏珩的脸,“回神,看着我,我是谁?”
晏珩闭了闭眼睛,他伸手搂出了纪宸,声音像奶猫一样细弱,“阿宸……阿宸……阿宸……”
“我在,我在呢。”纪宸顺着晏珩的头发,被晏珩的声音叫软了心,“你刚才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说不定要埋怨我带坏你呢。”
“不会,怎么会。”晏珩吻了吻纪宸的耳廓,柔声道:“我的阿宸那么好,怎么会带坏我,应该是我把栖云山的少主拐带了才对。”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两者之间,晏珩终究是选择了纪宸。
“对了,魔鬼沼底下不是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嘛。”纪宸朝晏珩眨了眨眼睛,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猜它需要什么什么才能开启。”
晏珩不假思索地道:“建木?”
纪宸笑道:“还有修士之血,九十九个合体期修士的血。”
晏珩沉吟了片刻,“寻遍整个九州也找不出九十九个合体期修士。”
纪宸一脸震惊地看着晏珩,“你的关注点有点偏,你别忘了,你也是合体期的修士。这个时候就应该把你藏起来,好好保护起来。”
晏珩轻笑了一声,“还回七玄山吗?”
“回!”纪宸点头,一脸认真的模样,“七玄山好歹还有那么多大能,能护住你,在栖云山就说不好了。”
晏珩点头道:“好,回去。”
第二天两个人便启程回了七玄山,由于两个人是偷偷跑走的,所以回去的时候也是偷偷的。不过,这次偷偷好像没有成功,直接跟玄青子打了一个照面。
“师尊早上好。”纪宸及时抬手打了一个招呼。
玄青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越过他们直接走了出去。
纪宸正沾沾自喜,却看到玄青子又折了回来,慌忙收起向晏珩讨赏的表情。
玄青子问道:“这两天你们去哪了?”
纪宸道:“找我二叔给我师兄疗伤去了。”
“你的二叔?”玄青子蹙眉,“是周天行吗?”
纪宸和晏珩一起点头。
玄青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晏珩,不动声色地点了点晏珩的后背,然后转身向外走去,“最近先待着天极门吧,现在外面不安定,南湘城已经被鬼王攻占了。”
晏珩怔愣了一下,因为玄青子暂时隐藏住了他的心魔。
纪宸惊讶道:“这么快?!那陆家主呢?”
玄青子头也不回地道:“我也不是清楚,现在完全联系不上。”
纪宸回头看着晏珩,后者点头道:“一起去看看陆澜吧,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后院练剑。”
“我觉得陆家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顾先生应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纪宸搓了搓下巴,然后伸手翻了翻晏珩的袖子,找到了一包桂花糖。
“少吃点糖。”晏珩提醒道:“你最近是不是跟顾家主联系很密切?”
“诶,我就是嘴有点闲不住,你要不要?”纪宸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递到了晏珩面前,“也不是很频繁,他说以后如果南方守不住了,希望栖云山可以给顾陆两家留点地。”
晏珩摇了摇头,“所以你那日在太华殿上才提出那样的要求?”
“哪个?”纪宸把糖嚼得咯吱咯吱的响,答话有些心不在焉,“你说那个啊,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寻求了两份保障。万一解决掉鬼王,就怕正道再反扑一口,虽然魔修手沾鲜血,但是他们还有栖云山附近的普通人,真的是经不起折腾了。”
晏珩笑道:“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纪宸叹了一口气,“造物弄人啊,这些麻烦事赶紧过去吧。”
“诶?晏师叔,小师叔你们回来了。”慕琼御剑从后院飞了出来,落地后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才收回鞘。
晏珩道:“陆澜呢?”
慕琼努了努嘴,“房间里消沉着呢,每逢佳节必思亲,他是夜夜思,日日思,茶不思饭不想。”
“慕孔雀,你又在开屏,看我拔了你的毛!”说完,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陆澜从后院蹿了出来,手中的剑直接刺向了慕琼。
纪宸转身箍着晏珩的腰走了几步,“孔雀和炸毛猫打架,咱们离得稍微远一点。”
蒋水易和郄子清也从后院走了出来,没有一点想去拉架的意思,都觉得慕琼活该,嘴上没个把门的。
蒋水易看到纪宸,愧疚地低下了头。
纪宸刚要向他打招呼,看到蒋水易的动作,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这小子是心中有愧,不敢正眼看他。
慕琼和陆澜过了几十招也没分出个胜负,慕琼招招退避,一点也没有进攻的意思。
郄子清:“行了,今天已经百招了,你俩该收手了。”
郄子清的话音刚落,两个人便停了下来,陆澜冷哼一声回了后院。
“诶,崽子,没听见小师叔叫你啊。”慕琼追了过去。
“没听见!”陆澜回道。
郄子清也跟着回了后院。
纪宸及时拉住了蒋水易,后者吓了一跳,纪宸笑道:“放心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水易,我问你,南湘城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概几日前吧。”蒋水易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周姑娘我已经把她送回栖云山了。”
“我知道,我知道。”纪宸笑了笑,“我没有问你那个。”
晏珩看了一眼后院,“慕琼和陆澜这几日一直在切磋?”
“是啊。”蒋水易的脑袋耷拉了一些,“自从听到南湘城破的消息,阿澜心情一直很消极,慕琼一点都不考虑阿澜的感受,天天说混账话逗他,两个人就天天切磋,百招就停,点到为止。”
纪宸问道:“越师姐呢?”
蒋水易回道:“师尊今日一早就去看望妙音尊者了,妙音尊者的眼睛已经无碍了,就是看东西还是有点模糊。”
晏珩道:“掌门呢?”
“掌门还在昏迷中,师祖刚刚就是赶去清虚门了。”蒋水易回道。
纪宸点头道:“行了,你去练剑吧。”
蒋水易点头答应,回后院去练剑了。
纪宸搓了搓下巴,“这事情可真有意思,南湘城破了,下一个就是苏淮了吧,然后一直北上到江雪城。上古巫妖大战,妖族一方用的周天星斗大阵,或许……”
“不要考虑那个阵法。”晏珩打断了纪宸的思绪,“只是星辰番的炼制就耗费很长时间。”
“也是。”纪宸点了点头,掰着手指道:“需要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还需要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还有阵眼……”
晏珩抓住了纪宸的手,“别再想了。”
“诶,不想了。”纪宸晃了晃脑袋,“想多了头疼。”
“回去睡觉吧,好困,今天又起早了。”说完,纪宸打了一个哈欠,顺势靠在了晏珩的肩膀上。
回到房间纪宸扑到了床上补眠,晏珩则在一旁入定。
纪宸闭着眼睛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父亲的事情只能暂时先放一放了,而且纪宸也相信他父亲没有那么容易死,星辰幡应该也差不多了,魔鬼沼隐藏着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那么七玄山很有可能就是当初巫妖大战的战场,只不过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纪宸就在乱想中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中午了,晏珩没在房间,纪宸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纪宸只好出门去找,他刚打开门就差点被冲过来的慕琼撞翻。
“诶,这么毛躁?!”纪宸一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抓着差点要扑倒的慕琼,“着什么急啊,你小师叔的一身老骨头差点被你撞断。”
慕琼站直身体,赔笑道:“对不起啊,小师叔,晏珩师叔呢?”
“不知道,我刚醒呢。”纪宸伸了一个懒腰,“发生什么事情了?”
慕琼道:“就是几个合体期外出的师叔们突然失去了消息,师祖让我来告诉晏师叔,最近不要出七玄山。”
“这么快?”纪宸惊道:“越师姐呢?”
“师尊刚回来,小师叔你别忘了转告晏师叔,我还有事先走了。”慕琼跑了出去,还不忘提醒道:“小师叔,你别忘了,还有别再睡了,整天都在睡,不知道得还以为我晏师叔要当爹了呢。”
“去,你见过哪个男子有身孕的?!”纪宸笑骂道。
纪宸动了动小手指,嘴里嘀咕道:“小美人呐,让我看看你在哪里。”
“在你身后。”晏珩突然出现在纪宸身后。
“诶,刚才慕琼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纪宸直起腰,伸手整了整衣服。
“嗯,都听到了。”晏珩伸手把纪宸塞入领子的头发勾了出来,“我刚才去了师姐那里,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喊你。”
纪宸坐到了木栏上,感叹道:“诶,江山如此多娇呀,今天阳光真不错。小美人,你说这件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南边的布庄啊,酒庄啊之类的都被断玉毁得差不多了,以后我穷了,你可别嫌弃我啊。”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晏珩反问道。
“嘿嘿。”纪宸搓着鼻子笑了起来,“我就是说说嘛。”
一只小木鸟越过围墙朝纪宸飞了过来,纪宸坐直了身体,“诶,又有事情了。”
纪宸把小木鸟抓到了手里,里面是顾慕仪写来得一封信,大体意思就是希望纪宸可以陪他到南湘城走一遭,寻找下落不明的陆行知。
纪宸仔细地看完信便将小木鸟销毁,“看来我要跟顾先生往南湘城走一遭了。”
“等等。”晏珩伸手握住了纪宸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纪宸否决道:“不用了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晏珩执意道:“用的,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好吧,好吧,咱俩快去快回。”纪宸妥协道:“小美人,你可不能离开我半步远啊。”
晏珩笑道:“好。”
两个人御剑去了南湘城外的一处小镇子跟顾慕仪汇合。
顾慕仪在一处客栈内等两人,他换下了平时穿的墨绿色袍子,一身粗布衣,老化的装扮差点让纪宸没认出来。
“顾先生,这是怎么了?”纪宸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慕仪的粗布衣,“这是家道中落还是出来体验生活啊。”
晏珩施礼道:“顾家主。”
顾慕仪颔首回应,解释道:“南湘城被鬼王占领之后,进出都查得特别的严,我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乔装打扮进去,这是你们两个的衣服,上楼换上吧。”
纪宸把包袱拆了开来,一套白色的纱裙简直刺伤了他的眼睛,他将那套裙子扯了出来,剩下的只有一件青色的衣服。
纪宸抖了抖裙子,问道:“你这是给谁准备的,你见过身高肩宽的姑娘?我的天,连秀鞋都准备上了,谁穿得上?”
顾慕仪笑道:“我是按照纪姑娘的脚长定做的。”
纪宸愣了一下,先反应了一下这个纪姑娘是叫的谁,然后他把裙子拍到了桌子上,笑道:“嘿,顾先生要不咱俩换换,我觉得这绣鞋你穿也可以。”
“哎,人老了。”顾慕仪捧着茶转了个身,看向了窗户外面,“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纪姑娘还是赶紧的吧,陆家主也是一个合体期修士啊。”
纪宸提着包袱上了楼,自暴自弃地道:“就当是图一个新鲜了。”
进了房间,晏珩率先把裙子拿了过来,“我穿这个吧。”
纪宸把发髻散了下来,“嗯?我穿吧,多新鲜的体验感啊,我还从来没穿过呢。”说完,纪宸把身上的衣服和鞋子脱下来收进了纳戒里,把裙子扯了过来,他从里面翻出了林宁当初送了木头簪子,把头发在脑后随意的挽了一下。
晏珩已经换上了衣服,纪宸还在倒腾着应该先穿什么,后穿什么,到最后好不容易才穿到了身上。
“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纪宸整了整衣服,这算不上什么好布料,穿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小美人,你可不能说出去啊。”
晏珩温声道:“我不说出去。”说完,他伸手整理了一下纪宸的衣领和腰带。
纪宸从纳戒里翻出了帷帽戴在头上,前面的纱别在了肩后,他照了照镜子评价了一句“不伦不类”,然后伸手把纱扯到了前面遮住了脸。
两人从楼上下来,纪宸依偎在晏珩身边,挽着他的手,脚下迈着莲花步,亦步亦趋。
顾慕仪骑在骡子上等着两个人,他指了指缰绳,“麻烦晏公子牵一下缰绳吧,咱们这就去南湘城。”
一路上,纪宸都在低着头走路,看着绣着花的鞋子在裙边一出一没,也挺有意思的,他的这身装扮引得不少人的注意,肩膀宽虽有帷帽遮着,可这高个遮不住,晏珩本身不矮,两个人的身形又差不多,走在一起免不了让人多看上几眼,讨论几句这女子长得可真高啊。
晏珩比纪宸高出那么半个脑袋,纪宸总是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已经老了,长不动了,晏珩还小,年轻人长点个子没什么不好的。
赶路的人也就是匆匆看上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赶路,其实这年头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还是有点闲工夫去看看别人在做什么。
所有人进出南湘城都要例行检查,只有他们三个是进城的,纪宸缩着脖子,双手紧张地抓着晏珩的胳膊,装成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诶诶诶,你们做什么的。”进出检查的官兵挡住了两个人,纪宸透过纱帘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官兵,脸色苍白泛着死气,眼窝凹陷,一看就是阴兵假扮的。
顾慕仪下了骡子,谄笑道:“老朽带着儿子儿媳投靠亲戚呢。”
纪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好你个顾慕仪,又占我们便宜。
“投靠亲戚?”官兵上下打量了一下纪宸,调笑道:“小娘子,把帽子摘一摘。”
纪宸故作害怕地往晏珩身后藏了藏,晏珩把纪宸搂在了怀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在别人眼里就是小夫妻的日常,官兵却来了兴致,他上前一步嬉笑道:“哎呦,小娘子还害羞了?!”
顾慕仪上前一步,“儿媳妇没见过世面,怕羞,还请大人见谅。”说完,他使了一个眼神给晏珩。
晏珩点头会意,他轻轻撩开纪宸一侧的帘子,纪宸用袖子掩着半张脸,羞赧地看了官兵一眼,一双灵动的桃花眼里要多委屈就多委屈。
官兵痴迷地盯着纪宸看,看得纪宸心里一阵犯恶心,晏珩立刻把帘子拉了回来,引得一群官兵哈哈大笑。
官兵嘲笑道:“怎么,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你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么护着了?!”
晏珩神情淡漠,语气也冷冰冰的,“内子怕羞,大人看也看过了,不知道能不能放我们进去。”
官兵收回了贪婪的眼神,摆了摆手道:“快走快走。”
进城之后,纪宸便掐着嗓子喊道:“相公啊,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换件衣裳啊,奴家好难受啊。”
顾慕仪大笑了起来,调侃道:“如果少主是个女儿身的话,我肯定会把个儿子许配给你。”
纪宸尖着嗓子道:“奴家现在就是个女儿身,但是已经是我家相公的人,顾先生家的儿子啊,还是许配给别家的姑娘好呀。”
晏珩提醒道:“小心别伤了嗓子。”
纪宸翘着手指打了晏珩的肩膀一下,娇嗔道:“奴家知道了。”
顾慕仪笑着摇了摇头,他轻轻甩了甩缰绳,“少主啊,真的是没眼看了啊。”
纪宸清了清嗓子,“没眼看就不要看,这身衣服还是你给我的呢。”
三个人赶往陆家,中途纪宸寻了个破败的无人房屋换下了衣服,出门的时候感觉天地都换了一副样貌。
陆家的宅子被鬼气萦绕着,已经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纪宸用手扇了扇面前,“断玉是不是把这里当大本营了啊,我去敲门。”说完,他上前敲了敲陆家的府门。
大门应声而开,昔日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院子,现在荒草丛生,树木枯黄,干黑的藤蔓盘旋任何地方,给人一种荒废了许久的感觉。
铺面而来的血腥味把纪宸呛了一个跟头,他遮着口鼻后退了几步,“嚯,这才几日怎么就变成这副光景了?”
晏珩上前看了看院内的光景,蹙紧了眉毛,“还是小心点为妙。”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的受君有一颗想当女装大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