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时床旁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许延声眨了眨眼睛,努力分辨着眼前是梦还是真实。

  “蒋行止?”许延声有些许茫然,“现在几点了?”

  手背上的针早已经拔了, 烧退了不少,只剩下头晕。

  蒋行止松了一口气,许延声总算是醒了:“快凌晨了,老板我叫不醒你,医生说你只是在睡觉, 可我担心你。”

  所以他没有回去陪宋承悦,把人托付给谢逐桥, 自己在许延声身边守着,明知道是简单发烧也不敢走。

  许延声虚弱地笑了笑,退烧后身体很空,晕乎乎的像是会飘。过去一个星期他一直很难受,有一口气闷在胸口, 上不来下不去, 此时终于通了, 他坐起来:“现在回去吗?”

  “累的话可以在医院过夜的。”蒋行止说, 反正冯景和已经付过钱了,他早早回去睡觉, 也不掩饰,说要去陪周攸攸。

  难得他说话小心翼翼的, 都不吵了, 许延声朝窗外看, 问:“晚上太阳从东边落山的?怎么了这是?”

  蒋行止委屈, 终于有地方说了,拿着许延声雪白柔软的掌心挡住眼睛:“我、我担心你们。”

  掌心立马就湿了, 没被挡住的鼻尖发红,委屈都连哭都没有声音了,努力缓着抽泣。

  “每回陪宋小悦检查,都说没有合适的骨髓可以移植。”

  “你又总是生病,找不到人,叫也叫不醒。”

  边哭边用许延声的手擦眼泪:“你们不能都好好的吗......”

  许延声粗鲁地抹掉他脸上的泪,难得没有嫌弃,还没良心地笑:“蒋行止,你几岁啊?”

  哭完才觉得丢人,整张脸埋进被子里:“我难受我担心,我想你们都好好的。”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你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许延声便不说话了,等到蒋行止情绪发泄够了,说:“走吧,回去了。”

  蒋行止天亮才走,非要许延声答应他不离开房间,并且随时接他电话,终于还会回来看他,许延声都好好答应了,只想把人麻利送走。

  蒋行止扒拉在门边,眨巴眨巴眼:“老板,我真走了啊?”

  他一晚上没怎么睡,眼下一片漆黑,许延声含在嘴边的不耐烦又咽了回去:“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关上门回房间,第一时间是给冯景和打电话,只熬夜不会早起的冯少爷,再次被摧残:“你能不能看一下时间?”

  许延声不为所动:“冯景和,换个地方玩吗?”

  “去哪里?”冯景和虽然很困但又很想玩。

  许延声报了个L市的酒店名字,没什么特点就是离影城特别远,几乎是在城市的对角线,最远的两个地方。

  “......”

  “你在想什么?”冯景和不理解。

  许延声:“你就说去不去吧。”

  昨天凌晨,不知是太清醒还是太不清醒,许延声罕见地冒出认为自己重活一世是个错误的想法。上辈子他是个讨债的,纠缠着谢逐桥不放;这辈子他却是个欠债的,靠近谁便欠谁一点。

  最不想见的是谢逐桥,最不想欠的也是谢逐桥,但当他们在这个世界用真实身份相见的时候,彼此的关系就已经说不清了。

  许延声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想要结束这一切。

  “肯定不去啊,”冯景和很肯定地不给他面子,“我和周攸攸关系才好一点呢,怎么可能因为你前功尽弃。”

  “没出息。”许延声做出评价,“一个女人而已,让你这么魂不守舍,尊严都不要了。”

  冯景和压根不吃这套,认定了许延声受的是情伤:“你比我好多少,因为一个男人......”话说到一半适时停止才是最绝的,许延声有种仿佛吃了屎的感觉,果然不爽到了。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咚咚咚——

  “我已经在门口了。”

  许延声:“......”

  不想做无谓的争辩,也没什么意义,冯景和进来,和许延声坐在沙发两侧,冷静地干瞪眼。

  冯景和忽然就乐了,嘲笑许延声:“小屁孩,怎么就这么幼稚呢。”

  许延声心说你成熟,三十好几的年纪,失恋了还不是和我哭。

  不过,换算到今年,冯景和似乎才二十九,他要是和周攸攸吵架分手,许延声一定不会嘲笑他。

  许延声不理人,冯景和只好自己找话题,毕竟许延声要走拦不住,而他私心里,并不希望许延声走。

  “你知道我和周攸攸是怎么认识的吗?”冯景和说。

  “?”许延声气笑了,每次都要说一遍是吧?

  “我不想知道。”

  冯景和压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是我找的她,因为她太漂亮了,我从来没谈过恋爱,当时在电视上看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许延声:“......”

  “你好土。”

  冯景和讲故事总喜欢互动,还问:“那你呢,和你那位怎么认识的?”

  “说了我没失恋你耳朵不好是吧?”

  “那就没失恋,”冯景和不知道他在凶什么,“你和你对象怎么认识的。”

  许延声:“......”

  “你说不说,不说滚。”

  冯景和把许延声的暴躁都理解为是失恋引起的心情不好:“行吧。”他体谅且原谅了他。

  “反正周攸攸虽然答应了我,却一直没有给我特别好的脸色。”

  大概是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清白干净,所以周攸攸能做到的,最多是相敬如宾。

  冯景和曾经以为,他们之间只能是这个样子了,虽然不甘心,却也幻想过这样过一辈子不错。

  哪知那些日子周攸攸忽然变了性,要真追根究底好像就是因为许延声,本以为两人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谁料许延声说他爱好男。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似乎正因为这个原因,冯景和才格外纵容许延声,他把他当做他和周攸攸之间的丘比特,要好好供着,一定会幸福的。

  听了半天,许延声明白了一件事,冯景和不但不会离开周攸攸,更不会允许丘比特许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许延声:“......”

  我去你吗的吧。

  想换酒店的想法泡汤,许延声十分忧伤。冯景和在沙发另一头踢踢他:“去不去钓鱼?”

  “去个屁。”许延声望着天花板根本不想动。

  冯景和还在给他出主意:“影城旁边不是有片湖吗?我和周攸攸散步的时候去过。”

  “......”

  “挺大的,我们去那钓呗,别人上班我们钓鱼,你想气死谁都行。”

  想法是好的,就是有点恶毒,与其让谢逐桥私底下来找他,不如正大光明地出现,许延声想,他慢慢接受这件事就好了,不管谢逐桥是不是谢逐桥,不管谢逐桥怎么来的这个世界。

  “再说吧。”但许延声又不想动,和谢逐桥在那片湖边拉拉扯扯的记忆清晰如昨天,就这么过去好像在回味什么。从来都没有这么纠结过,不是因为在乎,而是怕自己输。

  冯景和压根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他甚至没听见许延声的话,在许延声对着天花板忧伤的时候,电话已经拨出去了:“那天的钓鱼工具再准备两份,送到影城湖边,再订一些午餐,请剧组吃饭。”

  冯景和从沙发上起来,走到许延声身旁,从许延声的视线看来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人头,偏头看他的眼睛:“别挡我视线。”

  冯景和说:“去钓鱼吧。”

  许延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冯景和直接把他压在额头上的手拉起来:“陪我去钓鱼吧。”

  一路上许延声都在骂骂咧咧:“冯景和你是不是当我傻?你这是想钓鱼,明明是背着整个剧组的人和周攸攸暗度陈仓。”

  “你别想了,她根本不喜欢你。”

  “就算你舔狗似的往前蹭,还甩你的时候还是会把你甩了。”

  但冯景和就是心情好,不为所动,摸摸许延声的头:“再吵晚上把你送去打针,还要吃药。”

  许延声:“......”

  影城湖边架起了两把钓鱼竿,场面太过丧心病狂,片场内来来往往忙的停不下来的工作人员纷纷隔空递去谴责的目光,蒋行止也看到了,比蒋行止更早看到的是顶流。

  “汪汪!”狗绳才解到一半,蒋行止连人带绳被拽了过去。

  顶流:“汪汪汪。”

  蒋行止:“呜呜呜。”

  许延声温柔地摸摸顶流的头:“再吵,把我的鱼吓跑了,晚上就吃狗肉火锅。”

  顶流:“呜呜呜。”

  蒋行止:“老板,你怎么来了啊,早餐吃了吗,药吃了吗?”

  许延声继续摸摸顶流的头:“当我的狗可以吃人肉,你想不想试试?”

  冯景和笑的鱼竿都在抖:“你除了吓人还会干吗?”

  许延声作势要把冯景和推下去,冯景和看向蒋行止:“他会踢我吗?”

  蒋行止同情地点点头:“不止会,还会把我推下去给你作伴。”

  冯景和面无表情地喊保镖。

  “......”

  许久后,两人又安分坐了回去。

  不同的是蒋行止也在,怕许延声跑了似的,蹲在许延声边上:“老板,过两天就是元旦了。”

  顶流趴在许延声脚边,舔着他的手指头玩。

  “所以呢?”许延声被两人一狗包围,心情格外安详。

  “跨年那天剧组有放假,听说约了我们酒店的包厢,要吃饭唱K。”

  在这种事上,冯景和比许延声敏锐:“是说可以带着我们一起玩是吧?”

  “对,人多热闹嘛,导演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俩都能来,当然我也来!”

  这样说来,冯景和的身份在剧组也不一定是多大的秘密,许延声忽然不明白,他曾经和冯景和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但是周攸攸和谢逐桥最后做的决定却是一样的。

  蒋行止晃晃许延声的腿:“老板,你去吗?”

  许延声不为所动:“不去。”

  ·

  各行各业对于假期的热情都是一样的。

  元旦前夕,片场所有人包括演员都肉眼可见的变得懒散,导演怼着大喇叭再喊:“后面那个把妆补了再拍,拍完才放假。”

  蒋行止还在扒拉许延声的衣角:“老板你去吗?”

  冯景和随意搭腔:“他不去的话能让你看到他人吗?”

  “......”竟然好有道理。

  下午五点,片场提前收工下戏,众人卸妆回酒店换衣服,许延声和冯景和没事干,闲来无事又在湖边架鱼竿。

  两人都不爱凑这种职业场上的热闹,人再多也没意思,不愿意那么早去,就在湖边入定出神。

  手机来的未接来电多了好几个,许延声都没有动静,冯景和时不时看看手机也没有反应。

  “周攸攸还没到?”许延声问,他俩钓鱼主打一个打发时间,钓了个把星期连只冻晕饿的不清的鱼都没有上钩过,也不介意在湖边聊天扯皮,并不需要安静。

  “她在化妆。”冯景和说。

  “......”许延声:“不是才卸妆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说你没有女朋友。”

  “别搞得周攸攸好像是你女朋友。”

  冯景和:“......”

  杀人诛心,你是缺大德。

  许延声就笑了:“前段时间,我明白一件事,有些事一开始做错了,你在中途转几个弯都找不到正确的路。”

  冯景和:“我就说你是失恋了吧!”

  许延声:“?”

  冯景和说:“但我觉得最近和周攸攸的关系真不错。”

  “但那也不叫在一起对吧,”许延声笑了笑,“你永远只能是她的金主。”

  “也不算吧。”冯景和想了想,“她才是我主子,我除了钱也没别的了,但她什么都有,是我比较需要她。”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许延声恨铁不成钢,“非要被一个女人摆布?”

  绕来绕去总会说到这个,许延声不理解冯景和的卑微,就算不用任何身份去压周攸攸,冯景和其实也爱的小心翼翼。许延声从来不这样想,所以也不明白,又或者他从来不愿意好好想,所以他和谢逐桥一直是这样,两个人都不聪明。

  直到周攸攸的电话打过来,冯景和才收了鱼竿走人,在包厢门口遇到没进门的周攸攸,这是许延声第一次看见两人当着他的面站在一起。

  “延哥,景和。”周攸攸一直是没什么架子的女生,也不介意等他俩,许延声朝他笑了笑,因为谢逐桥的事,许延声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周攸攸,这会儿对上她,总还有些不自在。

  周攸攸却很自然,又朝冯景和抱怨:“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走回来的,不知道你在门口等。”冯景和上前握她的手,周攸攸让他握了,又笑笑,“里面太闹了,进去还要被灌酒,不如等你。”

  撇开工作场合,周攸攸一直不太避讳和冯景和的关系,周围人嘴巴都紧不会乱说话,以前却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喜悦表情。

  “现在进去吗?”冯景和问。

  周攸攸看向许延声:“延哥,进去吗?”

  许延声瞥向两人交握的手,第一次觉得人生酸溜溜,要再不进去,就只能看他俩在面前秀恩爱,便说:“进去吧。”

  这是许延声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人很多,气氛太过闹腾,推开包厢门,震耳的音乐灌进他的耳膜,下意识地皱眉,有了退出的想法。

  许延声过去从不参与这样的场合,他虽然懒,对公司里的员工并不差,每个月都会安排员工聚餐玩乐,自己从来不去。

  他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参与热闹,因为懒也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和新人。过去从不愿意反省,现在碰上什么事都能觉得后悔,过分清醒地觉得当初纠缠谢逐桥那么久是个错误。

  “不进?”冯景和在后面催促。

  走进一步,包厢里打着闪光灯,沙发上坐满了人,还有些人围着茶几在摇骰子,注意到有人过来,也只是转头看一眼,回头继续玩自己的,工作上认真负责,私底下玩闹并不过多顾及身份,招呼也没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许延声环顾四周,视线很快从对角在唱歌的几人身旁看到了谢逐桥的身影。

  黑暗里看不清谢逐桥的表情,只知道对方一直面朝着他,目光直直地不留余地地望过来。自从两人挑破关系,谢逐桥似乎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延声总是不想听。

  撇开视线前,看见蒋行止朝他挥挥手,他身旁坐着宋承悦,和谢逐桥一起,三人并排坐着,谢逐桥身边有个空位。

  “我们坐哪?”冯景和听周攸攸的意见。

  人很多挤着干什么都不方便,周攸攸还在找位置,许延声突然被人拽了一下衣角,动作很轻,算不上小心翼翼。

  许延声低头看,程聿坐在沙发边缘处朝他笑,瘦白的指尖夹了根烟,烟雾朦胧了他好看淡漠的脸,无端变得好亲近起来。

  “坐我这么?”程聿问,他说着让出一个位置。

  刚好想离身后的狗男女远一点,而且许延声忽然发现,程聿好像没那么让他看不顺眼了。

  “好啊。”话和动作是同步进行的。

  大明星觉得受宠若惊,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在胸口缓缓蔓延,这感受新奇又令人心动。包厢里闷热,许延声脱了外套压在身后垫着,他很瘦,本来就瘦的人,最近病了两回,身影也单薄了许多。

  程聿却觉得他存在感很强,坐在身旁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心脏怦怦乱跳。

  包厢里吵闹,空气又差,程聿思绪混乱想不到开场白,好半天才干巴巴憋出一句:“抽烟吗?”

  他连烟盒都没拿起来,许延声挑了下眉,从手机里分出半个视线给他:“那你先把烟给我。”

  程聿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动作生疏地往许延声嘴边塞,他看其他人都是这样做的,自己从来没做过。

  香烟被怼到嘴边,许延声一愣,笑着躲开了,像是很无奈,弯着眉眼注视着程聿:“大明星哪里学的这么老土的动作。”

  程聿被他笑得晃了神,郁闷了一会儿又笑着说:“看别人这么做过。”他没想很多,脑子一片空白地对身旁人献殷勤。

  许延声笑着放下手机,从他手上接过烟,叼在嘴边,又压着眼角示意程聿给他递打火机。

  许延声很懒,很多动作被他做的很轻佻,垂眼点上烟,火光照亮他的眼却照不进眼底。

  许延声一直不太愿意给程聿好脸色,这会儿两人有说有笑,简直惊呆了蒋行止。

  “程聿哥刚才是给老板点烟吗?”蒋行止嘴巴长得老大,用指责的目光望着谢逐桥,“谢先生,你觉得我老板有多大可能性是因为你才不来这的?”

  他们俩之间诡异的气氛太过明显,就算是蒋行止也感受到了那份和以往更加不一样的不寻常。

  谢逐桥不太满意:“你喊他哥,喊我先生?”

  娱乐圈里的辈分其实挺明显,谢逐桥明面上喊程聿老师,背地里就是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蒋行止心里嘀咕又不敢说:“那我也不能像喊宋小悦那样,喊你谢小桥啊。”

  谢逐桥面不改色,微微一笑:“也可以。”

  蒋行止感觉到了杀气:“......”

  从重生那晚许延声的行为来看,他应该是非常不想和谢逐桥再扯上关系的,后来两人因为不得已的接触,以及许延声不知道谢逐桥的真实身份,这才缓和了关系。

  悬在头顶的钝刀最终落地,哐的一声把两人本就不稳定的关系砸个粉碎,许延声用破碎的砖瓦构造起“铜墙铁壁”,谁都抵抗不了,唯独把谢逐桥隔绝在了外头。

  谢逐桥远远望着他和程聿亲密,靠得很近,人多位置挤,两人肩膀贴着肩膀,互相把笑声传递,他已经很久没在许延声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了,何止是嫉妒。

  直白的侵略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望过去,透过烟雾和重重人影,只落在许延声一个人身上。

  咚——

  话筒被重重放下,音响将声音无限放大。许延声消失在谢逐桥的视线里,眼前一片黑暗。

  “操?”

  “停电了?”

  “搞什么啊。”

  毕竟是成年人,不至于对停电大惊小怪,周围人还算淡定,谢逐桥却有点坐不住。手腕被人拉住,宋承悦试探地问:“逐桥?”

  “什么?”谢逐桥心不在焉,下意识回答他。

  宋承悦摇摇头,意识到谢逐桥看不见又说:“别担心,等会儿就来电了。”

  “我没。”谢逐桥想解释,意识到他不能告诉宋承悦他担心的是程聿离许延声太近,叹了口气,不安地坐了回去。

  “停电了?”许延声听见有人说。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了,是个留有余地的拥抱,那人身上很暖,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里夹杂了一丝烟草味。

  许延声没动,难得觉得搞不清楚状况:“程聿?”

  程聿的身体很明显地紧绷了一瞬,随即声音很低地回答:“嗯。”

  “你怕黑?”除了这个,许延声想不到程聿这样做的原因。

  程聿又是一顿,这次只是忘了呼吸,许延声没有发觉,他听见程聿说:“嗯。”

  许延声便笑了,短促的笑声,不像在嘲笑,只是觉得意外:“你怎么了,还会怕黑?”

  程聿没说话,借着这个理由把拥抱变得更近,许延声犹豫了一会儿,没动,心想大明星真可怜,还怕黑,怕不怕抱着的人是个死过一回的不人不鬼。

  他们离走廊很近,包厢里只有小声的交谈声,门外脚步声很近,紧接着有人打开门,把走廊的应急灯光带进来:“抱歉客人,电线短路在修,已经在开储备用电了。”

  斜照进来的昏暗灯光把黑暗里的拥抱照的清清楚楚。

  于是有人深吸一口冷气,轻叹一声:“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