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怀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人家有名字,他自作多情多弄出来个名字,算什么呢。

  于是他摆摆手,语气里含着笑意: “算了,我觉得之前的称呼也还好啦,你不也是叫我怀总的嘛。”

  边樊没说话,只是重新转过身开始切菜。

  只是这次切菜的声音大了许多,一下一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砧板上被切得七零八碎的胡萝卜。

  怎么这样。

  都已经说好了。

  他越想越气,甚至都想撂挑子不做饭了。

  “唔,我不喜欢胡萝卜。”木质地板很容易发出声音,轮椅在上面滚过,非常明显。

  屋子很小,桌子也不大,因此怀源很顺利地来到了怀源身边,拧着眉看着橘色的胡萝卜块。

  “我这只有这个。”边樊冷硬道, “怀总要是吃不惯……”

  下一句是吃不惯到外面吃。

  转念一想,外面餐馆都是披萨三明治之类的,怀源肯定吃不惯,边樊现在做是的中餐。

  他说到一半停了,把菜刀放下,闷着声去冰箱里拿别的食材。

  轮椅的声音又在他背后响起。

  “你的心情不太好啊。”怀源又问。

  还不是因为你。

  边樊气闷。

  想是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

  怀源看着心情陡然低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不悦情绪的边樊,有些困惑。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么。

  想来想去,也就是之前自己玩闹般取的那个名字,是不合心意吗?

  “唔……你要是因为那个称呼感到不快,我向你道歉。”怀源抬着头,看着边樊的神色,揣摩道, “那个称呼……”

  “咚。”

  菜刀切到砧板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响声。

  “……我先做饭。”

  这四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怀源缩了缩,不再说话了。

  室内一片沉默。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

  边樊做的菜不多,四菜一汤,还给怀源盛了饭。

  就是一句话没说。

  怀源咬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戳了几下,米饭上瞬间多了几个被戳穿的小洞。

  “不要玩弄食物。”边樊语气淡淡地提醒。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房子采光很好,房间里倒映这夕阳西下的余晖,在边樊身上批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层金色显得边樊眉眼柔和了不少,本就不俗的容貌更加耀眼。

  怀源有点看呆了。

  随后心道这人可终于开始说话了,绞尽脑汁地准备想个话题,看到眼前这一幕,脱口而出道: “你真好看。”

  他说完就立刻发觉了不对劲,急忙摆摆手,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边樊轻笑一声。

  怀源: “……”

  他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都红了,手足无措,更加尴尬。

  边樊看到他这样子,心情好了不少,神色缓和下来,给怀源夹菜。

  专门避开了放了胡萝卜的那道菜。

  怀源咬着筷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心里暗道自己刚才是不是魔怔了。

  好看就好看,说出来干嘛,难不成被一个男人夸好看对方会很开心吗?

  想想就尴尬。

  他在心里无声尖叫,低下头开始安安静静地吃饭,脑袋上仿佛飘着一个丧丧的蘑菇云。

  与此相对的是边樊。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吃饭的时候心情不好会没胃口。

  边樊还是决定安慰一下: “没关系,我也觉得我很好看。”

  “噗。”果不其然,怀源听到这话笑出了声,眼角都笑出了泪,上气不接下气道, “你,你怎么,还自己夸自己呢。”

  “怎么不能夸。”边樊继续给他夹菜,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这倒也是。

  “你说出来还怪好玩的。”怀源心底的那些尴尬终于散去,吃了一口饭,含含糊糊地说, “你又不是那种,唔,自恋的人。”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怀源想了想,说了几句: “很可靠也很厉害,偶尔做事不着边际,但是……”

  说到一半他就停了,边樊的性格很复杂,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概括出来的。而且他接触的这个人和书里的剧情完全不一样,倒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可以完全抛下原着剧情了。

  “人都是多面性的,我也不例外。”边樊回道, “不过我们是朋友,有足够的时间互相了解,对吗?”

  “也是。”怀源点点头,正准备继续吃饭,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 “那你对我的印象呢?”

  对怀源的印象?

  这次边樊沉默的时间很长。

  长到怀源都以为不会回答了。

  “你很好,是……想当家人的那种好。”边樊回答道。

  “诶?”

  “感慨而已,快吃饭吧,吃完饭要上药。”边樊又夹了一筷子菜。

  是了,上药。

  怀源心有戚戚然。

  那个医生开了一种药液,说要涂抹到腿上,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还必须连涂三天。

  一想到腿上会有黏糊糊的药液,即使感受不到,怀源也不是很开心。

  很快就吃完饭了。

  边樊先把怀源抱到二楼,随后又把轮椅搬上来。

  “我先去洗碗,一会来帮你上药。”边樊说完,匆匆准备下楼。

  “诶,等等。”怀源拽了拽他, “我先洗澡,你过会再来。”

  “你先……?”

  “洗澡啊。”怀源理所当然道,看见对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挑起了眉, “不是吧老兄,我都两天没洗澡了,都快馊了好吗?”

  “我不是……”边樊欲言又止,叹口气, “算了,随你,我一个小时后再上来……里面有浴缸,你不会被淹死吧?”

  回答他是的重重关上的房门。

  边樊摸摸鼻子,笑了一下,随后下楼洗碗。

  他是对怀源有种超出寻常的好感度,这被他姑且认为是对家人的情感。

  一个小时后,边樊准时上楼。

  他敲了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后再开门进去。

  里面氤氲着一些水汽。

  “唔,你来了。”怀源穿着浴袍,坐在轮椅上,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递水。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边樊有些口干舌燥。

  “你来了正好,不用我费力爬到床上了。”怀源觉得头发不往下滴水后就停下了动作,指了指门边的柜子, “药在那上面。”

  “好。”

  边樊应下来,顺手拿了药盒,走到怀源边上,把他抱起来。

  明明抱过很多次……这次,却有些不一样了。

  他好香。

  边樊心道。

  而且不是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不是那种工业合成的香精味,而是另一种,更沁人心脾的味道。

  几乎能让人上瘾。

  最后把怀源放到床上,边樊还有些恋恋不舍。

  药盒很重,里面有一个棕色的瓶子,倒出来的液体是透明的,看起来有些黏糊糊。

  “果然是这个。”怀源轻声抱怨了一句。

  “你知道这个?”边樊问道。

  边问,边将手掌心的药物揉开,紧接着涂抹到怀源腿上,慢慢地涂抹均匀。

  “对,我一直在用,看起来黏糊糊的,我不是很喜欢,但对肌肉萎缩很有作用。”怀源回答,指了指自己的腿, “不然,我腿上的肌肉会萎缩得不象样。”

  边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怀源的腿相比成年男子来说是细,脚踝几乎一掌可握,但并没有消瘦到只剩下骨头,而是肌肉丰盈,非常匀称。

  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稍微用力一点都能留下一个红印子。

  “啧。”边樊拧了拧眉心,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种燥热。

  “唔?”怀源正在调着电视节目,房间里有些喧闹。

  “怀总,你就干看着?”边樊移开了目光。

  他总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不是你说要帮我涂药的嘛。”怀源低声道,像是抱怨,随后放下遥控器,满不在乎地伸出手,从边樊掌心抹了药,糊到自己腿上, “好了好了,我来,行了吧。”

  边樊似乎被烫了一下。

  “你掌心好热啊。”怀源的声音适时响起,想去摸边樊的额头, “不会发烧了吧。”

  还没碰到,就被边樊飞快躲开,语气生硬道: “没有。”

  怀源有些疑惑,他反应未免太大了: “没有就没有嘛,是累了吗?早点去休息吧。”

  边樊匆匆嗯了一声,站起来急急忙忙出去了,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

  “反应这么大,一定是累坏了吧。”怀源挠挠头,拿过药瓶继续给自己上药。

  边樊帮他抹了一点,位置是右边大腿中部,涂抹得很细致,倒是不用再抹一遍。

  “奇怪,怎么红了呀。”怀源看着红了一块的腿部,有些不解。

  门外,边樊半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似乎终于从那种粘腻的气氛中挣脱出来了。

  一直萦绕着他的香味,粘腻的药液,过高的温度,雪白的肌肤以及红印子。

  那抹红像是长在了他的心底,消不掉,也抹不去。

  边樊捂住眼睛,慢慢蹲下。

  他有点不想离开那样的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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