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绝对称不上什么善意。

  怀源沉下脸来:“为什么这么说?”

  “您大概不知道。”陌生人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动作闲适,“边樊他有病。”

  他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发病很疯的。”

  “关你什么事?”怀源皱起眉。

  他这人一向帮亲不帮理,比起一个自称是边樊师兄的陌生人,他更偏向边樊——哪怕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普通同事。

  “你最好赶紧离开,不然边樊就回来了,他揍人可是很痛的。”怀源冷笑一声,威胁道。

  “您就不好奇边樊以前的经历?”陌生人语气自然,似乎根本没把这个威胁放在眼里,反而轻笑一声,道,“我可以告诉您,再由您决定要不要把他留下来。”

  这话看似把决定权交给了怀源,但语气中挑拨离间的意味昭然若揭。

  拒绝的话语刚到嘴边,怀源顿了顿,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你说说看。”

  他这话也是有考虑的。

  想要帮忙边樊从以前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当然要知道他以前发生的事,并且对症下药才好。

  但怀源不可能去问边樊的,这样无疑是将曾经的伤口再撕裂一遍。

  这种情况下,询问别人是个很好的选择。

  前提是,对方实话实说。

  怀源心道,敛下眸子,隐匿住眼底的怀疑。

  边樊的这个“师兄”来者不善,说的话也不怀好意,对于他的话,怀源决定只信一半。

  “他啊,来的时候满身是伤,您也知道,我们导师在M国,那边对于虐童有很严重的处罚,所以导师问了几句,我们也听了一耳朵。”

  “大概就是曾经收养他的人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啧啧,您可能不知道,当时来的时候他满身是伤,有些伤口还很深。”

  “不仅如此,他也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会莫名其妙的发疯,毁坏周围的一切事物,您可能没见过。”说完这句,师兄就闭上了嘴,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开口了。

  不,我见过的。

  怀源在心里默默反驳。

  不过他安抚下来了。

  这时,边樊也走了进来,他掀开珠帘,看到里面的两人,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笑容:“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的新主顾,顺便来看看你。”师兄站起来,极其自然地拍了拍边樊的肩,半点看不出来他上一句话还在说对方的坏话,“看起来很好嘛。”

  说完,师兄微微摇头。

  边樊瞬间了然,笑了笑,打趣道:“我好歹是你师弟,怎么是顺便?”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便相互告别。

  等人走后,边樊按上怀源轮椅的扶手,推着他出门:“怀总,麻烦掀个帘子。”

  哗啦一声,帘子被掀开了。

  只不过怀源是坐着的,帘子被掀开的位置比较矮。

  边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干脆自己动手了。

  直到二人回到车上,怀源还是一语不发。

  “劳驾,怀总,往后靠一靠,我给您系安全带。”

  怀源如梦初醒,茫然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呆愣愣地看着边樊,在对方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后,如梦初醒地往后靠了靠。

  边樊见他这动作,还真要自己来帮他,简直气笑了,探过身子帮他扣好:“我能问问你刚才都和我师兄在说什么吗?魂都丢了。”

  “在说怎么把你炒了。”

  已经发动的车子猛地停下来,怀源撞上了身后的靠背,发出碰的一声:“……你驾照没考吗?”

  “不是。”边樊匆匆回答,语气疑惑地问下一句话,“你要把我炒了?”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半晌。

  最后怀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玩。”

  边樊:……

  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怀源,他轻哼一声,扭过头:“怎么,边所长这点自信都没有?还真怕我把你炒了?”

  “不是,咳。”边樊踩下油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向都是他把对方堵得没话说,这次轮到自己哑口无言……还挺奇妙的。

  “所以下次不要乱说话,知道吗?”怀源教训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逗人玩也不行。”

  “怀总这么记仇?”边樊听得好笑。

  他还以为怀源软绵绵的没脾气,没想到还会暗暗记仇,之前自己说的那些“殉情”之类的话,人家都听进去了,在这等着他呢。

  边樊感觉还挺新奇的。

  就好比一只家养的兔子突然不满意今天的菜叶,龇牙咧嘴地露出了牙。

  咬得不痛,但是怪有意思的。

  ……咳,他也确实被吓了一跳。

  要说炒了他,怀源的确有这个能力。

  怀源看了他一眼,挑眉威胁道:“你要是再说写不靠谱的话,我就真把你炒了。”

  “哪些算是不靠谱?”威胁说多了就没有威慑力了,更何况边樊心知肚明,在新材料成品没研发出来之前,自己这个“边所长”的位置绝对掉不了。

  他原本还想举个例子,但再一次把对方惹炸毛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干脆把话咽下,安安静静地开车。

  怀源见对方沉默了,自以为刚刚的威胁有用,占了一个小小的上风,也不再过多警告,而是细细想起边樊师兄所说的事情。

  真伪他自己能判断,只不过对方说的他能推测一些,想要更深的……恐怕那人也不知道。

  怀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边樊眼角余光正好看到他这动作,眼神倒是冷了下去。

  他和师兄关系的确很好,比如刚刚的那些话,也是他让师兄故意去说的。

  只是好奇之前怀源到底要说什么,不能动用一些……触犯到法律的手段,他也不想太过粗暴,就让师兄去旁敲侧击了一下。

  不过什么都没问出来。

  边樊面无表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惧怕于怀源带来的伤害,又忍不住想靠近这个灵魂——对方的拥抱真的很温柔。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边樊目光有些茫然,随后渐渐变得坚定。

  太靠近对方的后果连他也不知道,不过绝对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那就试着远离。

  待回到研究所,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诶呀,我忘了。”怀源下车的时候一拍脑袋。

  边樊将他抱到轮椅上,闻言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

  他态度陡然冷淡了许多,要是平常的怀源,定能一眼就能发现端倪,但他现在被另一件事占据了心神,对边樊的关注就下降了些许:“就是刚才,门口的那盆兰草。”

  “根部枯黄,可能快要枯萎了,让店家给它换个地方,不要放路边。”怀源拽着边樊的衣角解释,“浇水适量,应该能养回来。”

  边樊定定地看他半晌,直到怀源被看得莫名其妙,都快觉得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污渍,才听对方说:“好的,我会转告他。”

  这人真奇怪。

  对一盆植物都那么上心。

  说完就径自往研究所大楼的方向走去。

  怀源看着对方风风火火,步伐渐快的背影,满脸疑惑。

  这怎么回事,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怎么一回来就……突然陌生了不少?

  过了一会,他按下轮椅上的按键,电动轮椅自动启动,往大楼的方向驶去。

  啧,男人心,海底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