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吝还在思考人生哲学的时候,一个电话把他拉回现实。

  “你在哪?”

  “……宁遂?”

  听着电话里传来恍恍惚惚的声音,宁总很无语,曲吝最近的状态实在令他头疼,也不知道今天又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节目那边出事了你知道吗?”

  沉默片刻, “……嗯,我在医院……”

  “你在医院?怎么回事?”宁遂皱眉, “算了,直接把医院地址发我,我过去再说。”

  “唔……好……”

  曲吝的话含含糊糊的,宁遂觉得他应该是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不然以他对那个艺人的重视,听到节目那边出事也不会不问一句。

  等宁遂到了病房,看着病床上肤色健康唉声叹气的好友,伸手拉过椅子,往床边一坐, “说吧,怎么回事?”

  曲吝支支吾吾,有些不敢看好友,他当时忙着安慰闫正清,怕他担心着急,等到了医院他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突发心脏疼,这一来二去的就忘了安排人通知节目组。

  节目组急啊,到了时间找不到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纪人联系不上,只能联系他公司,然后就被报到了宁遂那,但宁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群人都蒙了,两个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了?

  “这事确实是我不对,还麻烦你给我收拾烂摊子,我应该先通知他们。”

  宁遂坐得端正,又穿着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看着人,跟审讯犯人似的, “所以,你还是没说发什么了什么。”一语中的。

  曲吝心虚的咳了两声,他肯定不能把事实说出来,不然闫正清面临的就是雪藏,虽然碍于合约宁遂不会主动解约,但也不会再给资源。

  宁遂似乎也看出曲吝不准备说实话了, “那好,我换个问题,闫正清在哪?”

  曲吝沉默。

  “这个问题也不能说?”宁遂镇定自若, “你能把事实瞒着,还能把人藏着一直不见?”

  曲吝知道他说的对,他愿意藏,闫正清还不愿意躲呢。

  更何况通过今天这事他也明白这璀璨星光浮世繁华恐怕根本就不是那人的追求,或许真的有人不喜欢名声金钱,只愿守着破房旧瓦和平凡普通的心上人。

  可是,可是那人不该是这样的,有些人生来就该立于高处受万丈光芒照绕,曲吝见到闫正清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该是那样的人。

  宁遂看着陷入沉思的好友,仿佛好久不见一样打量, “曲吝,你变了很多。”

  听到好友的话,曲吝想辩驳,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遂站起身整理袖口, “我会给闫正清重新安排经纪人。”

  “不行!”曲吝瞬间坐起身。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曲吝,你已经不适合再做他的经纪人了。”

  曲吝急了,他知道宁遂这话一旦出口就代表他已经做了决定,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谁都不能把他从我这抢走!”

  气氛凝固,两人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就在这时门响了。

  闫正清敷衍的敲了两声,然后走进来,像是没有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抱歉,门没关严,我就在门外听到了你们谈话,本来想离开,但听你们谈论到我,我觉得身为当事人我应该有资格听下去吧。”

  曲吝从看到闫正清进来就有些无措,此时更是浑身紧绷, “正清……”

  闫正清看向他,说着令他感到开心的话, “我听到护士说跟我一起来的男士身体不舒服,就过来看看你。”

  “别担心,我没事。”曲吝眼睛亮亮的,像是失宠很久突然被主人摸毛的狗子。

  闫正清随意的点点头。

  这哪里有担心的样子?宁遂在旁边看得分明,心里更加坚定了刚刚的决定,要么换经纪人,要么换艺人。

  曲吝是个优秀的经纪人,可当他对自己带的艺人产生私人情感的时候他就不适合了,事实摆在眼前,当有了私人感情他就没法公正的去对待这份工作。

  更何况……再看了看两人的样子,宁遂觉得于公于私,两人都不适合在一起工作。

  “宁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没等宁遂开口,闫正清率先发出邀约。

  沉浸在被关心的欢乐中傻笑的狗子,哦不,曲吝,瞬间紧张起来, “正清,你们要说什么,不能在这里说吗?”

  闫正清思考了两秒, “也行。”

  曲吝刚要松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 “宁总,我要解约。”

  曲吝:……?

  我幻听了?

  他满眼迷茫的抬起脸, “正清,你刚刚说什么?”

  闫正清没理他,只看着宁遂,毕竟这位才是真正的老板,他要解约自然也是跟他谈。

  宁遂还是没什么表情,或者说常年的商海浮沉已经习惯了不动声色,不管内心是什么想法,面上是不会外露一点情绪的。

  “只要你能付得起违约金就可以。”

  “我三天后把钱送到公司。”

  “那就三天后签解约合同。”

  “嗯。”

  相比两人冷静到极致的谈话,曲吝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恐慌无措将他包围,还有荒谬感。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做些什么,结局就已经降临。上一秒他还在想着怎么将责任全部揽下,让闫正清不会因为这次的事被公司和节目组责怪,下一秒他就出现在眼前,三言两语的谈完解约,让他的所作所为全变成自相情愿的笑话。

  可这次曲吝没有生气,没有狗咬吕洞宾的愤慨,他此刻只想阻止他们,急切的,迫切的阻止他们。

  “不行,不行的,不能解约!”

  他没有试图去说服闫正清改变主意,经过几次的事后他已经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抓住宁遂的胳膊,手劲大的甚至让宁遂皱起眉头,可他全然没注意到, “他付不起违约金的,你不能同意!”

  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宁遂不同意,解约就完成不了。

  “放手。”冰冷的声音透着凌厉,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已经决定要解约了,你觉得我不同意有什么用。”

  曲吝知道他说的对,只要按照条款支付违约金,就算宁遂不同意也没用,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解约。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想不到别的办法啊!

  闫正清冷眼旁观,他惊讶于曲吝过激的反应,但也只是惊讶而已,他一直以为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总归是留下裂痕的,毕竟曲吝当时看起来就像要气炸了,没想到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如果他的工作真是艺人,或许他会很感动经纪人对自己的看重。

  “曲吝,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虽说一开始他确实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意外进了娱乐圈,但将近一年的相处,为自己尽心尽力的打造未来,除了在林茵茵的问题上发生争执,其余时间他们都相处的不错,不发脾气的曲吝绝对是很符合斯文绅士的,而他对自己也只有那一次的爆发。

  自以为是的好意确实令人苦恼,但闫正清觉得,他为那份好意所付出的时间精力值得这一声谢。

  好吧,主要还是他现在能离开这个多余的岗位,安心继续自己的工作,事情再次回到正轨让他心里的烦躁平息,这才能客观的放下当初被横插一脚的不悦。

  闫正清说完就不打算再继续旁观下去,对于他来说,他与他们的交集就到此结束了,刚迈开腿,他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踉跄两步站稳,看着圈在腰上的胳膊,脸色难看, “放手。”

  “不放!”胳膊圈得更紧。

  闫正清不想废话,直接拉手腕想要硬掰开,但曲吝死死攥着另一只手腕,都拉出红印了还是不放。

  “曲吝!”

  曲吝知道他又惹他生气了,他想跟他说别生气,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张嘴只有不断重复的两个字, “别走……”

  正清,别走。

  可那人听不见,又或者听见了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

  “正清?”

  迟疑的女声响起,闫正清猛然抬头,林茵茵站在房门口看着他们,脸色苍白,她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正清。”

  她叫着他的名字,想表现的若无其事,可那声音里的颤抖暴露了她的害怕。

  闫正清发了狠,将手指一根根掰开,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嘎吱’的骨折声,曲吝就像感觉不到疼痛,即使手指被掰断,剩下的也依旧紧紧攥着,直到十根手指都被掰开,胳膊也依旧禁锢着,可这时的他已经使不上多少力气,闫正清挣脱开,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曲吝脸上全是冷汗,顺着眼睑滑落到睫毛,晕染一片朦胧,他疼的阵阵发晕,连站立都不稳,只隐约听见那人用温柔无比的声音说——

  “茵茵,你怎么出来了,身体怎么样……”

  随后就是一片黑暗。

  闫正清扶着林茵茵回到病房,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茵茵摇头又点头,靠在他怀里, “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感觉很害怕。”所以她才会出去找他,护士告诉她他去另一个病房了,她才知道曲吝也住院了,想着过去探望却没想到会正好撞见……

  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她就一阵惶恐,她害怕正清会被抢走,害怕到连质问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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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老板:我不知道他喜欢我。

  曲吝:我不知道我喜欢他。

  宁遂(面无表情吐槽):这样要是能在一起就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