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个月，慕恒才苏醒过来。
整整15个日夜，光脑视频都没有断过。
途中慕恒多次失去生命体征，布约里不止一次看完抢救的全过程，还因此多次没能处理完当日的事务。
每次抢救回来，布约里就凝视着心电图上面的起伏，一看就能够看好久。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起一伏的波形，却时时刻刻牵动着布约里的情绪，让布约里久久移不开目光。
医生告诉布约里：慕恒阁下的身体过于脆弱，精神力又过于枯竭，很有可能挺不过这一关。
这半个月里，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到这起伏的波形从起伏到平直，刺耳的警报响起，又从平直到波纹起伏......
布约里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半夜总是会被突兀的警报声吓醒，每次看到慕恒那张惨白的毫无生气的脸，布约里总是心情复杂，他不好说自己现在的感情，但是慕恒绝对不能死——
慕恒不能死。
而不是S级雄虫不能死——
是慕恒不能死。
某种认知发生了改变。
慕恒醒过来时，是半夜两点，整个病房静悄悄的，他睁开眼，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微弱的，浅薄的呼吸。
慕恒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他清晰地感觉到四肢的乏力，便也没坚持起身，而是歪头四处看了一下，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到桌面上摆放着的光脑。
光脑开着视频通话，显示时长366小时25分钟。
视频那边是布约里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身影，背景慕恒认识，那是布约里一直待的办公室。
慕恒才清醒没多久，看着光脑那边的画面，又感觉自己在做梦了。
那封邮件他应该发过去了才对，在自己濒临死亡、就算救回来身体机能也会下降的情况下，对方难道不是应该尽快脱手，寻找下一只高级雄虫吗？
为了避免对方被诟病雄主刚死没多久就无缝衔接，他还“体贴”地准备了离婚申请书——是雄虫先提出解除契约的，雌虫是被负的那一方，布约里还能够博一波同情。
有了那份保障，布约里应该毫无留恋的背身离开才对。
为什么会......
视频时长又变成了366小时30分钟。
慕恒的眼泪夺眶而出，心电图异常，随即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视频那边的的布约里一下惊醒，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径直撞入慕恒那双泪光汹涌的灰色眸子中。
警报声愈发强烈，慕恒抑制不住地落泪，他哑声控诉布约里：
“邮件不是发给你了吗？你又来搞这出，装什么深情？”
“怎么？你在赌我不会死吗？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没有死，看到你这么一出，会对你更加死心塌地？你可真会赌，也对，反正赌输了你也没什么损失。 ”
“现在你赢了，输得一塌糊地的是我......”
布约里没说话，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恒的印象中，布约里一直是冷漠的，永远是整洁利落、一丝不苟的，从来没有像视频里现在这样——面目情绪极其复杂，甚至憔悴了好几度。
慕恒越说话越小声：“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说到后面，话尾都有了颤声。
随着警报声响起，值班医生很快赶到，对慕恒采取一系列的平复措施。
慕恒哭喊，抵抗情绪非常强烈，背过身子一眼都不愿意再看光脑那边：“拿走！拿走！！”
医生左右为难，布约里还是退让了：“就按他说的办。”
......
医生劝慕恒：“阁下，上将他真的很担心您。”
慕恒脸颊湿润，他把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并没有所谓的惊喜或者愉悦，而是越发心如刀绞，他无声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一下又一下地震动，一下又一下地破碎。
碎掉的心就像被戳破的泡泡，没办法复原。
医生继续说：“上将日夜守着您，光脑视频从来没断过，也没有所谓的第二方案，这是真的。”
医生把光脑拿出来：“要不，您和上将说说话？有误会也说不定。”
半晌，慕恒的声音才从被子里面传出来：“把光脑给我。”
通话重新打开，那边的布约里已经做了简单的清洗，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整洁，但是目光却有些不同，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布约里十指交叉合抱在桌面上，他抿了抿嘴角，和慕恒对视：
“我有话想和你说。”
慕恒静静地看着布约里，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屏幕，勾勒着布约里的眉眼，浅灰色的眸子带着死一般的平静：
“你明明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又何必这么客气。”
布约里也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爱吃糖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他指尖微微用力按着手背：
“慕恒，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
对某种事物有了特定的情绪牵动时，就有了软肋。
这么些天的情绪不能控制，每次看到慕恒被抢救就会心慌，布约里已经清晰地认识到慕恒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孩子长歪了没关系，后面再慢慢教回来，会改的。
慕恒嘴角微微笑：“你想怎么试？”
雄虫明明在笑，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暖意。
布约里对这目光感到有些陌生，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就像正常伴侣那样，你在意我，我在意你......”
慕恒眸光微动，这是他以前无比渴求的，哪怕是陷阱他也愿意踩进去的——就算是现在，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布约里想要牢牢束缚住S级雄虫的手段，但他还是甘之如饴。
慕恒想要抗拒，他不想再痛苦地自我挣扎。
但是心，慕恒的心，在痛苦跳动地同时，艰难地往布约里那边靠。
慕恒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屏幕：“我还是那句话，小布，我从没拒绝过你......”
哪怕知道是陷阱，哪怕知道是计谋，哪怕知道并非真心......
我还是会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