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衍手抖得厉害，在天道碎片极其紧张的配合下，也整整试了两次，才成功把连接着他身体感官的指针向左转到了底，算是关闭了所有的痛觉。
就算没了痛觉，他还是趴在桌上修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疼痛在全身上下爆发的瞬间，他脑子里也有‘难不成奖励就是这个，我被天道耍了’的念头一闪而过，现在头脑清醒了一点，仔细一想就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任务奖励搞的鬼。
最大的可能，就是和之前的吴成一样，他刚体会到的那种痛苦，是直接从程七本人那里复制来的。
然而比起吴成那种普通的身体疲惫，程七这边就完全是死亡级别的痛苦了。沈明衍也是第一次碰到程七这种情况的身体，又不会未卜先知，所以也没想开始就把感官关闭，这才直接翻了车。
他是有天道碎片帮忙屏蔽痛觉，现在才能清醒的思考。而程七，沈明衍完全不能理解，他是怎么能一直忍受那种渗入骨髓的疼痛，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他交谈的。
对于这件事，他都不得不撤回前言。程七虽然已经不能算做一个合格的杀手，但他的意志力肯定是远超于一般的杀手。
就算是自认皮糙肉厚，有时候还要中二一波，特地开着痛觉去感受疼痛的沈明衍，都觉得自己完全受不了那种程度的折磨。
刚才只体会了短短几秒钟，就让他疼的要死。
一想到刚刚疼痛的滋味，沈明衍就有些后怕的捂住肚子，难得真心的佩服：“程七，是个强者啊。”
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天道碎片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是程七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沈明衍甩给他一个白眼，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竟然还活动自如。我差点被疼死。”
也不知道是什么伤病还是毒药造成的。如果不是已经接下了任务，确定程七的死劫是能让他帮忙代替的，沈明衍肯定要怀疑程七其实是被这种疼痛逼死的。
毕竟他就算复制了程七的身体数据，也没办法带走他身体本身就有的疾病伤痛。
天道碎片问：“你是说，程七的身体很糟糕?”
沈明衍抬起右手用食指拇指比了一小截距离：“我刚刚离死大概就差这么一点。”
就算现在屏蔽了痛觉，他都觉得动一下费劲。
沈明衍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早变成程七，但如果不是提早知道这一点，真拖到当天再变，怕是要因为这‘惊喜’坏事。
“这么严重，幸好我们能屏蔽痛觉，应该会好很多。”天道碎片先安慰他一句，又问， “那你现在能感觉到什么新功能吗。”
“新功能?恩……”沈明衍沉吟着，还闭上眼睛感受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天道碎片期待的视线中摇了摇头：“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有?不可能。”天道碎片飞到他眼前， “我肯定开了个新功能，你再好好检查一下。”
“真没有，就和以前一个样，我也没必要骗你啊。”沈明衍刚经历了地狱般的疼痛，现在也没心情和天道碎片开玩笑，挥了挥手， “是不是你搞错了，新功能和易容没关系。”
“那真是奇了怪了。”天道碎片嘀嘀咕咕， “明明有个奖励的啊，难道是那种能迷惑别人，让他们直接把你当成客户本人的被动技能?不需要我们自己开启，所以才感觉不到?”
“那可真是个够没用的技能。”沈明衍有气无力的闭着眼睛道。
毕竟他的任务本来也只服务于客户个人，大多时候都不怎么需要去获得其他人的认同。沈明衍以前做任务就不会花太多精力在扮演客户上。
天道碎片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阿衍你之后去西门吹雪面前多晃晃，咱们还能看个效果?”
趴在桌上的沈明衍勉强睁开一只眼：“怎么，你以前不还说要离任务目标的生活远一点吗，现在就想把我往他那边推?”
“这不是开了个新功能嘛。”天道碎片讨好着凑过去， “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咱们多和西门吹雪接触接触，说不定我还能记起什么资料呢。”
沈明衍勾了下嘴角，把几乎凑到他脸上的金属小圆球推远了一些：“等把这次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我现在只想先睡一觉。”
“好好好，那你先适应一下程七的身体。”天道碎片点了点身子， “诶，阿衍你别直接在这儿就睡啊。”
“嗯……”沈明衍虽然还下意识的回应，但他的上下眼皮却是早就黏上，连带着最后的应声都是鼻音占了多数。拖长的‘嗯’声消失后，他呼吸逐渐平稳，连带着意识也慢慢沉入了脑海深处。
很明显，程七的这具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急需休息。
以程七本人的意志尚且能够坚持，换成别人，不是被疼死，就是要闭上眼睛秒晕。
沈明衍这边好歹也撑了一会儿，已经是极限了。
天道碎片急的在他身边转圈：“阿衍，阿衍你回客栈再睡。”
趴在桌上的人仿佛睡死过去，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这可怎么搞，哎。”天道碎片落回到桌子上，愁的重重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道一半，突然发现屋外阳光将一道人影拉长，投在沈明衍身上，吓得小圆球把还没叹出来的半口咽了回去。
“阿衍快醒醒，有人来了。”天道碎片往沈明衍的方向靠了靠，他知道沈明衍肯定是需要时间适应程七的身体，所以这一声也喊的很轻，根本没指望能把人叫醒。
在他们来的时候，整个院落除了程七和沈明衍就只有一个盲了眼的婆婆，婆婆是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又上了年纪，如果靠近这里，天道碎片不可能发觉不了。
所以在看到影子的瞬间，天道碎片就知道来的肯定是除原本三个人外的第四个人。
现在沈明衍失去意识，他就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如果来的是对他有威胁的人，天道碎片会第一时间附身到沈明衍身上，先替他把敌人解决掉。
这是天道碎片完全没怎么思考，下意识就做出的反应。即使作为天道，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护着沈明衍。
他本来就只是碎片，自身能量也不算足。每操控人类的身体一次，就得耗费庞大的能量，一旦能量不足，他也会陷入沉睡。
但这其实不是天道碎片第一次附身沈明衍了。七年前，就是他拖着沈明衍灯枯油尽的身体，爬过大半座山，才找到万梅山庄，又拿出沈家信物才堪堪保住了沈明衍的命。
只那一次，天道碎片就跟着养伤的沈明衍一起休眠大半年。自那以后，他也没再越雷池半步。当然，沈明衍在入住万梅山庄后也没遇到像当年那样危险的事了。
而现在的形势却与以往不同，这是沈明衍和天道碎片第一次遇到顾七这种，身体状况这么差，能让沈明衍直接失去行动能力的客户。
沈明衍昏睡不能动弹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天道碎片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做好准备。不管对方是冲着程七还是沈明衍来的，天道碎片都一定会保证沈明衍的安全。
所以他先是贴近沈明衍的脸，以防那人突击，才去看来的人是谁，想做什么。
天道碎片都已经做好了耗尽能量保护沈明衍的准备，视线越过睡死过去的沈明衍，却在门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逆着光站在门口，完全不像一个不速之客。
自他出现后一直紧绷神经的天道碎片这才放松下来：“什么啊，原来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
明明该在客栈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找沈明衍还是程七?他好像说过不认识程七的吧?
天道碎片脑子里一下冒出许多疑问，跳上沈明衍肩膀去看西门吹雪的时候，甚至都想到‘这个西门吹雪是真的假的’问题上去了。
站在门口的西门吹雪眉心微蹙，在天道碎片看着他时也准确的将目光转到了沈明衍的剑上。
小圆球身子一抖就下意识想躲开，毕竟跟沈明衍一起和西门吹雪走了一路，每次出现都会被‘针对’，有点脑子的都要练出条件反射来了。
不过这回，他才刚往下滚了一点，就又强行刹住了车。
天道碎片还想着之前因为西门吹雪开启了新功能的事，对这个重要人物的态度也不再是纯粹的想要远离了。他缩了两秒，做足了心理准备又回到沈明衍肩上。
“喂，西门吹雪。”天道碎片颇有些外强中干的道， “你难道真的看得到我吗。”
“……”
事实证明，即使西门吹雪每次都能准确用视线锁定，但他其实还是跟其他人一样，是看不到一直环绕在沈明衍身边的小圆球的。
西门吹雪不再看天道碎片，他径直从门口走到沈明衍旁边，凝视着桌上程七模样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天道碎片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他一动，就又分出了西门吹雪几秒的注意力。
白衣剑客冷凝着脸，乌黑的眼眸里是淡如水的平静，他突然抬手，用手中的剑柄抬起沈明衍的脸。
又观察了一小会儿，他收回剑，突然动了。
“喂喂喂，你做什么。”之前硬气过一次，确定西门吹雪还是看不到他的，又抱着多多接触可能会有别的收获的想法，天道碎片也没有以前那么忌惮了，小圆球在沈明衍肩膀上蹦了一下， “就算你和程七有仇，跟阿衍可没有关系。”
然而就算西门吹雪隐约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也是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的。
所以无论天道碎片说什么，对现在的情况都没有丝毫影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收回剑的西门吹雪扣住沈明衍的肩，一把将人……像抗米袋一样抗了起来。
天道碎片：“……”
他甚至不知道该先担心沈明衍好，还是先表达一下西门吹雪这样的仙子不该做这么不雅观的动作好。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来的是西门吹雪，在沈明衍肯定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天道碎片当然也不会再干涉什么。
他只能眼睁睁看西门吹雪带着沈明衍走出小院，路过盲眼婆婆时还颇有礼貌的道了别：“叨扰。”
“喂，你要带他去哪里啊。”天道碎片无奈，却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所以你找的到底是程七还是阿衍，你真能认出阿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