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怎么这么闷闷的开心, 谁惹你生气了？”
饶是宋玉致已经快二十岁，与江无瑕在一起，仍旧像小时候一样黏黏糊糊, 喜欢趴在她怀里撒娇。
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面容略微有些相似, 美的各有特色的姐妹花, 说是母女又有谁能相信。江无瑕的面容在这二十多年来, 从未改变, 或许再过几年, 她的女儿玉致看着就像是她的姐姐了。
“我是太女, 谁敢惹我生气。”
“还说不生气, 你小时候就是这样，不高兴的时候, 就偷偷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不叫人看见。”
她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蹭蹭江无瑕的脖颈：“还是阿娘了解我，不过我没生气啦，只是觉得不是很甘心。”
“就因为柴家庶子给你下药？”
“……虽然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我就是觉得难受, 因为我是女子, 即便贵为太女, 他们也敢轻视我，若我是太子, 谁敢用这种下九流的手段算计。”
宋玉致对着母亲没什么好隐瞒的：“最近父皇不是着手为我选夫的事, 那些报上名来的世家子, 我叫监察司暗中调查了这些人，结果这些男人, 要不就是出入花街柳巷，狎妓养外室，要不就是屋里通房侧室一大把，就算最洁身自好的，身边也是有服侍的女人的。”
宋玉致一张玉白小脸，带着无尽的嘲讽：“他们不会觉得，做了皇夫，还能把那些女人带进宫里来，给他们那些女人也封个妃子做做吧，这是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的糊弄。”
江无瑕对着自己的孩子有着无尽的耐心，摸摸她的发顶：“你是觉得，因为你的女子，就被轻视了，所以不开心。”
她点点头，依偎在她怀中，呆毛都没精神的耷拉下来了。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要与众不同，是要先吃苦受罪的。你是我跟你爹的女儿，天生便会受到瞩目，也会被算计，人们将你的美貌，身份，财富，在称上衡量，看看你有多少价值。现在你是太女，利用价值便更大了，自然有很多人想要算计你得到好处。”
“隋末帝杨广，也曾掌控江山，可私下里有多少世家表面上做他的好臣子，私底下在算计他。玉儿，我曾问过你，想不想站在高位，掌控这个天下，你告诉我，你要。既要坐上那个位置，就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
“哪怕阿娘这么厉害，也不得不承认，女子的地位天生就是弱势，在你看不见的很多地方，很多姑娘生来便是父母的财产，由着父母卖了她们换取银子，嫁人后又成了丈夫的财产，贵女们活的好似很惬意，只用插插花玩玩插艺便好像能开心的过一辈子，可嫁给谁，被许配给谁都不由己身，若是遇到一个好夫君便算是幸运，遇到负心薄幸的，一辈子也就完了。”
江无瑕叹了一口气：“这些女人好歹还能做正妻，那些为妾的，不但要被自己的丈夫磋磨，还要被主母磋磨。啊，我说错了，那不是她们的丈夫，是要伺候的主子，生了儿女，都不能叫自己一生娘，就算是攀了高枝，做了妾，也不过是随手可以交换，买卖的货物。”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很多女孩儿，比你活的要坚信的多。”
“阿娘是要我觉得不能在要求太多吗，我投胎到阿娘的肚子里，已经够幸运了吗？”宋玉致的声音闷闷的。
她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傻孩子，我的意思是，你想要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就要坚强起来，因为女儿之身，你所遇到的难题，会比男性皇帝更加多，我并不是要你忍耐，而是要你尽快成长，强大起来，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
“现在我跟你阿爹还在，若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这世上只留你一个人，你要怎么办呢。”
“……阿爹说过，阿娘是仙女，是不会离开我的，阿娘要走吗？”
她抬起头，睁着那双酷似宋缺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看的江无瑕心都化了。
但是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陪伴宋缺这一辈子，已经是极限，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也逐渐变得衰老，步入死亡，而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那也太残酷了。
她沉默下去，什么都没说。
“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世家子，对不对？是子陵还是寇仲，这两个孩子，你喜欢哪一个？”
宋玉致羞红了脸，被阿娘问这种事，总觉得不好意思，她摇咬了咬下唇：“我……我选不出来。”
“你都喜欢？”
她低下头：“阿娘，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一个女人喜欢上两个男人，是不是很淫……乱很放荡……”
“而且我总有点心结，阿哥他对婠婠姑娘动过心，阿仲也曾与秀芳大家不清不楚，虽然现在他俩都表示心里只有我一个，可我总是觉得不舒服。”
江无瑕笑笑：“傻丫头，谁没个曾经，你阿娘我曾经也有喜欢的人，还跟别的男人成婚过，你若真心喜欢，就不要纠结从前，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跟你阿爹的女儿，未来江国的女帝陛下，喜欢两个男人又怎么了，只要你愿意，喜欢十几个几百个都可以。”
宋玉致眨眨眼睛，觉得阿爹也是很好性很能忍了，毕竟这些年，阿娘也没跟了空断了联系，每月总要去禅院，跟佛子呆一天，哪怕只是说说话品品茶。
“其实阿娘不用担心我的，我只是一时有些难受，我明白自己的责任，身为太女，想要江山，就不能只有爱情，后宫朝堂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父皇为何叫那些世家子进宫，便是为了制衡，我不会任性的，阿娘，你别担心了。”
江无瑕半晌无语，到最后也只能摸摸她的脸，叹息一声：“阿娘只是想要你开心，这偌大的江山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和重担。”
宋玉致笑了起来：“阿娘，我很开心的，能够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个人，若是能像阿爹一样，找到像阿娘这样愿意相互扶持依靠，能够包容我的那个人就更好了。”
身为太女，哪怕难过也只能在这种无人的角落偷偷难过一会儿，她现在掌管户部兵部，偶尔行监国之权，本身便很繁忙。
和母亲腻歪一会儿，就走了。
江无瑕感慨着，她的玉儿是真的长大了。
等宋玉致走远，江无瑕咳嗽两声：“你们两个可听见了？”
宋子陵和寇仲走了出来，两人面色都不是太好看，拜了江吴霞，只是宋子陵喊的是母亲，而寇仲叫的是伯母。
“你们两个，子陵是我养大的，行事一向沉稳，不过你跟师姐的那个徒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寇仲小子，听说你不仅与尚秀芳不清不楚，身边好似还跟着一个红颜知己。”
寇仲立刻举手发誓，虽面对江无瑕这张年轻的面容实在叫不出伯母，可现在也由不得他不恭敬：“皇后陛下，伯母，我只是偶然救了楚楚，并未有越矩之处，跟秀芳大家，实在是旁人传的谣言，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宋子陵低下头：“母亲，我跟婠婠姑娘，我们……”他深呼吸一口气：“什么都瞒不过母亲，我的确曾对她动过心，但我与她并非同路人，而且，现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只有玉儿。”
“你们也听见了，玉儿是太女，将来可是要有后宫的，你们俩都愿意受这个委屈？我可是听说，寇仲徐子陵，双龙合璧，就算是本尊，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两个青年脸色阴晴不定，江无瑕摇摇头：“你们自己慢慢想吧，想清楚，就跟玉儿自己去说。”
她施施然，像是一朵云一样，飘走了。
不远处，宋缺背着手，正在等着她，见她走过来，对着她伸出手。
江无瑕伸出手，被他牢牢的握在手心：“小辈的问题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玉儿比你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我二十年多年夫妻，足未足？”
“二十年哪里够呢，我想要五十年，一百年，长长久久海枯石烂才好呢。”
“真的相处那么久，就算我真是天仙，你也要厌倦了。”
宋缺的实力，早就可以破碎虚空，但他一直压制修为，就是为了能多陪伴她一些时间，据向雨田所说，破碎虚空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全新的世界中去，他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正是在新的世界，遇到了谢令仪，这才有机会回来。
而宋缺，不能赌。
江无瑕没有把人带回来的能力，她那个所谓的系统，除了她自己，也无法绑定任何人。
所以，只有二十年怎么够呢，他要长久一些，更久一些陪伴着她。
大朝会上，对于太女夫之事，宋缺表示只要处子，而且要是嫡出，一旦入宫后被检验出非处子，一家子都要受连坐之罪，这便筛除了大部分想要浑水摸鱼，妄图欺太女年幼，想占便宜的世家子弟。
随即江无瑕着礼部拟定皇夫称号与品级，要像皇帝后妃一般，分个三六九等，礼部尚书乃是江无瑕一手提拔，早就定好，不过是走个过场。
朝臣都为男子，此举惊世骇俗，立太女便罢，居然还要开后宫，叫男子入宫遵守三从四德，侍奉同一个女人。
然而对于两位圣君的惧怕，在就印刻在朝臣的骨子里，就算是御史台也没人敢跳出来，骂江无瑕大逆不道。
宋玉致的皇正夫人选未定，倒是先定下一贵君一侍君一才人，贵君出自琅琊王氏，侍君正是李世民的长子李承乾，而才人是武士彟的嫡三子。
玉儿的婚事定下，宋缺和江无瑕便慢慢放下了朝政，逐渐交给女儿，又过五年，二圣退位，让位于皇太女，皇太女登基后改元泰安。
他们两人便寄情山水，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