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几位娘娘和小主皆已大好,并未出现病情反复的情况,明日便能出来,就是恭定公主还需细细养上一些时日。”

  一位太医正在勤政殿回话,他是温实初的徒弟,从庄子上就跟着温实初一起做试验了,为人细心沉稳,脑子也活泛,温实初对他很是器重。

  如今温实初在太医院的地位不可小觑,年纪轻轻便能与同为院判的章弥平起平坐,只等院使退位,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院使。

  听到恭定还要养养,胤禛不由追问:“可会留下什么病根?”

  “皇上放心,只是寻常体虚之症,公主平日里的膳食可用些粗粮,多在外头走动走动,连药都不必开,半月左右便能恢复如初。”

  胤禛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那就好。”

  第二日以安陵容为首的后妃就从水木明瑟出来了,胤禛想着恭定应当是需要亲额娘陪着的,便把她送回了敦亲王府休养。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说是恭定坐着马车被送了回来,立刻就跑了出去。

  等看到女儿从马车里被人抬了出来,博尔济吉特氏差点魂飞魄散,好在苏培盛眼疾手快控制住了场面,“福晋安心,公主这是累着了,太医说了,好好养上半个月就能大好,连药都不必喝。”

  可这并不能令博尔济吉特氏安心,她没心思和苏培盛寒暄,急急凑上去半抱着女儿,心疼的无以复加。

  管家陈伯面露担忧,却也打起精神来招呼苏培盛,“多谢苏公公跑这一趟,还请公公见谅,福晋爱女心切。”

  好在苏培盛也不在意这个,任谁见了女儿这样都忍不住,“您言重了,如今公主已经送到,咱家也得去回皇上了。”

  陈伯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要给苏培盛,被苏培盛拦了,“公主大义,为皇上分忧,咱家怎么好要这赏,您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见他确实没有收下的打算,陈伯也不强求,客客气气把人送走,这才回了府。

  夜里弘暄贝子散学回府后,听说姐姐回来了,却病的不轻,额娘正守着呢,忙不迭去找。

  昏暗的烛光下,博尔济吉特氏坐在床边,无尽的悲伤仿佛要把她淹没,一双眼睛都哭红了,而他的姐姐正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平静。

  “额娘,姐姐。”

  恭定一见是他,忙招了招手,弘暄快步走了过去,“姐姐,你怎么样了?”

  “我好得很,晒一晒太阳就好了。”

  弘暄不信,“你别骗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骗你做什么,温太医亲自给我诊的脉,就当是学堂放半个月的假了。”恭定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那起子蠢出升天的东西尽吓唬我,我还以为…”弘暄微微红了眼。

  博尔济吉特氏抓着恭定的手不放,“这次你对你那死鬼阿玛也算是尽孝了,若他能得了好,你也不枉此行,若不成,额娘以后再不准你做这样的事!”

  恭定无奈笑了笑,“女儿哪里能不管阿玛,只要有机会…”

  “你没有机会,若你再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我就与你阿玛和离!”

  恭定和弘暄俱是一惊,“额娘!”

  “你们是从额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你们的阿玛只会连累你们,那我…我就与他和离。”

  虽说从来没有皇子和福晋和离的事,但博尔济吉特氏不在乎,只要是为了两个孩子好,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女儿用命去争机会的事!

  翌日,胤禛下旨,将罪人胤䄉放出宗人府,改为终生圈禁于敦亲王府,说是圈禁,不过就是让他回自己府里关着不许出来罢了,可见胤禛还是对他留了一丝善心。

  胤䄉在踏出宗人府大门的那一刻满是惊喜,就算两手被铐着也没发脾气,顶着一脸乱糟糟的胡子对胤祺笑,“五哥,弟弟要走了,你记得替我多照看一下八哥啊!”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胤祺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

  胤䄉摸不着头脑,脑袋一转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头,瞧着有些熟悉,等那老头走近,胤䄉才发现是自己的管家。

  “陈伯,是福晋让你来接我的?”

  老管家欲语泪先流,老泪纵横的模样将胤䄉吓了一跳,立刻就要上前,却被侍卫压住了肩膀,只好大声问:“怎么了?府里出事了?”

  “爷,您回府看看吧!公主为了救您出来,拼着一条命不要去做那第一个试药的人,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胤䄉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试药?试什么药?什么叫还在床上躺着?”

  “太医院发现了牛痘,说是能治愈天花,可是效果不明,公主…公主向圣上请愿,要去接种牛痘,如今人是出来了,却元气大伤。”

  陈伯将前因后果告知了胤䄉,胤䄉登时大惊,光是‘天花’两字就叫他目眦欲裂,一个倒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儿啊!”

  陈伯语焉不详,他是敦亲王府的管家,按理说是胤䄉的人,可胤䄉这个主子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带着整个敦亲王府一起去死,陈伯哪里还会对他忠心,在这几年里早就倒戈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了,只待小主子弘暄贝子长大,便能跳槽再就业。

  胤䄉只以为女儿不好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度日,他最是疼爱妻儿,哪里能接受这样的事?

  胤䄉边哭嘴里还边喊着恭定公主的小名,抬手一个劲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模样哀痛又凄凉。

  随行的侍卫手足无措,现在是要怎么办?堵着嘴带走还是?

  胤祺冷眼看着胤䄉这副德行,心里大骂活该,你为了兄弟不要自己的命,你了不起你清高,半点不顾及家中亲眷,现在还要连累女儿冒险,跟他那个亲弟弟一样让人恼火。

  “要哭回你自己府里哭去,在这里可没人会同情你,你要是还想让家中妻儿安生过日子,就在府里好好待着,别一天天的作死。”

  胤祺冷声道,胤䄉垂着头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着,“我的女儿,是我的错,我有罪…”

  他的身形一瞬间塌了下去,仿佛被人压断了脊梁,第一次感受到了后悔的滋味,他的义气,害了全家和他一起受苦,女儿甚至还要为他拼命,他算什么阿玛?!

  最后胤䄉回府都是被侍卫架着走的。

  宫里,安陵容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一举跃上妃位,得赐封号为信。

  其余人得了金银珠宝赏赐若干。

  看到张起麟身影的那一刻,安陵容的脑袋还有些发晕,紧接着就是狂喜,她又赌赢了一次。

  安陵容在绾春轩的大门口接了旨,她手中握着明黄色的圣旨,压下心底里对‘信’字为封号的揣测,对张起麟笑道:“劳张公公走这一趟,外头正晒,不若公公进来喝杯茶水?”

  如今安陵容跟宝鹃早已有了默契,根本不需要她示意,宝鹃就已经恰到好处递上一个巴掌大的荷包。

  张起麟双手向上托住荷包,脸上也喜气洋洋的,“那奴才就厚颜沾个喜气,只是茶水就不必了,娘娘这儿还有许多事要忙,奴才就不耽误娘娘了。”

  万岁爷出巡在即,他还得忙着带万方安和的宫人替皇上收拾东西呢。

  虽说万岁爷出行的衣食住行有内务府按惯例备下,但他这个总管太监也得时刻留意细节,否则皇上出行时有哪里不顺心的,便是他的失职。

  等耳边传来宫女太监的道喜声后,张起麟已经走了,安陵容长长吐出一口气,抛开纷乱的思绪,笑脸分明,“绾春轩上下各赏两个月的月钱。”

  顿时身旁的人都小声欢呼起来,能结结实实拿在手里的银子总是让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