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会,胤禛赶在早朝结束前将牛痘的消息公布了出去,霎时间宛如一颗巨石投入湖中,溅起万千水花。

  可是不等他们追问,胤禛就潇洒离去,不给众人一丝一毫纠缠他的时间,这皇上都走了谁还敢上前去拉扯他不成?

  不过没有关系,这不是还有个温太医嘛!这可是研究出牛痘的重要人物!

  听说温太医连勤政殿的大门都没迈出去,就让人给围了个正着,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差点挤掉一只鞋才突破重围回到了自己家中,连太医院都不敢去了。

  谁知半个时辰不到,温家的大门口就挤满了人,温实初没跑掉,被人给逮住了,拉上马车一路狂奔到了研究牛痘的那个庄子,说什么也要亲眼看一看。

  真有活力啊!胤禛状似不经意感慨了一句。

  两天后《民报》将牛痘的前因后果印发了出来,还非常贴心的写了篇通俗易懂的小故事:

  从圣上“亲自”救下想要自杀的蒙古小伙,到蒙古小伙哀哭忏悔讲述自己得了“天花”,再到圣上英明神武发现了这“天花”不太对劲,还有之后做出的一系列应对,期间夹杂着若干对皇上隐晦的赞美,写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出人意料。

  可以说这则故事瞬间点燃了整个京城,在谈花色变的年代,还有什么比天花+皇上的组合更让人有窥探欲?

  “卖报卖报!真假天花谜影踪,谁知牛痘显神通!想知道天花是如何被消灭的吗?来一份报纸吧!”

  卖报的小童背着布袋在路上吆喝穿梭,只要民众有需求,自会衍生出许多工作岗位,这卖报童就是如此,孩童声音清脆,吆喝起来也不让人反感,且雇佣的价格低,除了小孩子没有大人会做这个。

  还有那鸡贼的,大着胆子把往期的其中一版整合起来装订成册出售,衙门也管不着这些,由此市面上又多出了许多大儒合集、海外合集、匠造合集等物,外地来的人感兴趣的也能买一本看看。

  “楼下卖报那小子,来两份《民报》。”

  卖报童欣喜停下脚步,这时楼里有个小二出来,给了他二十文,收下两份报纸,小童黝黑的脸上扬起笑,对着楼上买报的人挥了挥手,“多谢老爷。”然后一溜烟跑了。

  小二把报纸送到楼上雅间,这两个富商打扮的人就看了起来,边看边啧啧称奇,“这牛痘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另一人抖了抖报纸,端起茶抿了一口,顿时觉着自己也有了点大儒学士的风范,他捋了捋胡子,“这上边还有证据呢,每次试验死了几个人都写了出来。”

  “哎,此举实在是有伤天和。”那富商老爷露出一个悲悯的表情。

  “行了啊,咱俩什么关系还来这一套,都是些犯了死罪的人,让他们来当这药人也是替自己积了阴德了。”

  果然那人的悲悯立刻收了起来,有些揶揄地挑眉看了看报纸,“只要这牛痘确实有用,那才叫死得其所呢。”

  阴德不阴德的,那也要这牛痘是真的才行。

  温实初有如此大功,胤禛也不吝啬,大手一挥就给他封了个一等伯的爵位,以后他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随行的助手得了金银若干,反正参与进来的没有一个空手而归。

  最重要的还有名声,随着《民报》的宣传,他这个太医的名字也叫人津津乐道,连带着温父在外头开的医馆也门庭若市起来,有不少世家贵族来请他看病。

  牛痘研制成功,推广也是个大挑战,民间虽看着热闹红火,但是真正去痘所接种的没有几个。

  虽有温太医一马当先揽过了差事,也丝毫没有藏私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但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推动的,比如,到底由谁来做这第一批的接种者?

  天花肆虐多年,种痘更是凶险,如今有了效果如此之好的牛痘,谁都想种,可也谁都不想第一个种。

  万一呢?万一自己就是那个不幸的倒霉蛋,连牛痘都抗不过去呢?

  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做试探,用来给别人积累经验。

  事情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僵持住了。

  胤禛心情不大好,原本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九成五的成功率他们还在犹豫什么?

  万方安和弥漫着低气压,张起麟感觉自己站在万岁爷身边要被冻死了。

  在外边守门的小路子回禀说恭定公主求见。

  胤禛愣了愣,这个小丫头来做什么?

  带了几分疑惑,胤禛让人把她带了进来,只见恭定问安后满脸坚定对着他说:“恭定自愿接种牛痘,还望皇伯父允准。”

  胤禛正色看她,“你没种痘?”

  恭定摇了摇头,“额娘说从前是要种的,只是恭定身子不好,阿玛…便没有同意,只说好好养着就是。”

  “那你可知牛痘才刚研制出来,且太医手上试药的人也有…没活下来的。”

  “恭定知道,回府时便听说过外头纷纷扰扰,百姓多有疑虑,皇伯父命人研制出牛痘是为了大清子民着想,令百姓不再受天花之苦,也不再惧怕种痘的危险,恭定不才,也想为皇伯父尽一份心。”

  胤禛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需要她这个小姑娘操心,可他也知道恭定此举为何,无非是为了她还关在宗人府的阿玛。

  “你的心意朕明白,可此事并非万全,朕犯不着叫你一个小丫头冒险。”

  恭定没有气馁,反而认真跪下,“如今正是需要皇家做出表率的时候,才能叫天下百姓安心,可宫里的弟弟妹妹年纪尚幼,恭定不忍,作为宗室公主,又是皇伯父的亲人,自幼身子也不好,没有人比恭定更为合适。

  且皇伯父未曾因阿玛的过错而降罪于阖府上下,还将侄女接到宫中读书,一视同仁多有照拂,侄女感激不尽,日日想着要报答皇伯父的恩情,这也许是侄女唯一能为皇伯父做的,还望皇伯父成全。”

  胤禛看着下首跪伏在地的恭定公主,心中闪过一丝不忍,若是真的能成,他或许可以为了这个侄女放过老十那个蠢货。

  “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义,朕允你就是。”

  恭定垂着头露出笑来,“谢皇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