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原本因贪污受贿被贬过一次的李文烨,这次又闹出了幺蛾子,皇上直接把他的官职给撸了,革职去任,半点情面没留。

  如今他只是一介白身,除了皇子外家的名头,竟是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宫里的人也就私下里议论了几句,之后便再无人提起。

  茶盏中氤氲出飘渺如烟的白雾,大殿内飘散着淡淡的瓜果清香,在冬日里能这般奢侈用瓜果熏屋子的大约只有皇后的牡丹亭了。

  “竟只是罢官,皇上到底是顾及着三阿哥的。”皇后的语气中带了点失望。

  “听说三阿哥正求皇上开恩呢,皇上还将他训斥了一通。”

  皇后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跟他那个额娘一样一样的,顶着一张卖蠢的脸却总贪心的想要更多。

  有错就要认罚,还想着求情?他李家也配?!

  剪秋轻声细语安抚着皇后,“娘娘,三阿哥有那样一个外家,自己又拎不清,只会叫皇上愈发不喜。”

  “皇上不喜三阿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宫只恨没叫李氏全族灭门。”

  三阿哥不过废物一个,她在意的从来都是给自己报仇,李氏害她至此,她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皇后不敢在宫里对三阿哥下手,就连对付李文烨也是先找好了证据,没有联合前朝行诬告之举,好在李文烨本就没多干净,被贬官了也不消停,小辫子一抓一个准。

  她有了弘昶,做什么都要先为他考虑一番,行事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不管不顾,弘昶已然成为了她的软肋。

  “李家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娘娘若想,随手便能捏死,哪里值当为那起子微末小人生气。”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真要生气,本宫哪里气得过来,一击不成还有下次,本宫还有时间。”

  “娘娘……”剪秋有些心疼,听不得皇后提这事。

  寿命是一道永远都迈不过去的槛。

  皇后摆了摆手不愿再说。

  化雪时气温骤冷,屋檐下的冰溜子还在滴滴嗒嗒淌着水,守门的小太监把手拢在袖子里,风一吹就直打哆嗦。

  沈眉庄坐在榻上微皱着眉,手里还拿了一本账册仔细翻看着。

  安陵容牵着弘晗进了内殿,轻轻拨开暖玉珠帘,玉珠碰撞间发出脆响,沈眉庄抬头去看,立时笑了,“陵容,你来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弘晗给姨母,请安。”弘晗如今说话越来越慢条斯理了,奶声奶气的装小大人,叫人看了想笑。

  沈眉庄起身去牵弘晗,把他带到暖炕上坐着,“还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看得我头都痛了,开了春又要发新衣裳,我啊,就跟那大宅院里的老妈子似的。”

  “姐姐说话愈发促狭了。”安陵容轻掩红唇笑了一下。

  榻上还放着几个没收起来的玩具,沈眉庄一个个放到了弘晗的身边,“我现在是一刻也不得闲,要不是你常来我这儿走动,我估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姐姐不嫌我烦就好。”

  沈眉庄侧身轻拍了她一下,眼波流转嗔道:“又胡说。”

  安陵容一手撑着脸,“我听说甄姐姐的母亲今日进宫,倒让我有些想我额娘了。”

  “此时嬛儿怕是忙着和甄伯母叙母女情呢,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真是诚不欺我。”

  宫里是有嫔妃有孕八月便能召家人进宫陪伴的恩典,可这也不是绝对的,那得是一宫主位才成,若是得皇上看重,倒也能破例,可她们这位皇上不像是能为谁破例的样子。

  沈眉庄和安陵容第一次有孕时还只是小小的贵人、常在,只能说没赶上时候。

  安陵容甩开有些沉重的心事,笑着打趣沈眉庄,“静瑶都这么大了,姐姐是该给她添个弟弟妹妹了。”

  “孩子在这儿你也不害臊。”

  每到二月便是放风筝的最好时节,杏花春馆地势平坦,且又开阔,甄夫人便带着胧月在院子里放风筝玩。

  胧月小小的手抓着籆(yuè)子,甄夫人在她身后搂着,也替她把籆子抓在手里,免得胧月力气小划伤了手。

  “郭罗玛玛,蝴蝶飞好高呀。”胧月扑闪着大眼睛去看那只蝴蝶风筝。

  甄夫人满眼慈爱,怀里的小公主浑身散发着一股奶香,叫她搂在怀里都不愿意松开了,“等公主长大了,还能放的更高些。”

  “嗯嗯!以后放大风筝!”

  甄夫人伸手扯了扯风筝线,又转着籆子往回收,想让它飞低一点,好让胧月拿在手里玩。

  可常言道二月春风似剪刀,这不,一道风吹过,猝不及防就将风筝线给剪断了。

  “啊!断了!”胧月挣开甄夫人往前跑了两步。

  眼看着风筝越飞越远,最后直直掉落下来消失不见,胧月眼里蓄起了眼泪,甄夫人忙抽出帕子给她擦脸,“公主不哭啊,待会儿再放一个蜻蜓好不好?”

  “想要小蝴蝶。”胧月瓮声瓮气说道,那么多风筝里面,她最喜欢那个粉色的蝴蝶了。

  流珠急急忙忙跑过来,蹲下身子捏了捏胧月的手,“公主别急,奴婢马上去捡回来,咱们再重新放一次好吗?”

  胧月小鸡啄米般点着小脑袋,眼里全是期盼,希望流珠能把她的蝴蝶带回来。

  流珠心里记着方才风筝掉落的方位,思索了一番,叫了小林子带上一根长长的竹竿就往南边去了。

  直到跑出了杏花春馆的范围,两人抬头找了许久,看得脖子都酸了,才在一棵油松上看到了那抹亮眼的粉色,只是这棵油松足有十几米高,左看右看都不是她能够得到的。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捅下来。”流珠用胳膊撞了撞小林子。

  小林子一脸苦涩,这也太难为他了,却还是听话地支着竹竿去打树枝,把油松弄得沙沙作响,风筝随着摇摆了几下却仍纹丝不动的卡在上面。

  “怕是不行。”小林子胳膊都酸了,不得不放下竹竿喘气。

  流珠一把接过,嘴里还损他,“你这什么身板呀,让我来。”

  结果她来了半天,也没能讨得了好,反倒自己折腾出了一身薄汗。

  “流珠姑娘。”

  身后突然传来的男子声音把她吓了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居然是果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