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回到景仁宫时天色已经黑透了,院子里静静的,一靠近正殿,就能看见里头灯火通明,她心下当时就暗道不好。

  这是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进了屋子就看到皇后端坐在上首,面色不太好看,而她的婢女跪在一边,脸上全是虚汗。

  “姑母吉祥。”青樱乖巧福身。

  皇后却不吃这一套,“你还知道回来?你出去看看,有哪个未出阁的女子会像你一样天都黑了还在外头?姑母和你说过不止一次,女子当以贞静贤淑为美,你看看你。”

  青樱垂头,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不想听她说这些陈词滥调,便岔开了话题,“姑母,这是在宫里,谁还敢害了我不成?”

  皇后简直要被她气笑了,“青樱格格可真是神气,谁敢害你?本宫倒要问问,凭什么不能害你?你很了不得吗?”

  看她这样皇后心里就来气,天刚擦黑欣贵人那边就遣人来送赔礼了,待皇后细细问过后,才知道学堂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尔布夫妻俩也是一双蠢货,竟把女儿教成这副样子,光有傲气有什么用?没有脑子再傲也就是个慎嫔的命!

  皇后倒不是忌惮欣贵人母女,只是一个公主而已没事得罪她干什么?她会碍你的事还是会阻你的路?在场还有那么多宗室格格,这一下直接把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真是愚不可及。

  “我再怎么说也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是姑母接进宫来的客人,谁闲着没事要来害我?”青樱觉得姑母真是小题大做,一天天的哪来的那么多害人的事儿?

  剪秋面色变了变,悄悄去看皇后脸色,果然看见皇后冷笑,“嫡女?确实了不得。”

  说着自己起了身,像是被她说服了一般,不再理会青樱,“行了,回你自己院子里去吧,把你那个小丫头也带走,叫本宫看了心烦。”

  青樱心花怒放,庆幸躲过一劫,走过去把自己的婢女拉了起来,脚步欢快地出了正殿。

  皇后进了内室,想了想仍觉得气不过,狠狠拍了下桌子,剪秋立刻迎了上去,握着她的手轻揉,“娘娘息怒,格格年纪小,说话不着调,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自从胤禛和皇后开诚布公后,皇后在宫里地位稳固,过了好几年舒坦日子,不仅降低了她的警惕性,也让她的脾气渐长,今天冷不丁地被自己的表侄女给戳了一下心窝子,哪能不气?

  “若非族里就她一个年纪合适的,这种蠢货本宫连看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没给乌拉那拉氏带来荣耀不说,先给本宫在宫里四处树敌。”

  剪秋手里的动作不停,“娘娘不是也给欣贵人赏了许多东西吗?想来欣贵人不会因为这点事和娘娘过不去的。”

  “本宫哪里是担心欣贵人,只她这副德行不知道以后还会再惹出什么事。”皇后气不顺咳了两声,剪秋又给她拍了拍后背。

  “若是族里的爷们争气些,娘娘也就不必这般辛苦了。”剪秋的声音里带了些心疼,皇后如今身子不好,还要筹谋这些,委实伤神。

  这句话却叫皇后差点流下眼泪来,她因为庶女的身份在府里时从未被人重视过,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却刻在了她的骨血里,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悲哀,她逃脱不了,应该说世上每一位女子都逃脱不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青樱每天上学、散学觉得无趣极了,她心里躁动,总想去第一次去的那个城楼看看,一来二去之下,倒和弘历混了个脸熟。

  弘历一开始还会赶她,后来见她我行我素,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也就不再理会。

  恰逢端午,宫里从初一就开始过节了,按照宫中的风俗,孩童手上都是要系五彩丝线,一身艾虎衣,再搭个虎头帽和虎头鞋,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皇后头上戴着一支五毒簪,弘昶在她身边扶着炕桌挪着走,见他手脚有劲儿,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皇后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这是谁家的小老虎啊?嗯?”

  “虎虎!”弘昶伸出一只脚,短短的手去指脚上的鞋,颜色艳丽形状可爱的小老虎可把他美坏了。

  皇后假装没听懂,“要吃糊糊?不能吃了,刚刚已经吃过一碗。”

  弘昶扁嘴,额额怎么这么笨?他又踢了踢腿,“虎!”

  可不就是虎了吧唧的,皇后双手护在他的身侧,笑个不停。

  这时剪秋从外面进来,她走到皇后身边低语,“娘娘,青樱格格又出去了。”

  皇后收敛了笑容,这些日子青樱次次晚归引起了她的注意,今天学堂放假,青樱又迫不及待出了景仁宫,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等青樱回来了,叫她来本宫这儿用晚膳。”皇后微蹙着眉头。

  今儿一整天各宫里都在包粽子,风一吹整个宫道上仿佛都弥漫着米香,往年宫中端午极为热闹,龙舟、宴饮、喝雄黄酒等等,足足要闹上好几日。

  但是今年大军回朝了还要大办一场庆功宴,胤禛嫌费钱,端午就没特意开宴。

  不过后宫里的女人们有自己热闹的法子,不办大宴还正好,乐得轻松,等天色暗下来后,宫里才恢复了平静。

  皇后看向剪秋的神色还带着惊讶,“你说青樱和弘历?”

  剪秋点头,“奴婢私下问过青樱格格身边的婢女,平日里格格散学后总会去东门那个城楼看日落,不出半个时辰,四阿哥就会出现,今天也是去的城楼,不过四阿哥没去。”

  皇后皱眉,后又舒展开来,讽刺笑了笑,“本宫还当她有多不情愿呢。”

  “想来格格定是明白了娘娘的苦心。”

  皇后不置可否,懒懒靠在榻上,“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你替青樱多遮掩些,别叫她坏了名声。”

  下了步臭棋的皇后此时还不知道,她不动还好,她这一动就让胤禛那边的人得到了消息,原本只是两个没人关注的少年少女,如今人一多反倒叫他们瞩目起来。

  突然之间行为鬼祟,想叫人不注意都难。

  两天后,胤禛手里拿着一张纸,他的手上也系着一根五彩绳,太后亲手做了两根,另一根快马加鞭给久未归京的胤禵送了过去。

  桌上还放了一碟粽子,散发着悠悠甜香,夏刈站在书案旁,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越看越无语,胤禛有些头疼,弘历和这个乌拉那拉氏的格格难道是什么天定的姻缘?这都能凑到一起?

  他是真的想把皇后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她还想两头下注?美不死她。

  挥了挥手让夏刈退下,想起弘历挑唆弘时的事儿,胤禛又唤来张起麟,“替朕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