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岚风当着鲁卡斯亲了自己后，秦良就处在思绪游走的状态，后面的对话他没怎么参与，直到与鲁卡斯说晚安他才慢慢把抽离的灵魂给拉了回来。
关闭手机，沈岚风将其放到一边，转身面向他刚“和好”的恋人。
秦良怔怔地望着他，有些迟疑地问：“你和鲁卡斯说了什么？”
沈岚风曲着一条腿，坐在秦良面前，坦然道：“我说我们吵架了，很伤心，不能陪他去玩了，于是他就反过来安慰我。”
秦良被沈岚风这样轻松的语气逗笑了，但同时也在思考引发这对舅甥此番对话的原因。刚才被鲁卡斯那么问的时候，他真的有种语噎的感觉。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如此敏锐善良，会替别人思考，且敢于表达，这让秦良自愧不如。
其实他知道的，不少生长生长于健康快乐家庭的孩子接受到的也是这样的教育。他们从小就习惯于表达，长大后这些东西就像生长在他们身体里面东西一样，运用自如。
反观秦良自己，他缺乏的从来都是这样坦然的表达勇气。在他的成长轨迹里，压抑自己甚至已差点成了本能机制。他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种来自原生家庭的性格缺陷，但想要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秦良望向沈岚风眼睛，缓慢开口：“LAN，或许你已经发现了，有些事情我确实并不善于表达。”
沈岚风眼眸微沉，用手指去挲秦良的脸颊，道：“不是‘有些’，我也是刚发现，你有这么多不善于表达。”
秦良用一双黑亮安静的眼睛望向沈岚风。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打算将深压心底二十多年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的的秘密与之倾吐。
“LAN，在你看来，我爸妈的感情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问？”虽然沈岚风觉察到了一些异样，当着别人的面评论别人父母这种事，沈岚风不会做。他很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记忆那段灰暗压抑的童年，秦良的眼睛也黯淡了下来。
“其实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爸妈他们差点离婚。”
这种事情沈岚风第一次听秦良说起，顿时让他闲散的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他想了想，道：“夫妻之间多少都会有些矛盾，很正常。而且你知道的，我爸妈早离婚了。”
秦良当然知道沈岚风的家庭情况，不过这时候听他这么说，虽然不怎么厚道，但莫名有些被安慰了。
“小学四年级那年我爸出过车祸，我应该和你说过了。”
“嗯，我记得你说过。”秦良他爸出过车祸伤到头这件事，沈岚风是知道的。
“但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我爸他在出车祸前…出过轨，他在外面有过一个女人。”这个是只有秦家人才知道的秘密，虽然和沈岚风做了很久的挚友，但关于秦良的原生家庭，秦良并未提起过多。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禁忌，仿佛说出来就会伤及他们家本不太牢固的根基。
沈岚风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免被惊讶到。回想起秦军躺在病床上斯文羸弱的模样，他根本把“出轨”一词与之联系起来。
由于家庭和成长环境的原因，沈岚风其实对于出轨、离婚、形婚早习以为常。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他身边的朋友都有过不少这种情形。他能够理解他们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不允许自己犯类似的错误，因为这有悖于他的人生原则。
但是他没想过秦良的父亲也犯过这样的错误，回想秦良母亲那张安静忧愁的面庞，沈岚风不免为之感到叹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家庭还能得以维系，另外一个人得是什么心态才能容忍下来。
“你妈妈挺不容易的，很多人在婚姻里面都会有迷茫的时候。”
秦良摇头，他一直苦于思考这件事：“那个女人是我爸的同事，比我爸小几岁，我爸住院的时候她还想来看他，但是被我妈看到了。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的结局。那时候，我很怕他们会离婚，很怕他们突然又摔东西吵架，可现在长大了回过头去看，有时候又希望他们当时能离婚。”
“你和你爸妈谈过吗？”
秦良摇了摇头，这个话题在他们家是禁忌。他父亲车祸出院后，他爸和那个女人也断了，秦家回到了之前的平静状态，谁都没有再提起过之前的事情。
“没有，这么做只会再度撕开裂痕。”
手掌触摸到秦良的脸，沈岚风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安慰道：“我能理解你的困境，那时候你还太小，无论怎么样都是你被决定的那一个。”
“我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想的，不过如果是决定共同维护一个家庭，我想他们做到了。你的母亲这些年应该挺难捱的，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试着和他们分别聊聊这件事。”
“嗯，我看过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我觉得那时候他们是相爱的。”
“那现在呢？”
“…就只是在支撑这段婚姻吧。”
“别那么悲观，至少现在阿姨还会在床前照顾你爸，我相信他们之间还有情感和责任在。”长臂一捞，沈岚风忍不住把秦良往自己怀里带，“我没经历过他们的心历路程，很多事情不好做判定。不过，可以从中反思自己想要哪种生活是真的。”
“你知道吗，当年我和我爸出柜，我爸让我不要丢沈家的脸，而我妈的反应和他完全相反，她说他想见我的男朋友。当时我就在想，这两个人会离婚是理所当然的。”
“我会变成这样和我妈的影响很大，每当她进入一段新的感情她也会和我说，而且她在每段感情期间里看起来总是那么投入和幸福。刚成年我就明白了，我不想像我爸那样守着一个空空的大屋子和一堆保姆帮佣生活。”
依偎在沈岚风的怀里，感受肌肤相贴传递的温度，秦良对此感到莫名安心。原来敞开自己并不是一个危险的事情。
闭上眼睛，关于他父母的事，秦良其实早也想明白了：“如果不能保证继续再爱这个人，我想分开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我也不想像他们那样活着，那种压抑只体会一次就够了。”
低头亲吻秦良的前额，沈岚风道：“你完全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秦良继续说道：“我会变成这样的性格，或多或少和家庭有不少关系，但也不能全部归咎于父母或者环境，毕竟，后面的人生是由自己决定的。以前并没人告诉我表达是安全的，直到遇见你和鲁卡斯。”
“我其实很羡慕你和鲁卡斯，光是你们善于表达，这点真的令人敬佩。”
秦良在笑，但沈岚风也看到了他眼底的黯淡。一个人对别人的赞美之词有多强烈，侧面也体现了他对自己表现的失望。
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沈岚风打断秦良妄自菲薄的想法。
“以前我也认为直接的言语表达是必要的，但其实表达有很多种形式，并不只是在言语上。眼神，动作，以及长久的行动，其实都是表达，这样的表达比言语更深刻，需要用心去看才能发现。阿良，你不必像别人一样。”
得到肯定，秦良既有被认同的心安又觉得惭愧。
“我是想改变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慢慢去揣测了解我要表达的东西。”
沈岚风定定地看着秦良半垂的眼眸，那上下扑朔的密长睫毛令他心软，他忍不住去亲吻他眼睑和面颊，低声道：“阿良，我愿意的，我愿意去了解你所想的一切。”
秦良觉得自己今天被沈家的一大一小给完全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