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除夕宴也被取消了,崔云庭在宫里暗线的带领下来到了冷宫僻静的一角,远远的就见宫墙边上,站着几个人,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几个人影后,地上还倒着个被堵了口五花大绑的。

  几个人奋力挖着,一铁锹一铁锹的往外铲土,堆成了个小土丘。

  崔云庭在那看了一会,天色完全暗了,有人点了宫灯,将那个坑照个通亮。

  沈哲宇负手命令道:“把他丢进去。”

  跟随他的几个御林军面面相觑了一番,有人小声道:“二殿下,这人可是圣上要保的人,二殿下这就埋了吗?”

  沈哲宇抬头瞪了那人一眼:“埋就埋了,出了事,我自己担着,我还小,犯点错是难免的,我就不信父皇会为了个妖道还能杀了我不成。”

  “这……”御林军们不敢动,皇帝是不会杀他,可他们怕就危险了。

  “你们都是太子哥哥精心挑选来保护我的,就这点胆量?你们把他踢下去,我自己埋土。”

  御林军们只好硬着头皮把呜呜挣扎的苏慕遮踹入了坑里。

  沈哲宇竟然真的拿起铁锹,开始往里头铲土。

  苏慕遮被泼一脸土,挣扎着蹭掉了口中的帕子。

  “二殿下饶了我吧,您这么小年纪怎么能动手杀人呢?会有业报的,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好不好?”

  沈哲宇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苏慕遮堪堪松了口气,心想着还是小孩子好糊弄。

  沈哲宇蹲下身,看着坑里的男人,露出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诡异的笑,让人毛骨悚然:“你娘没有教过你祸从口出吗?所有害我哥哥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你,是第一个。”

  苏慕遮惊恐的看着上面的孩子,仿佛那个小小的躯壳里住着的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你……你是谁?”

  “他太多话了,你!”沈哲宇指了一人,不容置疑的命令道“把他敲晕,别影响我埋土的效率。”

  那御林军回过神来,拿着铁锹哐的一声砸在了苏慕遮的脸上,瞬间把人砸晕了。

  沈哲宇这才继续铲土。

  崔云庭听着那一下又一下铲土的声音,只觉得汗毛直立,他见过这孩子在沈星言怀里是如何纯良无害的笑,可现在的沈哲宇仿佛邪魔上身一般……

  “舅舅,你在这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沈哲宇的声音,把出神的崔云庭吓了一跳。

  沈哲宇笑着道:“咱们又见面了。”

  “又?”崔云庭总觉得对方这话是话中有话。

  沈哲宇叹了口气,语气深沉:“算了,这次你好好活着就行。”

  崔云庭一头雾水,不等他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沈哲宇已经走远了,他回头看着那个已经被填平的坑,惊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

  大年初一,沈星言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腹部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感觉到有人正抓着他的手,他想动,却又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哥哥。”沈哲宇软软的声音传入耳朵,沈星言这才发现床边的小家伙。

  崔绾身上披着厚实的氅衣,趴在床尾睡的正熟。

  沈星言怕她着凉,想叫醒她。

  “嘘~”沈哲宇将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低声道“她天亮才睡着,哥哥莫要吵她。”

  沈哲宇一向不敢出现在崔绾的面前,他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一直等到了崔绾睡着了才偷偷爬窗进来。

  “哥哥。”沈哲宇像只小羊般将脑袋靠在他的颈窝,心疼的蹭了蹭,“你一定很疼吧?”

  沈星言被他蹭的痒了,也压着嗓子道:“哥哥不疼,小宇别担心。”

  “哥哥骗人。”沈哲宇的声音似带着一丝哭腔,像个小大人一般责备道“以后不许再受伤,也不许再生病,你再等等小宇,等着小宇长大了保护你,好不好?”

  “好~哥哥答应你。”

  两兄弟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是吵醒了崔绾。

  “言言,你醒了?”崔绾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沈哲宇见她醒来忙在床边站好。

  “小宇。”崔绾莞尔一笑,柔声道,“帮你哥哥叫太医进来好不好?”

  沈哲宇愣了愣,这大概是崔绾对他说话最温柔的一次,他笑着应道:“好,我这就去叫。”

  沈星言看着弟弟一路小跑离开后,才道:“母后这是释怀了?”

  崔绾摸了摸他的脸确定没有发烧后,松了口气道:“他是他,他母亲是他母亲,你们兄弟感情好,母后也不该对他太冷淡。”

  “母后能这么想就好。”

  ……

  门外的两人还在等着,祁英果真就听崔绾的话跪了一整晚。

  见沈哲宇出来请了太医进去,他强撑着发麻的膝盖爬起来,扒着门框偷听里面的情况。

  文景帝一晚没睡,看到祁英在扒门框,他黑着脸走过去,低声呵斥道:“你走开!”

  祁英不理他,只认真听着里面的动静。

  文景帝见赶不动他,皱紧了眉头,也趴在门上偷听。

  两人一左一右,隐隐听到太医说什么没有发烧,伤口没有感染,暂时不要挪动……

  直至听到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文景帝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道:“你给朕过来!”

  祁英这才离开了房门口,可他刚走开一柄利剑就抵在他的脖子上。

  文景帝恨恨的骂道:“你是狐狸精吧你?你对太子下了什么迷魂咒了?竟哄的他要造反!朕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

  祁英不卑不亢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上一世若非你造孽,我们根本不会闹成那样,这一世也是如此,但凡你愿意给祁家一点信任,就不会有昨天的事。我对他从未下过什么迷魂咒,你若真的了解他,就该知道他这么做不仅是为了祁家,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为留住南渊所有武将的心,不再重复前世的悲剧。你当了几十年的皇帝,不知道人心可贵吗?”

  “你……你还敢对朕说教?朕要你教?他是朕的儿子,朕还没你了解他?”

  祁英不想与他争辩谁更了解沈星言,只正色道:“我昨天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你若相信那个道士所言,就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打下北狄和西景做聘,让你青史留名,待功成圆满时,兵权上交,只要让我陪在他身边就好。”

  “他是太子不是公主,什么聘不聘的?不要脸的朕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他要娶妻生子,留你个男人在身边……”

  “他不会!”祁英眼神无比笃定,“他是爱我的,我不相信他那样洁癖的人会愿意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成婚生子,如果他成亲生子一定是你逼的。”

  文景帝气的脑瓜子嗡嗡,他气急败坏的骂:“你……你真是,无耻至极,两个男人,能爱个屁,朕非得砍了你不可……”

  房门突然被打开,崔绾阴沉着脸,瞪了二人一眼。

  “你俩有完没完?要打要杀出去打,在这瞎逼逼什么?”

  屋里的太医退了出来,投来异样的目光,文景帝又觉得没面子,默默的放下剑。

  崔绾虽生气,但又怕文景帝因此事重罚沈星言,出来前她特地交代沈星言说几句软话,别再惹怒他。

  她软了语气道:“他醒了,圣上……不进去看看他吗?”

  文景帝沉着脸犹豫了一会,还是气呼呼的进了屋。

  崔绾仍是生祁英的气,只冷声道:“你继续给本宫跪着!”

  面对崔绾,祁英很是听话的跪下了,他知道崔绾恨不得一刀劈了他,只是罚跪已经格外开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