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往上呈,不到两日就堆了满满一桌子,无一不是要求用前朝太子换五万大军,祁英心烦气躁的将一堆折子都扫了……

  赵全看着满地的折子,又见皇帝难看的脸色,默默的蹲下身整理地上的折子。

  “圣上。”赵全将一叠折子重新整理好放回桌案上,温声劝导“您若是心烦不如去外头透透气?气顺了再处理这些事也不迟。”

  祁英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试图压下心头的躁乱。

  “圣上。”门外的太监禀告“首辅和几位大人来了。”

  祁英皱眉,他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他不想见,可章明赫是他三顾茅庐请来的……

  赵全见状道:“圣上,殿中还未收拾妥当,您不如请首辅去内殿喝口茶?其他几位大人,去别处喝茶等候如何?”

  “嗯。”祁英起身去了内殿,宫人们连忙奉上茶水。

  不一会章明赫就来了,行过礼后便赐了座。

  章明赫开门见山问:“朝中大臣都在议论前朝太子换人之事,圣上可做好决定了?”

  “……”虽早猜到对方要说这事,但一听到还是觉得头疼。祁英呷了口茶水不做答复。

  章明赫看出他的心思,只道:“圣上,您应当知道,换人之事势在必行,臣说句不好听的,您是造反逼宫上位,不论您做的再好,朝中旧臣乃至百姓都是不愿承认您的身份,沈氏一日不死,您一日算不得正主,您杀了一个裴真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裴真,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无沈氏,这天下才算安定。”

  “你的意思是杀了沈星言?”祁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等他换回五万大军和文景帝的头颅后,自然是留不得的。”

  “呵!他若是进了北狄,你还能下的了手?”

  “只要圣上同意,臣自有办法让他去了北狄也活不成,还能利用他顺带解决北狄王。”

  祁英看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是强者运筹帷幄的自信。

  章明赫似乎怕他不信,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这是合欢噬魂散,多年前,臣一个制毒师的朋友留下,世上仅有一枚,此药服下后并不会看出任何异样,可只要两人交合,体温升高就会在血液中产生剧毒,两人都会中毒而亡,北狄王既然色令智昏,就让他死在床塌上好了。”

  祁英震惊的看着那白色的小瓷瓶,“首辅竟然有这种歹毒的药。”

  章明赫笑了笑道:“臣猜那文景帝快死了,他死后沈氏只剩一个沈星言和沈亓珩,不止沈星言,那孩子也留不得,只有他们死了,前朝旧臣才会死心,那五万大军乃至所有心向沈氏的人才会真正认可圣上。”

  “不可能!”祁英毫不犹豫的拒绝,“朕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沈星言!”

  章明赫看着他的反应怔了怔,而后冷了神色质问道:“圣上到底是恨沈星言还是舍不得?”

  祁英哑然,他不知道,他恨沈星言,可如果沈星言死了……

  他不敢想,他觉得他会发疯,他对沈星言的恨是维持他活下去的动力……

  “圣上,您没得选择,您若舍不下他,这天下还得乱,斩草要除根啊!”章明赫说这话时紧盯着他的眼睛,当初沈氏就是没斩草除根才有今日之祸,祁英又怎会不知?

  “沈星言不能死!朕也不可能把他送去北狄!那些旧臣,朕不信他们会选择一个废人。”他坚定的望进章明赫的眼里。

  章明赫的眼神凌厉起来,声音也拔高几分,再无方才循循善诱的耐心。

  “难道圣上当真要为了个男人弃了那五万大军吗?”

  “朕……”

  “您让那些跟着您打天下的人怎么想?沈氏不死他们永远都是叛军!叛臣!永远都抬不起头,您这个皇位坐的稳吗?因小失大绝非为君之道,您当初求我出山的时候可不是这般优柔寡断!”

  “你这两年胡闹,把前朝太子囚在东宫,臣未曾说过什么,但大是大非面前您不能再犹疑不决。”

  章明赫扑通一声跪下,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您若是听不进臣的谏言,臣去了这身朝服重新回了吴泽山便是。”

  “你威胁朕?!”祁英从未见过对方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想来是真的急了。

  “臣不敢,当初臣帮着圣上说服三十六方势力起事,如今圣上大业已成,却眼见着圣上为个男人寒了当初那些兄弟们的心,臣不得不谏。”

  “够了!朕知道了,朕自会好好考虑。”

  章明赫还想说什么,祁英已经起身离开。

  ***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宫文殊坐在皇帝身旁,感觉气氛有些怪异,明明场上明明奏着乐,祁英却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夜王如约跟着使团进了宫,身旁还带了个白面小生,确实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在嗑瓜子看歌舞。

  等场上的舞蹈退下后,夜王才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瓜子,拿起一盘的酒杯抿了一口。

  余子胥看着他的动作,起身道:“大乾国君,一月之期快到了,我们不日就要返回北狄,不知上次的提议您考虑的如何了?若是您同意了,最好让南渊太子出面让我们夜王瞧上一眼。”

  祁英闻言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群臣都眼巴巴的望向高座上的皇帝,章明赫看着他迟迟不做答复,皱起了眉,恨不得替他给了答复。

  东宫里,沈星言将最后一张魔方解法图绘好,他收起笔,把图纸叠整齐。

  秦尚刚跨进门槛就见他取了披风,似乎猜到自己即将要出门。

  “我来接你过去。”秦尚说着接过他手中的披风替他裹上,又替他系带子,见他里面衣衫单薄又问,“天凉了,你要不要多穿件衣衫?”

  “不必了,一会还得脱。”沈星言平静的仿佛将一切都已猜到一般。

  秦尚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只是绕到轮椅后,推着他出门。

  元宝见他要出门,连忙拿了个薄毯给他盖腿。

  “公子别冻着。”

  “元宝。”沈星言抬头问“想找回弟弟妹妹们吗?”

  元宝怔愣了一下,眼眶微红,他哽咽了一下,勉强挤出一笑:“他们回不来了。”

  两个弟妹被辗转卖去哪里不得而知,人海茫茫他无处寻找。

  沈星言没再说什么由着秦尚推着他离开了,谢敬之在门口等他。

  宣明殿外,太监通传了一声,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门口轮椅上清瘦的身影上。

  虽只一身素衣,却难掩那骨子里透出的贵气,通身都透着让人挪不开眼的光芒一般,那光芒不似晨阳,恰似冷月。

  夜王面上毫无波澜,看着他被推入殿中,在秦尚的帮助下跪在地上。

  沈星言双手交叠,一如从前还是太子时挺着背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沈星言参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