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疯子居然真自爆了。”
数千米外的一栋高楼上, 身高超过两米，戴着贝雷帽和硕大墨镜的男人笑了声，低声问道：“都布置好了？”
墨镜男身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低头看了看闪着蓝光的显示仪器, 点头道：“刚搞定，如果不是老大你只给了我10个人偶，我哪儿会耽搁到现在。”
墨镜男斜了他一眼, “你当我的人偶是路边白菜, 想要多少就多少？楼解世的虚影离开前, 把整个S市清了一遍, 叶晚风那老阴币又没事开风界刮一圈，我能重新弄10个人偶给你, 已经是拼老命了。”
“S市的水深着呢, 稍不留神被反控制, 别说盗取实验体技术，大家都得变成实验体的口粮。”
“老大你这就谦虚了, 论控制操控, 除了楼家那位谁能跟你比。”白大褂嘿嘿笑了声，苍蝇搓手道，“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叶家那份资料了。”
墨镜男瞥了他一眼, 转头遥望着炮火轰鸣的江边防线, 抬手道：“行动。”
他话音刚落，白大褂就“咻”地一下消失在了他的影子里, 顶楼上其他的异能者们也纷纷以不同的方式消失不见。
墨镜男是最后走的, 走之前他特意抬头又看了眼天上的蓝月，确认月光里没有隐藏着什么后, 轻轻舒了一口气，“没有精神系异能者碍事, 就是好啊。”
又多等了2秒，确定沈明镜是真缠住了叶宣城，墨镜男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对着江边防线打了个响指。
“盛宴开始。”
下一秒，墨镜男的身体缩小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偶，木偶在幽蓝的月光下，卡卡咧嘴笑的开心。
……
江边防线。
叶遥之总觉得心神不宁，招来自己的执事，让他拿着科学院给的最新探测仪去把沿线高塔和防线再检查一遍。
“是！”执事是风系异能者，拿着探测仪就来了个信仰之跃，直接从高塔上跳了下去。
不到一刻钟，执事又咻地一下飞了回来，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兼总指挥赵泽。
赵泽跟叶遥之关系不错，上来就打趣道：“你怎么又把执事派出去了，来来回回查了四五遍，科学院那帮人已经在骂你神经病了。”
“我心中总有些不安，不太放心。”叶遥之皱眉道。
赵泽安抚道：“放心吧，科学院并未检测到异常波动，这帮畜生就是稍稍摆脱了一点‘苍蓝之月’的影响，并不是真正的进化。你也知道进化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至今能让凶兽快速拥有智慧的手段也就实验体技术了。”
因为叶宣城的骚操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叶家的实验体技术到底是哪儿来的，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叫叶家是捡漏王，眼红嫉妒的还有弯酸叶家骗财骗色的。
赵泽跟叶遥之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倒不至于这事上嘲笑他，顺嘴一提就说到正事上，“不过以防万一，科学院那边也将最新型的武器都运了过来，三百台S级能源炮和两千架A级狙击炮，来再多的凶兽老子都能干翻它们！”
“知道你想去‘迷雾小镇’那边围观天骄战，再打退两波凶兽潮，情况稳定了，我调军部的超音速战机送你过去。”
赵泽拍着胸口保证道，一脸“凶兽潮算个屌”的表情，丝毫没有先前差点丢了防线，哭爹喊娘跟军部求支援的孙贼样。
看着赵泽这信心满满的样子，叶遥之心里没忍住吐槽，你这么说简直就是立flag，跟那些说着打完这仗就回家结婚的人没什么区别。
上一个这么跟我保证的人还是警备部局长，结果转头防线就被炸了——
猛地，叶遥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脸色煞白，失声道：“难道……”
他霍然转头看向防线后方的停尸房，除了打扫战场的机器人一般没人会去那里，不等他打开探测仪，就见停尸房的上方浮现出一团又一团猩红色的雾气。只一瞬间，S市的江边防线上空就飘起了近百团诡异猩红的雾气。
叶遥之和赵泽的瞳孔同时缩小，死死盯着停尸房上空的猩红雾气。
猩红之眼！
那群畜生竟然趁乱将“猩红之眼”藏在了战士们的遗骸里！
“滴——”
“警告，警告，检测到异常波动……”
“全员警戒，A区上空出现‘猩红之眼’……”
“全员警戒，B区上空出现……”
“全员……”
接连不断的警告声，几乎同时在各区部队的频道里响起。
防线后方，所有战士都下意识抬头望天，他们虽然等级不够看不真切，但能清晰感受到天上传来一阵又一阵让他们头皮发麻的可怕能量波动，并且这个能量还在源源不断的变强……终于，可怕的能量扭曲了空气，幽蓝色的夜空被染成了猩红色。
“警告，已检测到三百枚‘猩红之眼’……”
“六百……”
“一千……”
防线后方的一个帐篷里，科学院派来的技术员们看着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各个表情都仿佛见了鬼一样，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头干涩，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指挥频道里，叶遥之条理清晰的声音唤醒了技术员们的神智，“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些‘猩红之眼’？如果不能解决，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有什么办法减轻损失？！”
领头的技术员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艰涩的声音：“没、没有办法。如果是像上次那样只有十几枚‘猩红之眼’我们还能让S级空间系能力者切割空间把它们传送走，但数千枚……能量太庞大了，空间不稳定，S级空间系异能者根本没法操作，除非SS级……”
频道里安静了一瞬。
SS级空间系异能者？
有史以来就没出过SS级空间系！
精神系、空间系和时间系，这三系是出了名的人少和等级难升，能出个SS级精神系的楼解世都是人类史上的奇迹了。这三系别说SS级，S级都是凤毛麟角，但凡出一个，那都是各大势力抢破头超级天才。
而让全系精通的楼解世来支援，众人都不自觉露出苦笑，外界可能不太清楚，军部中高层可太清楚那位的身体状况了。说得直白难听点，但凡那位还有余力，实验体技术再诱人，谁打他的唯一女儿和外孙的主意？
至于“苍蓝之月”的神秘力量，最多也就是让那位暂时醒过来，镇守一下五大险地之首的“西山地窟”还行，分出力量支援S市那就是白日做梦。
有个指挥官开口道：“其他系呢？想办法让叶元帅过来一趟？以他的实力，从‘海兽巢穴’赶过来最多一刻钟。”
叶遥之声音发沉，道：“家主驰援‘裂鳞峡谷’去了，现在是老师在率兵镇守‘海兽巢穴’，无法抽调人手支援这边。”
没想到‘裂鳞峡谷’那边也出了问题，众人的心情都重重一沉。
“他大爷的……”赵泽没忍住骂了句脏，他一拳砸在高塔的栏杆上，“不能转移，那找人提前引爆总行吧，尽可能减少损失。”
技术员苦笑着摇头，“没用的，除了切割空间转移，其他系的力量一旦靠近就会被‘猩红之眼’被吞噬吸收，反倒成为壮大对方的养料。”
“虽然很多人都将‘猩红之眼’理解为炸/弹，但其实它是有生命的，它就是一只被抹掉了所有灵智，只剩进食本能的怪兽。它会不断吸收吞噬方圆十公里的所有生物和能量，直到撑爆自己……根据吸收的能量多少，造成的破坏力不等。”
“而这里……是战场。遍地凶兽残骸，还有战士们的尸骨，都是壮大它们的养料。”技术员看着显示屏上又壮大了一圈的猩红雾气，艰涩的咽了下口水，声音都在发抖。
“我已经无法算出它们具体能吸收多少能量，只能告诉你们，单就它们现在吸收的能量炸开，方圆百里都会化为焦土，S市江边防线全线崩塌。”说到最后，技术员脸色煞白，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频道里的叶遥之、赵泽等各部队的指挥官们齐齐陷入沉默。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S市的江边防线全线崩溃，凶兽潮将会如入无人之境，以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S市，甚至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东边的“海兽巢穴”和南边的“裂鳞峡谷”两处战场。
而一旦三方凶兽潮汇聚，便意味着整个苏南区都有沦陷风险，至少会造成数亿人员伤亡。
赵泽咬着牙，道：“所以，唯一的办法是……”
“在爆炸前放弃江边防线。”叶遥之闭了闭眼，声音暗哑的替他说了下去，“放弃大半个S市，将所有有生力量集中在S市南部和东部建立新防线，决不能让三方凶兽潮汇聚。”
整个频道里陷入一片死寂。
一边是大半个S市，一边是整个苏南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可……
S市近半的人口也有百万啊。
江边防线的高塔上，赵泽哪怕是重伤也没抖过的手，此时不断颤抖，差点没拿住自己的武器。其他高塔上的指挥官们脸色也是越来越沉重，有人闭眼叹气，有人明明还站得笔直，但整个人却透着颓然。
叶遥之缓缓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猩红雾气，又转头看着身后的S市。
幽蓝的月光下，城市里的摩天大楼霓虹闪烁，万家灯火辉煌。经过数十年的重建，S市终于有了点当年东方明珠的恢弘瑰丽。
可现在……
叶遥之目光艰难的从万家灯火上移开，不敢去想那些灯火所代表的意义，因为只要一想到那一盏灯就代表着一个人，一个家庭，无形的压力就压得他喘不过气，生出恨不得逃跑的冲动。
“退吧。”
叶遥之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指挥频道里的死寂，他握紧手中的重狙，语气透着决绝，“第三军团退守东、南部，警备部尽可能疏散群众，黑甲军留守断后。”
“将江边防线最高指挥权，移交给我。”
“我留下。”
黑甲军全是凶兽实验体，悍不畏死，是最适合留下断后争取时间的部队，但前提是有叶家人震慑指挥。而作为年轻一代最优秀的指挥天才，叶遥之活着远比牺牲更有价值，他最正确的选择是委派别的叶家人留下，他远程指挥。
但他选择留下。
比起去衡量那边乱七八糟的价值，叶遥之只知道守家卫国是他作为军人的职责。是他的职责，那就死也要完成！
众人没想到最先做出决断的人竟然是年龄最小的叶遥之，也没想到他会选择留下，哪怕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时间频道里鸦雀无声。
沉默中，远方的江面突然出现一大群飞鱼型凶兽，这群凶兽急速靠近，继而是如同箭雨般飞射向天空中猩红雾气。
叶遥之和赵泽脸色大变，其他高塔上的指挥官们也注意到这群飞鱼的动静，他们惊恐的冲到栏杆旁，望着那群甫一靠近就被雾气吞噬吸收的飞鱼型凶兽，眼神绝望，脸色惨白。
“它们在主动喂食‘猩红之眼’。”
“到底是谁在控制他们！”
“这么多凶兽喂下去，不等我们撤退，防线就要被炸毁了！”
绝望的情绪在指挥官们之间传染，普通士兵们尚不明白天上的猩红色代表着什么，他们看着那群莫名其妙半空中的飞鱼型凶兽，只觉得脊背发凉，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不知名的恐慌在蔓延。
突然，凶兽凄厉惊恐的惨叫声打破了恐慌，青色龙卷风将所有飞鱼型凶兽卷了进去，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鲜血泼洒，染红大半个江面。
青色龙卷吸收着凶兽血肉的能量，越来越大，直至破空呼啸，宛若天灾降临，覆盖整个江边防线上空，狠狠撞上猩红色的雾气。
“嘶嘶嘶……”猩红色的雾气翻滚，像是一只由雾气组成的巨大怪物，它发出刺耳混乱的嘶吼声，发疯般扑向那道抢夺它食物的青色龙卷风。
猩红雾气和青色龙卷风像是两只巨大的怪物重重撞在一起，互相撕咬。
霎时天地变色，空中出现一道又一道扭曲的光影，青色，猩红色随着扭曲不断蔓延扩散，转眼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青红两色。
处在下方的士兵们看不清天上的变化，但是他们能明显感受到先前那种让他们心悸恐慌的诡异力量在逐渐减弱，取之而来的是让他们打心底里敬畏的强大力量。
像是随着雷霆暴雨而来狂风，虽然猛烈可怕，却也吹散了人心中的阴霾。
叶遥之缓缓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将军！”
“叶将军，是叶将军来了！”
“早就听说将军破而后立变得更强了，没想到能这么强大，这得是SS级的实力了吧。”
各部队的指挥官们惊喜的交头接耳，语气中充满了欣喜和崇敬，宛若粉丝见到了偶像。
事实上也差不多，对他们这群奋战在前线的将士们来说，常年镇守险地鲜少露面的叶老爷子就像是古代皇帝，他们敬畏的更多是SS这个等级，而不是其本人。
而对数十年如一日奋战在最前线，戎马一生的叶晚风，他们则是打心底里崇敬，并视作毕生的偶像。可以说，苏南区有八成的将士是听着叶晚风的传奇长大，并以此为榜样才踏上了军旅。
万众瞩目中，一道身影从龙卷风中飞出来，稳稳落在高塔上。
看着眼前满头银发，但身形笔直的老人，赵泽身体一颤，那张黝黑粗狂的脸骤然涨得通红，马上站直行礼，颤抖道：“将、将军。”
苏南区将士们心中的将军，永远只有一人。
叶晚风望着这位中生代的指挥官，轻轻颔首，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猩红之眼’交给老夫，准备迎击下一波凶兽潮。”
“是！”指挥频道里众人下意识敬礼，齐声应道。
高塔下的军营里，守卫士兵们也终于知道是谁来了，爆发出了强烈的欢呼，喧声沸腾，所有的喊声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声音——将军。
等赵泽万分不舍的回了自己的高塔，叶晚风这才转头看向叶遥之，语气平静的问道：“黑甲军留守，你留下？”
叶遥之：“……”
想着自己先前想要慷慨赴死的悲壮模样，全被自己敬仰的二爷爷看在眼里，叶遥之表情僵硬，脚趾疯狂扣地。
“教了你多少遍，作为一军指挥，别总想着冲在前线，死守不退。”
叶遥之头都快埋进了地里，下意识应道：“是，二爷爷。”
老人满意的颔首，转身又乘着风，回到天上继续跟“猩红之眼”争夺能量。
待老人离开了好几分钟，叶遥之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他望着老人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老人离开前像是笑了下。
不是长辈对晚辈满意的笑，而是那种带着点得瑟的坏笑。
错觉吧……
……
“叶晚风果然还是出手了，真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啊。”
叶家第一实验室所在的明湖边上，戴着贝雷帽的墨镜男站在湖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他拿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天空上的青色龙卷风，难得真心实意的称赞道。
哪怕立场不同，追求不同，并以此算计了叶晚风，墨镜男对其也是敬佩的。
白大褂嘿嘿笑道：“多好啊，大英雄舍小家为大家，不在这里当守门员大boss，我们也能顺利带走‘宝物’。”
说话间，白大褂抬手对着前方的湖面，手指轻轻拨弄了下。
下一秒，笼罩在明湖上方的淡淡水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露出了一条直通湖底的幽深小径。
叶家第一实验室，第一次向外人打开了大门。
看着那条直通湖底的小径，墨镜男和下属们都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墨镜男抬手往四周扔了数十个木偶，低声道：“我的木偶只能短暂干扰叶晚风的感知，按计划行事，速战速决！”
小小的木偶落地就化作的成人大小，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森林里穿梭着，与此同时，以白大褂为首的一群人悄无声息踏上了小径，转眼就消失在了湖水中。
墨镜男依旧是最后进去的，随着他踏上小径，淡淡的雾气重新飘了回来。
就在雾气要重新掩盖住小径的时候，墨镜男忽然抬头看了眼天上的蓝月，他刚才有一瞬间觉得月光中发生了某种变化，像是有人在隔空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