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醉过>第59章

  喝过酒的人,自然是不会记得自己在酒醉中做过什么,这种情况下,先低头肯定不会有错。

  于是纪秋行果断道歉:“是我不好,对不起。”

  谢子云道:“你哪里不好?”

  纪秋行道:“你说哪里不好,就是哪里不好。”

  谢子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反是道:“但我却不觉得你有哪里不好。”

  纪秋行嘴角不由得一抽:“子云说什么都对。”

  谢子云道:“既然我说什么都对,那么错的人是不是你?”

  ……

  “是我,当然是我。”纪秋行皮笑肉不笑地道,“子云绝不会有错,如果有错,那一定是我理解错了!”

  谢子云点了点头,终于不再说话,拿起手中的酒杯再次饮尽。

  纪秋行愣了愣,这才注意到他和姚寒喝过的酒坛还放在他的手边,现在摆在谢子云面前的,是原本给了那个暗卫,却并没有开封的那坛酒。

  而现在那坛酒不但已经开封,里面也已少了将近一半……

  谢子云忽然身子轻轻一晃,随即就这么倒在了桌上。

  纪秋行死死地瞪着眼前明显是醉晕过去的人,终于陷入沉默。

  他只能沉默。

  因为屋子里面充斥的酒味,他醒来后完全没注意到谢子云也喝了酒,也就是说,他刚才竟是陪一个喝醉的人认真地说那么多话!

  纪秋行忍不住按着额头垂下脑袋,陷入深刻的反醒,看来他是真的喝得太多,喝到脑子都不清醒。

  前往白海城的那段时间,两人虽然也喝过酒,但那些酒毕竟都不如姚寒所给的性烈,加上谢子云大多只是小酌,他也不知道谢子云酒量到底怎么样。

  看来一换上烈酒,谢子云的酒量就立刻曝露……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纪秋行一个激灵,直起身拿过谢子云身前的酒坛查看,又拿起他与姚寒刚才喝过的酒坛,脸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来到门外,纪秋行抬起眼,见到一张他所极为熟悉的脸,顿时又惊又喜地喊出来人的名字:“陆定玄!”

  陆定玄道:“还认得我是谁,看来没有真的醉糊涂。”

  纪秋行一时被说得有些心虚:“我没有喝醉。”

  陆定玄道:“你确实没有喝醉,只不过是喝了被下迷药的酒。”

  纪秋行脸色一变:“果然是因为迷药──刚才那个暗卫有问题!”

  陆定玄道:“看到我,你还想不到那个暗卫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纪秋行叹了口气,在看到陆定玄时,他确实已经猜到那个暗卫的身份,“毕竟我就是为了追你们才来到这里的。”

  扮成暗卫迷晕姚寒与他的人,除了席烟自然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陆定玄道:“现在小云喝醉了,你就在这里照顾他吧。”

  听出陆定玄似乎并不准备久留,纪秋行眨了眨眼:“你去哪里?”

  陆定玄道:“问月阁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我得先出去查查情况。”

  纪秋行没料到会是这种回答,立刻想到姚寒昏迷前所说的话:“你是指朝廷的人?”

  “你现在只需要顾好小云就行。”陆定玄转过身,将要离开之前,又不忘吩咐道,“很快要有正事,小心别再喝醉。”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前,纪秋行干瞪着眼,却也只能无奈应下这份差事。

  再看向姚寒原本坐着的地方,即使对问月阁不存任何情份,纪秋行仍不免思索起姚寒现在的情况。

  ──就不知道席烟把姚寒带走,会准备怎么处理他们的恩怨?

  姚寒几乎是与纪秋行差不多时间醒来,但这个时候的她,却已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瞬间的迷茫过后,她很快反应过来身上的感受与平时喝醉时不同。

  酒是她所准备,而当时与她一起喝酒的只有两人,在她看来,纪秋行绝没有本事对她下药──她在幼时被送出皇宫,除了一身武功,更学了一手堪称妙手回春的医术,不说寻常的迷药难以瞒过她,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面前下药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她的记忆中,却有那么一个人,同样擅使药毒、更有一身不下于她的武功──

  姚寒忽然拔出手边的刀,向一旁床帘刺去。

  床帘破开了一道口子,姚寒似乎还不解气,刀势又是一转,开始对着床帘一阵劈砍,直到床帘成了一地碎布,露出一道藏于其后的身影。

  见到那张没有经过易容的熟悉面容,姚寒冷冷道:“卸去易容,还敢将刀留在我的手边,你倒是嚣张。”

  席烟道:“你醒来后必定能猜到是我下的药,收起你的刀也阻止不了你对我动手,我一向不做浪费力气的事情。”

  姚寒握紧手中的刀:“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在浪费力气吗?”

  席烟淡道:“是不是在浪费力气,你怎么不试着运功看看?”

  姚寒下意识地运起内力,随即却是脸色一变,像是忽然失去力气般地伏倒在床,她一手按着床沿勉强撑住上身,抬眼怒视席烟道:“你──!”

  “我在你身上下了软筋散,只要运功就会立刻发作。”席烟语气依然淡淡地,语气中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愉快,“何必怒气冲冲?让你倒在床上,总比你跳起来打我却摔在地上好看。”

  姚寒深吸了口气,向门外喊道:“人都去哪了?还不快来人!”

  即便使尽浑身的力气,但她已经中了席烟的软筋散,却已无力发出太大的声音,更何况──

  “我都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这里,外面怎么还会有你的人?”席烟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知道你不会好好听我说话,只好用些不得已的手段,你已怨了我十六年,相信不差现在这点小事。”

  姚寒撑在床上的手已在微微颤抖:“你把他们怎么了?”

  席烟道:“殿下的人,我自然不会伤害,他们人都没事,只不过被调到其他的地方。”

  姚寒目光狠狠瞪着眼前的人,咬牙一字一顿地道:“朝廷最强暗探,手段果然不比寻常。”

  她没有质疑席烟怎么能将人调走,因为与他相识多年,姚寒十分清楚席烟确实有无数方法能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只听得席烟道:“只要殿下愿意,我的手段与你的武功,可以是当今江湖上最强的武器。”

  “可惜我并不愿意。”姚寒认命般地躺倒在床上,语气依然强硬,“论嘴巴我说不过你,阴谋诡计我更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可以继续说,但我不会再听一个字。”

  席烟精研各式药毒,所下的软筋散绝非寻常能解,姚寒虽然也精通医术,一时半会却也寻不出解法,何况席烟就在一旁,必定不会让她有恢复的机会。

  “那我就不说吧。”席烟跟着在床边坐下,手背轻轻抚上姚寒的脸颊,“我们之间,本来也不是只能动口。”

  姚寒侧过脸,一口向席烟伸来的手咬去,席烟不闪不躲,任由手掌被咬得见血,也只是眉头轻轻一跳。

  他微微垂下目光,在姚寒的眼里看到一些得意,淡淡地道:“你知道是谁截杀小云、重伤你师父的女儿吗?”

  姚寒愣了愣,松开紧咬不放口。

  初迎被送回来时已经昏迷,虽然伤势是她亲自处理,却直到她离开时都没等到初迎醒来。

  但是从当时同行的人口中,姚寒也已经知道,打伤初迎的人是现在的朝廷暗探首领,也是当年被她留在宫里的那个孩子──

  席烟收回被咬得见血的手,道:“你的好侄子正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对你出手,问月阁有能力抵挡吗?”

  姚寒咬了咬唇,别过脸哼道:“抵挡不了,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席烟道:“但他派来的人对付你的,却是当年我们全力救治,也只能勉强为其延续性命的那个孩子。”

  姚寒目光微动,更是一言不发地握紧双手。

  当年她和席烟将谢子云两兄弟从问月阁地洞中救出,用上毕生所学,极力为他们治疗身上的寒毒,却因为冰蚕之毒太过难解,最终只能勉强将谢子云身上的毒给压下,而对毒素已经深入腑脏的从连却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试着延续他的性命。

  她惦记着皇兄的命令,决定先将人带回皇宫交差,但两名孩子因为寒毒而身体虚弱,并不适合进行长途跋涉,他们只能选择带上一人,并在路上全力照顾。

  席烟见从连身上寒毒较重,认为他们所要的摄心术必然在他的身上,加上从连的情况确实更需要他们在身边照护,姚寒便将情况稳定的谢子云留在附近城里的宅院休养,并在离开之前顺手抢了问月阁那部据说能够压制冰蚕之毒的凝玉功,信心满满地承诺从连定会想办法将他治好、并让他与弟弟团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回宫的路程长达数月,一路上从连十分的听话,即使寒毒发作也从来不闹,姚寒心生喜爱,路上就将他认作义子,准备等皇兄的事情解决,就将两兄弟留在身边照顾。

  然而事实往往无法尽如人意,当两人终于回到皇宫后,却发现从连身上并没有皇帝所要的摄心术,但那时才发现真相,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当姚寒试图赶回宅院带回谢子云时,她的皇侄、也是当时的太子先一步发动宫变,原先在皇兄身边保护的众多暗探同时反水,站到太子一方,将她的皇兄逼上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