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醉过>第53章

  “但少阁主现在已经是成人,有自己的判别能力,不会再被轻易操弄。”元靖话音一顿,接着又道,“何况这个问题,也跟我要说的事情无关,我想知道的是少阁主假装被阁主所欺、隐瞒自己知道谢流天还在世的事实有什么目的?”

  “你们阁主的谎言这么拙劣,子云照顾她的心情,假装被她骗一下又怎么了?”纪秋行挑衅道,“当年她把谢子云留在谢门主身边,难道想不到门主会发现异常并告诉他真相吗?”

  谢子云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阻拦道:“行了,不用再说。”

  纪秋行闭上嘴巴,眼睛却还瞪着元靖。

  谢子云目光望向元靖,神情竟是意外地镇定:“当年我确实曾被母亲欺骗过一段时间,甚至在传来她‘遇袭身亡’的消息前,我都以为她也是遭人顶替的冒名者。”

  在血烟门中,他所能接触到并与之交流的人,从来只有姚寒与谢流天。

  他们一边想要隔绝谢子云与外界的一切接触,将他培养成一个完全无心的人,一边却还是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给予了他所需要的亲情。

  所以当意识到这两人不存于世时,谢子云便等同于失去了一切。

  谢子云握紧双拳,缓缓地接着道:“后来让我发现真相的,是父亲在母亲离开后所表现出来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谢子云,远没有现在的沉着,所以在姚寒遇袭身亡的消息传回血烟门时,他便已经做好要与‘谢流天’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是当他找到谢流天的时候,谢流天却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防备,只是看着几乎没有掩藏杀意的他,淡淡地问道:“你也想要杀我吗?”

  以谢流天的实力,想制服他易如反掌,但当时的谢子云面对谢流天所说出的话,却没感觉到任何威胁,反是鬼使神差地放下杀意,看着谢流天的双眼,平静地反问他道:“母亲去了哪里?”

  谢流天道:“你不是知道了吗?她已经走了。”

  谢子云握紧双拳:“你没有带她回来吗?”

  谢流天微敛下眸,目光落向自己的手臂,在被衣袖掩盖的地方,是厚厚一层经人妥善包扎好的伤布。

  他带回姚寒“遇袭身亡”的消息,也带回一身不算轻的伤势,门中众人对于有人能在谢流天身上留伤皆感到震惊,但究竟遇到的是什么人,谢流天却全然不提,而姚寒的尸身他非但没有带回来,事后更完全没有让人去找。

  如今在谢子云面前,谢流天终于开口说出那日发生的事情──他们并没有遭遇任何外敌,而是姚寒与他发生争执,两人真刀实剑地打了起来,最终姚寒取胜,却选择扬长离去。

  谢流天没有说姚寒为什么会与他动手,但那时的谢子云却已经意识到坐在他眼前的谢流天,或许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父亲”,而所谓的遭人顶替,恐怕只是“姚寒”用来欺骗他的谎言,这么做的用意,则跟她与谢流天动手的原因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谢子云也十分直接地将心中疑问出,他问道:“你是我的父亲吗?”

  谢流天几不可察地怔愣了半晌,深深地看了谢子云一眼,却出乎意料地答道:“不是。”

  谢子云没想到他会否认,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坦承,不由得握紧双拳,继续问道:“在我进门时,你就感觉到我的杀意,为什么却不防我?”

  谢流天却只是轻笑一声,道:“想杀我,你还得再练练。”

  在说话的时候,谢流天的语气始终只是淡淡地,听不出任何情绪,即使谢子云又继续追问他与姚寒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谢流天也只字不提。

  他看不懂谢流天的想法,但在经过一番交谈后,却还是放下原来的打算,转身离开了房间。

  当时谢子云虽还对“谢流天”的身份抱有怀疑,心里却已经不再对“谢流天”存有杀意,即使他也无法确定跟谢流天动手的那名“姚寒”到底还是不是他所知道的母亲,却相信“她”如果真的希望谢流天死,绝不会这么毫无声息地消失。

  但这些年来,他虽然也碰过几次问月阁的刺客,谢流天却从来没有告诉他那些人与“姚寒”有关,甚至在捣毁元武寨之后,陆定玄也只将他从雷允身上所得的大部分信息告知谢流天。

  直到前段时日,谢子云决定与初迎等人前往问月阁时,席烟忽然出现他的房里,并在说话时暗中交了张字条到他的手中,在那上面,写的正是他诈死引出姚寒的事情。

  谢子云道:“无管你相不相信,我也是在前几日离开村庄时才确定了席烟便是父亲,除此之外,父亲他从来没想过要对母亲不利。”

  元靖道:“这却无法改变他曾害死阁主皇兄的事实。”

  谢子云望着元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和父亲的目的,又准备要怎么做?”

  出乎他的意料,元靖竟是答道:“不准备怎么做。”

  纪秋行瞪眼道:“不准备做什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元靖道:“阁主的命令是带少阁主回去,而在那之外,我也要确认我所带回的人会不会给阁主带来危险。”

  纪秋行一时无话可说,只能烦燥的搔了搔脑袋,随后叹道:“以前的你可不是有心思想那么多的人,看来这些年经历的事情,确实让你变得不少。”

  元靖道:“没有人完全不变,你和以前相比,不也多了怕黑的毛病吗?”

  “谁怕黑了!我没有怕黑!”纪秋行急忙反驳,随即岔开话道,“你的问题都解决了,还不赶紧动身返回问月阁?”

  元靖却道:“等。”

  纪秋行道:“等什么?”

  元靖道:“等问月阁的人。”

  纪秋行这才想起元靖刚才发出了哨声,到现在还不见任何人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如果一直没有人来,我们难道要在这里无止尽地等下去?”

  元靖道:“除非你还认得前往问月阁的路。”

  纪秋行又是一噎:“原来你不认得路?”

  元靖道:“在地洞中绕了那么多圈,早已经跟来时的方向不同,在这种密林中,你想要往哪里走?”

  纪秋行神情莫测地看着元靖:“老实说,你刚才没有立刻离开,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方向?”

  元靖竟十分老实:“确实也是一个原因。”

  谢子云道:“但这附近有问月阁的人吗?”

  元靖道:“地洞的所在已经离问月阁不远,出口的方向应该也不会偏得太多,阁中有人在外巡逻,在这里发出的暗号,不必太心没人听到。”

  纪秋行道:“已经在问月阁的附近,你怎么会不认得方向?”

  元靖道:“我是阁主的影卫,平时只会待在阁主身边,自然对问月阁之外的模样不熟。”

  纪秋行再次无话可说。

  谢子云却是看向席烟两人刚才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半晌,道:“……有没有可能,问月阁的所在,就是父亲刚才离开的方向?”

  纪秋行两人脸色同时一变,终于想到问月阁的人这么久还没出现的原因──如果席烟真的是往问月阁而去,岂不正和问月阁来的人迎面撞上了?

  元靖二话不说,急忙地往席烟离开的方向追上,纪秋行与谢子云互望了一眼,立刻也跟上他的脚步。

  或许是长时间的奔波对身体带来消耗,即使元靖有意尽快赶回,脸色却也显而易见地越来越差,纪秋行两人有意放慢动作,却也阻挡不了元靖的心急。

  纪秋行对两位门主没有感情,对席烟找到问月阁的事倒不怎么不紧张,但除了他之外,谢子云竟也与他同样不紧不慢,却让纪秋行有些意外。

  他正疑惑着,谢子云忽然低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母亲是不是还恨着父亲?”

  纪秋行道:“她要是还恨着,你准备怎么做?”

  谢子云沉默了半晌,道:“不管怎么样,我只能尽力阻止他们动手。”

  元靖道:“但你看起来并不着急。”

  谢子云却是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移开目光,道:“或许是与母亲太多年不见,忽然有些情怯吧。”

  三人正说话间,发现看到前面不远倒着一个人,立刻停下脚步。

  纪秋行惊讶地道:“这里怎么倒着一个人?”

  谢子云正观察着那个人的模样,元靖已经认出这是问月阁的同伴,立刻动手将他唤醒。

  那人转醒看到元靖,连忙从地上跳起来喊道:“刚才有人把我打晕,似乎是往问月阁的方向过去了!”

  元靖道:“是席烟他们!赶紧带我们回去!”

  听到席烟的名字,那人脸色又是一变,立刻喊了句“跟上”,动身引领三人向问月阁的方向回返。

  但行不出多远,他就注意到元靖速度比平常慢了不少,惊讶地问:“你受伤了?”

  元靖似乎愣了愣,只简单地回道:“说来话长。”

  说完,大概也觉得自己拖慢了速度,元靖接着看向纪秋行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纪秋行立刻明白他的想法,点头应道:“放心交给我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元靖转向那人道:“带他们先走,他应该可以帮上忙!”

  纪秋行嘴角一抽:“‘应该’两个字是多余的!”

  谢子云却像注意到了什么,竟是道:“我留下,纪秋行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