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醉过>第18章

  回到落脚的屋子,谢子云翻出一个小包袱,随即却又不再动作,纪秋行在他之后进入,谢子云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将手中东西放了回去,转而自一旁翻出一件衣服扔给了他,道:“屋里看起来没有能当伤布的东西,先以这个代替吧。”

  纪秋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接过东西,顿时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谢子云回过身,见纪秋行仍拿着衣服动也不动,偏头问道:“怎么了?”

  纪秋行抬眼看向他,扬眉笑道:“只是有些意外,你竟然会拿自己的衣服给我包扎。”

  谢子云看着他身上布满沙土的衣服,道:“屋内没有干净的布料,只能暂时以这个代替,横竖之后也是要扔,不如直接拿来用了。”

  像谢子云这样的大少爷,自然是不会自己洗衣服的,所以在决定留下观察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下山买一趟衣服,身上衣服穿一件便扔一件,而如今纪秋行拿在手上的,便是他还未穿过的新衣。

  但纪秋行眨了眨眼,却是道:“这还是新的衣服,直接拿来做伤布未免太过可惜。”

  谢子云道:“或者你有更好的选择?”

  纪秋行闻言,目光期待地看着谢子云:“你身上这件就挺适合。”

  ……

  谢子云沉默了一会,右手按上剑柄:“看来初迎那一刀伤得你还不够重。”

  纪秋行彷佛没有察觉危险,一脸真诚地道:“横竖之后也是要扔……”

  不等他说完,谢子云迅速出剑朝他划去,但纪秋行早有准备,身子一矮,便缩到了屋中一角,谢子云再次提剑追上,两人就这么在这不大的屋中展开角逐。

  不过一会,屋中摆设已遭损毁大半,当谢子云再次劈坏草床时,纪秋行又是“唉呀”一声,道:“子云把自己床都砍坏了,莫非晚上想要与我同床?”

  谢子云没有答话,抓起床上被披成两半的草席往纪秋行身上罩去,纪秋行刚要闪躲就被屏蔽了视线,抬手挥开当头披来的草席,谢子云却已欺身上来将他压制在地。

  这一压,无疑又碰到了肩上的伤,纪秋行哀叫一声,道:“好歹也算是为你挨了一刀,不给好处也就罢了,竟然还加重我的伤势!”

  谢子云看了他一会,俯下身道:“你被她的人所伤,她也被你占便宜,纪当家这还不满足吗?”

  “手被她刺了一刀,这就算是扯平了!”纪秋行努起嘴,作势要往谢子云脸上亲去,“至于我肩上的伤,可要你来补偿才行。”

  “你一脸胡子,别靠上来。”谢子云手抵着纪秋行的脑袋按回地上,又捡起掉在一旁的衣服往他头脸盖去,“赶紧包扎好,金创药晚些再回寨里找。问月阁的人应该不久就会撤出那里了。”

  谢子云说着就要起身,纪秋行却又抬手向他的脸探来,似乎想要趁势将他的易容面具揭下,但谢子云略一偏头,这一抓便只抓到头发。

  随着谢子云起身的动作,一缕碎发被这么勾下,又自纪秋行的掌心慢慢滑出,平添了几分缱绻难舍的意味。

  纪秋行拉下盖在脸上的衣服,露出一双充满笑意的明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子云的双眼,谢子云微怔了怔,似乎有瞬间失神,但他很快便敛下了眸,背过身去整理因打斗而散乱的发丝。

  纪秋行已拾起衣服,起身开始包扎,谢子云将散落的发丝重新束上,随即来到被劈裂的桌子旁,怔怔地看着滚落地上破碎的酒坛。

  或许他刚才确实喝了太多的酒,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所以刚才那一瞬间,他竟会将纪秋行给错看成了那个人。

  但他所想的人,早已死在十五年前,即使纪秋行的眼睛与他再像,两人毕竟并不相同,何况那个人的眼神应该是更加的干净、更加的纯粹,而不是像纪秋行这样……

  身后纪秋行正包扎着伤口,忽然叹了一声:“虽然有问出一些事情,但刚才那个小美人并没有真的中魅术,说出来的话根本难辩真假。”

  谢子云怔了怔,勉强将思绪拉回现在,询问话中出现的奇怪字眼:“美人?”

  纪秋行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歹也捉着她那么久,我绝不会摸错,能有那样的体态,肯定是个易了容的美人!”

  ……

  谢子云默然地回过脸,全当自己没有多嘴问那么一句。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那个人无论如何绝对不会说这种混蛋的话!

  谢子云轻吐了口气,决定将刚才那荒唐的想法尽数抛出脑海,着眼于现下的事情更为重要。

  纪秋行又抬眼问道:“你说你曾经施展过那个魅术……摄心术,当时又是怎么成功?”

  谢子云道:“唯一的成功,就是阿财闯入屋里那次,只是在我发现他似乎真的中魅术后,他便忽然恢复正常了。”

  “现在我们对魅术的了解太少,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纪秋行咬起一边的碎布条,动作熟练地包扎着肩上的伤处,嘴上仍继续道,“她说问月阁是为摄心术而来,但明明已经找到了你,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就走,莫非这件事情也是误导我们的?”

  谢子云闻言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还记得我曾命陆伯刑问过雷允吗?”

  纪秋行正在包扎的动作一僵。

  想起谢子云曾提过的刑问结果,纪秋行垂下头,闷闷地应道:“记得。”

  谢子云又是一阵沉默,随即道:“在陆伯事后向我说明刑问内容时,并没有提到雷允身上有问月阁纹样的事情。”

  纪秋行怔了怔,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雷允身上的纹样是他亲眼见过、也绝不会记错的,陆定玄既然用过刑,定然也看过雷允的裸身,绝对不会不知道雷允是问月阁之人,那么他对谢子云隐瞒这件事情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纪秋行张了张口,语气有些迟疑地道:“会不会……他是觉得你都不干涉血烟门的事务,因此没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些?”

  谢子云伸手抚过桌子边沿,低声道:“也许吧。”

  纪秋行看着谢子云,又试着道:“何况你自己是不是少阁主,你自己应该更加清楚,如果那个小美人说的是真的,两位门主岂不是有一个人是来自问月阁?”

  谢子云又是一阵沉默,竟接着说出一句让纪秋行大感意外的话。

  只听得他道:“事实上,我并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

  纪秋行张大眼睛,一时竟因谢子云的话而忘了反应。

  半晌,终于还是谢子云摇了摇头,道:“罢了,现在想得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至少我们已经有明确的目标。”

  ──问月阁!

  纪秋行轻吐了口气,勉强将心思拉回:“在你问到问月阁少主为什么会在血烟门时,初迎并没有作出回答,或许这是问题的关键。”

  谢子云瞌上眸,道:“还有更早前向阿财问话时,他确实提到雷允说要把我带回什么地方。”

  纪秋行听到这里,似乎也已想到什么,脸色出现一丝变化。

  而谢子云话音一顿,很快又张开眼,接着道:“便以此假定──我确实是问月阁少主,当年因为一些原因而被带到血烟门,因此令问月阁及血烟门结下深仇,开始了两方多年的争斗。”

  纪秋行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因为他想到的事,谢子云定然也已经想到了。

  如果这个假定为真,那么谢子云的父母、以及两人遭到顶替一事,一切的疑问也都变得更加复杂。

  纪秋行轻吐了口气,迟疑着问道:“你在血烟门生活这么多年……他们难道都没有跟你提起一点问月阁的事情?”

  谢子云摇了摇头:“我说过了,自从我的父母出事后,我便不再接触血烟门中一切事务──”

  说到一半,谢子云脸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纪秋行已奇怪地道:“在那之前,难道你也完全不知道问月阁?”

  谢子云骤然抬眸,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问月阁的刺客,是在他们出事之后才开始出现!”

  纪秋行愣了愣,道:“难道问月阁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你在血烟门?”

  谢子云再次陷入沉吟,开始在屋中来回踱步,半晌之后,他又扶着额头道:“当年他们把我送往元武寨,或许就是想借雷允之手柄我送回问月阁,但问月阁在那之后对血烟门派出刺客,又摆明席烟跟问月阁并没有任何关系。”

  纪秋行苦笑道:“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混乱了。”

  谢子云提起剑,向纪秋行道:“现在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他们的人问个清楚。”

  纪秋行正巧将手臂的伤处包扎完毕,闻言立刻笑道:“既然这样,这便走吧。”

  谢子云已推开屋门,回头道:“我先回平风寨取金创药,顺便确认令牌是不是已被问月阁之人取走,你先在这里等着。”

  纪秋行挑了挑眉,也不强求跟着,心安理得地躺回床上,准备等谢子云带回东西再与他一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