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后。
鹿鸣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段时间里, 他隐瞒这个秘密实在是太辛苦了。
在鹿鸣过去的27年生涯中，他从没有隐瞒一个秘密这么久过。他的生活很简单，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而他也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
这就导致每每他和小森见面说话。
虽说面上一切都似乎非常寻常, 但心底里，似乎又总是有一处地方不对劲。
他总是会感到愧疚。
愧疚自己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愧疚自己瞒着季明森。
会有搬走的打算，也是因为他非常清楚人不可能隐瞒一个秘密一辈子，只有离开了, 尽量减少见面的频率，才会让这份不为人知的感情逐渐平静下去。
可今天, 小森忽然将话说得这么明白。
他也向自己袒露了心意。
鹿鸣还要怎么隐瞒呢？
说什么都隐瞒不过去了吧？
鹿鸣于是鼓起了勇气, 也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吐露了出来。说完后，他紧张极了, 其实也并不敢抬眼去看季明森，生怕在那双熟悉的眼眸里看到任何奇怪的情绪，甚至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在他逃走之前。
季明森抓住了他的手腕。
温度从手腕处传来，没有用什么力气，可鹿鸣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半晌，他听到季明森用很轻微的声音叫他：
“哥哥。”
鹿鸣被这两个字叫得心软地一塌糊涂，仿佛随便一戳就能够戳出水来。
于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便再也不受他控制。
……
一周后。
费安工作室门前。
文文早早来了，在门口等着鹿鸣。
今天是鹿鸣和廖费安签合同的日子，为了不让鹿鸣上当受骗, 也为了不让他自己一个人面对工作室这么多人紧张, 文文特意请了假过来陪他。
不过今天有些奇怪。
往日时间观念很强的鹿鸣, 今天却已经迟到五分钟了。
五分钟虽然不长, 但这对鹿鸣来说太奇怪了。
文文拿出手机, 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鹿鸣问问情况，走廊转角处，鹿鸣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
“鹿鹿！”
文文高兴地和他招手打招呼。
鹿鸣自然也看到了文文，同样招手和她打招呼。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平常。
直到鹿鸣朝自己走来，文文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唉，鹿鹿你怎么了？”
她疑惑问。
鹿鸣不明就里：“什么怎么了？”
“你……”文文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时她又说不上来。于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不重要，我们先进去谈合同吧。”
“好，你说得对。”
鹿鸣也这么觉得。
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工作室大门。
和想象中区别很大。
廖费安的这间工作室竟然非常之小，拢共可能只有一室一厅四五十平米。但就这四五十平米的房间里，装了三个人。
据文文介绍。
这三个人可是各个来头不小。
“廖导你认识了，圈子里冉冉升起的导演新星，鬼才一个，什么片子到他手里绝对是砸不了锅的；另外一个是他的合作伙伴，圈子里有名的制片人，曾经一手制作过非常多你耳熟能详的作品，和廖导以前是一个公司的，现在两人都出来单干。”
“我认识他。”
鹿鸣小声地说：“以前和温朝闻一起出席某个电影节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的确是圈子里很有名的制片。
从前遇到的时候，温朝闻还刻意去打了招呼。
能让心高气傲的温朝闻如此尊重，想来在圈子里地位很高。
“别小看他，他可能才是这次出走的幕后操盘人。”
文文凑在鹿鸣耳边，小声地八卦道。
鹿鸣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这种员工出走事件不管在哪个圈子里一定都不简单。
娱乐圈就更如是了。
廖费安才刚刚拿出一部有口皆碑的电视剧，想也知道原公司肯定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不过，这些是他们的事，和鹿鸣倒关系不大。
“那另一个人呢？”
眼见第三个人朝自己迎面走来，鹿鸣小声询问。
可文文还没来得及解答。
那人便主动伸出右手，笑着介绍了自己：“你好，我是咱们工作室的法务，姓张。”
“你好，我是鹿鸣。”
鹿鸣连忙也伸出手。
两人握手打了个招呼，鹿鸣和文文便被招呼着坐在了沙发上。这时廖费安也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了，他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显然是刚刚睡醒。
“你们来了啊。”
廖费安咕哝道。
文文忍不住吐槽：“廖导，你就不能注意点儿个人形象吗？怎么说今天都是要见人的。”
廖费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无所谓，又不是和你们相亲。上次都见过了，这次只是签合同而已。”
文文无奈。
但廖费安就是这么个不羁的性格，谁都拿他没办法。
“合同副本你之前都看过了吧？”
廖费安问鹿鸣：“这里是我们的法务，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和他沟通。”
鹿鸣点点头：“看了。”
而且不仅自己看了，鹿鸣还专门付费找了律师咨询。
为了方便省事，这一次鹿鸣依然找到了施柏宗的律所。不过却没有通过施柏宗或者季明森，而是他自己在网上找了相关律师预约见面。
一次的咨询费五千。
虽然贵了点。
可鹿鸣用着放心。
“大体上的条款没什么要说的了，我都同意，不过有一些细节我需要补充。”说着，鹿鸣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叠打印好的A4文件出来。
文件上写着那位律师给他的相关建议。
鹿鸣一一和张法务沟通。
沟通的过程很顺利，因为两方都有强烈的要合作意向。而且鹿鸣提出的一些要求，也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罢了。
比方说，鹿鸣以前从不知道，他还需要对剧本后续的改编版权在合同里做出规定。
他从前想的很简单，编剧么，就是写电影剧本的。
导演想拍，给一份改编费就好。
但和律师还有文文沟通以后鹿鸣才知道，这里面还有许多许多的门道。比如说，改编费是收了，改编年限该怎么规定？有些电影过了很久时间以后要翻拍，那到时候还需不需要给鹿鸣署名和钱呢？
另外，现在电影行业相关产业也非常发达。
一个电影上映以后会有各种IP衍生……周边，漫画，等等。
虽然目前说这些还早。
电影最后能否真的上映也还是个未知数。
可合同的意义就是一切都要提前商量好，不是吗？
鹿鸣一一和法务沟通过。
双方最后就许多方面达成共识，终于是最后拿出了成品合同，鹿鸣在合同上郑重的签了字。
签完字后，两边的合同关系就成立了。
那位姓张的法务也是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没想到啊，鹿老师，你竟然这么专业。”
起初见到鹿鸣走进门，他的脸上还带着拘谨，完全就是一个非常新的新人。再加上他长相的缘故，让他看上去很温柔，甚至温柔到会让人觉得好欺负的程度。
但鹿鸣一拿出来文件和他开始沟通。
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
他很快发现鹿鸣的逻辑思维非常清晰，说话也很有条理。既不会让人不舒服，但也能完整准确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张法务对鹿鸣之前不是没有偏见。
他是在新闻八卦里见到过这人的。
只是那时他对他的了解有限，仅仅是从那些绯闻八卦里，又或者是从部分网友嘴里。如果不是今天见到他本人，他会以为鹿鸣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娇妻”。
如今一见……和网络上的形象差别也太大了。
所以张法务忍不住地出声感慨。
“其实也不是我自己专业，主要是我事先找律师咨询过了。”
鹿鸣诚实地回答道。
张法务笑道：“那也专业，毕竟签合同前能够想起找律师咨询，就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噗——”
文文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张法务说的可是实话。
哪怕在娱乐圈里，文文也知道有不少人因为没找专业律师掉进合同坑里。还好，鹿鸣是清醒的。
“我也只是之前有过相关经验。”
说着，鹿鸣却也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行了，既然合同签好了，那我就撤了。昨晚熬到七点，还没睡够。”廖费安打着哈欠说。
“早上七点才睡？”
鹿鸣咋了咋舌，不敢耽误，连忙让廖导回去补觉：“快回去睡觉吧，我们也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
廖费安略微点点头，便自顾自又进了房间。
最后是张法务把两人送出了门。
出来以后，鹿鸣立刻说：“文文饿不饿，今天早上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没想到文文一口拒绝了：“今天就不吃了，我是请假过来的，公司还有工作。和你说两句话后我就得赶紧回去工作了。”
“那也行，我们改天吃。”
鹿鸣道。
文文也点头同意，笑道：“毕竟现在可是有版权费的人了。”
“是啊……我有版权费了。”
说到这里，鹿鸣也是忍俊不禁，眉眼里泛起遮掩不住的笑意。这是他第一笔版权费，和旁的人比起来不多，也就二十万。
可对鹿鸣来说，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大笔收入。
和温朝闻结婚以后他不是没有去上过班。
但那时他在公司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一个月工资三千五，一年算下来也就不到四万块钱。
二十万要他不吃不喝攒五年了。
虽然如今物价和从前比也有了变化。
但二十万仍旧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了这笔收入，鹿鸣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他以后就不是坐吃山空了，他的工作可以帮他赚钱。
“所以说什么都要庆祝一下了。”
临走前，鹿鸣和文文约定：“如果你最近想减肥不想吃大餐也可以，看上什么包了，回头我们去逛街。”
“逛街好啊，我最喜欢逛街了。”
文文的眼前一下子亮了亮，不过她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等等……那你的脚。”
鹿鸣又笑了笑：“你忘了，我现在有黑科技鞋。”
文文这时也想起来了，恍然大悟道：“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果然上班容易让人变成金鱼。”
不过等等……文文忽然意识到今天鹿鸣的不对劲之处了。
鹿鸣已经穿上这种特别定制的鞋子许多天了，所以文文几乎是已经习惯了他与常人无异的走路姿势。
可今天鹿鸣出现的时候走路姿势却隐隐有些恢复到从前。
看上去有些不太舒展，一瘸一拐的。
文文刚一见面就觉得不对劲，但因为从前鹿鸣就是这样，所以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终于是后知后觉，她也没敢耽搁，连忙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鹿鸣：
“鹿鹿，你的鞋子是不是现在出了点儿问题啊，还是说时间一长就需要更换？”
鹿鸣有些懵：“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鞋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舒服。
而且小森给他准备了许多双换洗的，根本穿不过来，不存在穿得时间长的问题。
但文文的表情却非常严肃认真：“那我觉得你要去检查一下了，因为我刚刚发现你走路的姿势又有些像之前一样了。”
“什么……”
鹿鸣吃了一惊。
文文说：“对，没错，不然你再走两步，我拍个小视频你自己看看。”
鹿鸣也不敢轻视这个问题，连忙就答应了。
毕竟他身上可是有着“测试员”的职责，如果鞋子出现什么问题，他是要好好上报给实验室的。
可才刚转身走了两步。
忽然，鹿鸣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怎么了鹿鹿，你怎么不走？”
文文拿着手机打开摄像头等了一会儿，鹿鸣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文文，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没什么大问题，我回去换双鞋子就好。”
鹿鸣脸颊通红地转过身来，不太连贯地说道。
文文：“？”
鞋子有问题为什么会脸红啊？
作者有话说：
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