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深了。

  宽敞整洁的卧室里,台灯彻夜亮着。

  向来夜间清醒的团团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皮,鹿鸣却坐在书桌前,面对着电脑和笔记本,始终没有困意。

  下午和季明森一番对话让他感慨良多。

  不单单只是在谁做饭,要不要请厨师这个问题上。更多的则是,季明森提醒了鹿鸣在过往的七年里,他浪费了多少时间。

  他今年竟然都已经27岁了。

  而他去搜一位自己很喜欢的编剧时发现,在27岁那年,这位编辑竟已经写出了大名鼎鼎的代表作。

  可他在做什么呢?

  帮温朝闻洗衣做饭,操持家务?

  是,的确。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温朝闻的事业蒸蒸日上,赚了不少钱。

  可这些钱和事业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一朝离婚。

  他发现自己竟孑然一身,在这场婚姻里什么都没有得到。

  实在是太愚蠢了。

  鹿鸣毫不留情的批判着过往的自己。

  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心变得更加坚硬强大起来。他也想清楚了,和温朝闻的事,必须尽快有一个了断,

  正如季明森所说,他没有时间再继续停滞不前了。

  想到这里。

  鹿鸣把温朝闻从自己的微信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与此同时给他主动发去消息:

  “温朝闻,我们谈谈离婚协议的事吧。”

  ……

  和温朝闻的离婚申请事实上已经在排队。

  如今华国的法律规定,无论夫夫夫妻在离婚前,都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

  冷静期的开启必须由婚姻一方在系统处提出申请。

  这件事温朝闻已经办好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但半个月以后,离婚冷静期结束,若想离婚成功的话。

  要么离婚协议,要么起诉离婚。

  而为了干脆利落地离婚成功,无论是鹿鸣亦或者是温朝闻,自然是都不愿意走到对簿公堂那一幕。

  于是离婚协议的签订,变成了重中之重。

  “我对你之前发过的离婚协议没什么意见,所以已经签好了字。”次日下午,静谧的咖啡馆二楼包间,鹿鸣从包里掏出事先打印好的两份文件,面无表情地道。

  可明明是从前迫不及待想要鹿鸣签署的协议。

  温朝闻看着眼前的文件,却不屑地冷哼。

  他死死紧盯着鹿鸣,眼神玩味中又带着些许气愤:“你不是已经搭上了华誉的老总么?怎么,还看得上这点赔偿。”

  鹿鸣皱了皱眉,没听懂他的意思:

  “什么?”

  “怎么样,华誉天府的小区住的还舒服吧,是不是很方便?不过这位小季总也是真够小气,出门连司机都不配,还需要你打车出行。”

  温朝闻刻薄地嘲讽道。

  听到小季总三个字,鹿鸣算是后知后觉听明白。

  原来温朝闻是误以为他和季明森在一起了。

  可鹿鸣觉得好笑——他和谁在一起和温朝闻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已经要离婚了吗?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正在商量是我们两人的离婚协议,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和小森更没有关系。”

  鹿鸣强调道。

  “小森……”

  温朝闻听到这明显非常亲密的称呼,兀地眼神暗了下去。

  才短短几天,他们竟然就如此亲密了吗?

  犹记得当年鹿鸣性格害羞,他要他叫老公,结婚两三年都没成功。最后也不过是勉勉强强随着其他人一起叫了闻哥。

  可所有人都在叫的闻哥,和独属一人的小森,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但明明,他才是他七年婚姻的丈夫。

  七年的感情,还不如这短短几天的新鲜感吗?

  温朝闻自然是不甘心的。

  而一想到季明森的身份,想到他卓越的外表。

  那种不甘心很快便转化为强烈的嫉妒。

  嫉妒是最易叫人扭曲的情绪……哪怕是温朝闻也不例外。

  他很快变得不像自己,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又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冲鼻的酸劲儿。

  “哦,是么?”

  温朝闻冷笑,说:“我还以为他绝不会允许你问我要钱。毕竟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堂堂华誉继承人的情人,看上这么一小点前夫的资产,摆尾乞怜。”

  “温朝闻!”

  鹿鸣忽然厉声叫停了温朝闻的发泄:

  “够了,不要再去随便揣测我和小森的关系,且不说我们俩清白的很,就说你有什么资格去揣测呢?你和白树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约会见面的事你不会已经忘了吧?不要告诉我你们俩只是老友叙旧,这事儿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你想要离婚,我已经满足你了,也祝福你和白树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又何必在最后的关头锱铢必较,更何况,我不觉得离婚协议上的分配我有半点不配。如果你执意不肯给,要我净身出户的话——”

  鹿鸣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了另一份文件:

  “这是我们的婚前协议,你自己看。”

  温朝闻愣了愣,有些不明白鹿鸣此举的原因。

  婚前协议他自然是看过的,且非常了解,所以他才有自信在离婚协议的分配上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可今天鹿鸣的态度却强硬地有些不同以往。

  这让他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想到这里,温朝闻紧锁着眉心,将鹿鸣拿出来的婚前协议打开。而果不出所料,当他打开详细阅读后不到五分钟,他忽然神色大变。

  “你这是哪里来的东西,简直荒谬!”

  鹿鸣却淡定极了,说:“文件的末尾不是有相关律所和律师签章吗?你可以自己看。”

  温朝闻连忙慌乱地将文件翻到末尾,而末尾处,“施柏宗”三个大字格外刺眼。

  身为影帝,温朝闻不会不认识施柏宗。

  毕竟施柏宗可是S市顶级律师之一。

  温朝闻曾也有法律相关问题想要咨询施柏宗,可施柏宗排期太紧,收费又过高,最后只能作罢。

  可温朝闻绝没想要的是。

  有朝一日鹿鸣竟然找到了施柏宗。

  非但如此,施柏宗还给他出具了这样一份文件。

  一旦这份文件真的被摆在法庭上。

  温朝闻就完了。

  这么些年来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资产,很有可能真的要被分走一多半给鹿鸣去。

  虽说这七年来温朝闻并不想否认鹿鸣的贡献。

  和他在离婚协议上纠缠,也不过是憋着一口气。

  最后温朝闻一定还是会签字的。

  可要他没想到鹿鸣会做到这一步,更没想到鹿鸣会做得这么绝。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温朝闻质问道。

  “嗯。”

  鹿鸣没有否认,没什么情绪波动地道:“当然,如果我们正常签订了离婚协议,那就不至于走上对簿公堂这一步。”

  “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温朝闻沉默许久,忽然他看着鹿鸣,说:“你变了。”

  “我变了么?”

  鹿鸣想到昨天与季明森和文文的对话,又想到自己在搜索那位编剧履历时所感受到的震撼,狠心道:“我早该变了。”

  只怕是这变化来得太晚才对。

  若来得早些,他也不会蹉跎岁月到如今。

  从一开始,发现自己是白树的替代品时,他就该果断退出这段感情;又或者说,需要更早。

  早到婚姻的一开始,温朝闻和周围所有人要他辞掉工作时,便意识到这是不公平的,不对等的。

  当然,现在也不算太晚。

  任何时候开始都不算太晚。

  “所以,你怎么选择?”

  鹿鸣问温朝闻:

  “是选择签这份离婚协议呢,还是要真的跟我走到法庭上对峙?事先说好,如果你真的选择后者,我不担保我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说出什么话来。你是公众人物,你应当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

  温朝闻当然明白。

  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又是打着好丈夫顾家的人设出圈,他怎么会不懂和鹿鸣对簿公堂所造成的毁灭性影响。

  更何况,一张床睡了七年。

  鹿鸣知道自己的许多秘密,就连经纪人和助理也不清楚。

  这些秘密无疑是温朝闻的死穴,关乎着他能否在娱乐圈继续混下去,甚至比现有的那些资产还要更重要。

  可温朝闻不明白的是,为何鹿鸣忽然会变成这幅陌生的模样?

  他所喜欢的鹿鸣应当总是温顺的,柔和的。

  他不会对自己的决定作出任何反驳,更不会做出丁点儿损害他的事来。他总是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做温朝闻的支撑,只要温朝闻一回头,就可以望见他温柔似水的眼。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只因为那个季明森?

  温朝闻虽最终还是只能在这种胁迫下签下了离婚协议,让两人的婚姻真正走向尽头。

  但分别前,他仍然是不甘心留下一句:

  “你会后悔的,阿鸣。”

  “你一定会后悔因为这个男人而推开了我。你以为他会一直对你好吗?告诉你,像他这种人,只是会以玩弄别人的感情为乐,不会有半点真心。等你被他抛弃以后再来回想我的话,你会发现,今天会是你人生最糟糕的一天,因为你做出了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

  但鹿鸣甚至还没有走出这间咖啡店。

  楼梯的转角处,他瞥见甜品柜台处季明森那熟悉的身影。

  “小森。”

  他惊讶地叫他名字。

  季明森于是回过头来,手里拿着打包好的蛋糕,朝他浅浅一笑:“哥哥,好巧,吃巧克力蛋糕吗?”

  阳光斜斜洒在季明森身上,让总是带着冷意的他变得有几分温暖。

  手中握着刚刚签署好的离婚协议的鹿鸣于是觉得——

  温朝闻说谎。

  这哪里是最糟糕的一天?

  分明是最幸福的一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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